第95章 面目可憎
“怕什么?”成世安站那沒挪地方。
連繡的小丫頭的慌里慌張地照料她,抽空還幽怨地沖他望望,大約是在給自個兒女主人打抱不平,一家人,怎么胳膊肘還朝外拐?
連繡吐完,熱乎乎的肉包子也不吃了,摞了兩層擱在床頭柜上的碟子里,她仰臉靠在病床上,喘粗氣。
成世安不愛上她身邊去,靠在打開的窗戶扇上,逆著光打量她。
當日辜家老頭兒被親兒子釜底抽薪,被迫放棄在北京城的半壁江山而遠走寧夏,就這么著,辜廷聞也沒放過老頭兒,授命自個兒上那兒跟親爹清算辜家財產(chǎn)。
老頭兒氣病了,辜老夫人恨他同辜廷聞親近也不肯相見;不見歸不見,但是事兒還是要辦的,大不了等著就是了。
等人痊愈的工夫,他被設治局的一干人等陪著在寧夏瞎溜達,溜來溜去溜到了金積堡。見到連繡的時候,她正蹲在土坡上頭揍羊。
一身大紅色的布褂子,土黃色的褲子,穿著破破爛爛的布鞋,編著條長辮兒,灰頭土臉的但不妨礙她是個漂亮人。
她揍完了羊,給揪下來大約是回家;路過他的汽車時候還特意回頭看了眼,嘀嘀咕咕地說是什么鐵盒子這么大,還能裝人。
成世安當時就起了逗弄她的意思,心想不但能裝人,還能馱著人跑呢。他利落地開了車,車輪蹬出的漫天黃土撲了連繡一鼻子一臉。
人姑娘不樂意了,趕著羊把車給攔了,找他討要說法。
美人生氣那也是個活色生香的美人,成世安不但沒氣還很高興,在這荒郊野嶺的還能有場艷遇,他給人賠了不是賠了錢,還給人送回了家。
往后他就時常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兒上連繡家來,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他討姑娘歡心很有經(jīng)驗,連繡是個單純的女孩兒,哪里能招架的了他,從認識到以身相許,也不過二十來天。
后來辜家老頭兒終于肯召見他,辦完了事兒再跟小姑娘溫存一宿,調(diào)頭回北京后這場艷遇算完;要不是她懷著身孕找來,他老早就把這茬給忘了。
往后不定什么時候想起來,只記得寧夏時候遇上個淳樸漂亮的姑娘,興許人嫁了人有了娃兒,微妙的緣分勾一勾他的心悸動兩下,也是樁美事。
總好過他現(xiàn)在見到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惡心。
干凈美好的女孩兒,內(nèi)里怎么這模樣,淌得都是臭水溝子。
連繡對上他的視線,冷冷一笑:“你是來給她撐腰的,憑什么,你是我男人!”
成世安的眉頭挑了挑:“我給誰撐腰,你害了那些人躺外頭,還有半大的孩子,還敢問憑什么!”
連繡翻個白眼:“胡說,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給你們下的毒,你還護著她,你也不要臉!
成世安這會連吵架的心思也沒了:“你跟姓杜的聯(lián)手擺了小胭一道,以為神不知鬼不覺,這兒是北京城,不是金積堡,數(shù)兩頭羊就完事的。”
話說這份上,連繡也不否認:“那是草粉,叫震天雷,羊吃了最多也就跑肚拉稀,拉兩天也就好了,不是毒!
成世安無言。
連繡頗為得意:“怎么樣,那女人被抓起來了吧,看她以后還怎么勾引你!”
成世安試圖跟她講道理:“她有喜歡的人,只是,一直不理我的追求罷了!
“還敢給她男人戴綠帽子!怪不得在外面干活,就是為了跟男人說說笑笑的,現(xiàn)在幸好被關(guān)起來了,不然這么不要臉的女人也不知道會害了多少男人!”
記憶里純粹的女孩兒,如何變得這樣面目可憎?
成世安嘆口氣:“你怨我,沖我下手就是了,何必牽連那么多無辜的人?”
連繡義正言辭:“你是我男人,娃兒的爹,其他的都是外人!
“外人的命就不是命?”他急了,難掩戾氣。
“我說過那不是毒,吃不死人!”
連繡犟,抻長了脖子同他鬧:“你罵我我不怪你,我是你婆娘,要伺候你一輩子的。但是你不能為了那樣不干不凈的女人,鬧得我們的家不安寧!”
成世安抬手就要揍她。
連繡梗著頭,也不躲閃,就那么看著他,眼睛都紅了。
成世安到底沒下去手,兜里掏了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捂住了臉。
連繡從床上下來,腳步虛軟,還是執(zhí)拗地靠近他:“等我生完娃兒,去給他們賠錢賠禮,你看這樣行嗎?”
成世安笑一笑,撳滅煙:“你好好養(yǎng)著吧!
他抬步走,想起什么又停下:“我希望你能生個女孩兒!
連繡瘋了一樣撲過來抓住他:“你怎么能這樣想,這是你第一個娃兒,必須是小子,我以后還要給你生更多的小子!”
成世安拂開她:“我會親自教導她,她也用不著遇上同你一樣的女人!
連繡站在地上,赤著腳,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成世安拉開門:“小胭好好的,她師父替她坐了牢。但愿,你往后不再打她的主意。”
掩門的時候,他是笑著的,可眼神冰冷,恨毒了她。
連繡把手邊的碟子打翻在地。
小丫頭來勸,她抬手給她一巴掌,似乎又不解恨,狠狠地踢了她一腳:“一個下人,也敢管太太的事!”
走廊上,成家的管事兒守著,見了成世安露面喚聲大少爺。
他嗯了聲:“往后不要再給她的院里配姑娘小子。”
管事兒嘆了氣,試圖勸:“雖說連秀姑娘身子骨壯實,這會不需人幫忙,但若是到了快臨盆的時候,再沒人服侍怕是艱難,大少爺看……”
成世安冷笑:“成家的人也是她能糟踐的?要是現(xiàn)在擱金積堡,生孩子也不定有人照應,她要是鬧就隨她,甭叫她出院兒驚著父親母親和徽瑜就是。”
“是!
“禮品備上了么?”
“齊了!惫苁聝河謬@,“您還真上各家賠不是么?”
“我找來的災星闖了禍不得我收拾去?都是親戚里道,沒什么面兒不面兒,人遭了罪,我下個氣兒也宜當。”成世安抻齊袖口,抬步就走。
管事兒跟著,不妨他掉頭又言語:“甭跟小胭……算了,她肯定是要來的,要是露面跟我言語聲,我回頭再陪她一道。”
“哎,記下了。”
管事兒心里喟嘆那位任姑娘多好的命,招大少爺這樣稀罕,偏生不知道珍惜;雖說七爺也沒有不好,到底中間隔著小姐。
想起成徽瑜,他還是嘆,打從方才鴻雉堂里回來,小姐還在哭呢。
年輕男女這姻緣,怎么這樣不順意呢?
鴻雉堂里也不順意,酒杯子點心盤翻出來的藥粉子叫什么一枝花,土名喚作震天雷,專管泄瀝之用,毒性不大。
不大歸不大,鬧得上下不得安寧卻不成;掌柜的里外里一踅摸,什么事兒能瞞過他,直奔著杜立仁就來了。
可人家承認一半否認一半,是見了連繡還聽她提起要害任胭,可他沒答應啊,誰知道堂里的伙計被她收買了釀成大禍,就失蹤那位。
無憑無據(jù),也沒什么對證,他自個兒摘得溜干凈就只能看著。掌柜的也犯難,索性奔著罪魁禍首去吧。
可人成家的老爺太太也發(fā)了話了,今兒的事同成家所有小輩一概沒干系,怎么圓全是鴻雉堂的事兒,只要別把連繡裹進去就成,人還懷著成家的后嗣呢!
掌柜的傻眼。
一面不能牽連成家,一面兒也不能牽連鴻雉堂,說不成,不說也不成,里外不是人的倒成了他。
實在沒轍,他厚著臉皮把罪責全推到失蹤那伙計身上了,報了案贖回來肖同,這事兒算完了。
任胭打醫(yī)院溜進鴻雉堂后門,叫跑斷了腿的掌柜堵個正著:“哎喲祖奶奶,您最近可甭露面兒了嘿,給您幾天假,消停了再回來。”
任胭心里七上八下,再三確定了人不是要辭了她,這才千恩萬謝地溜回了家。
磚塔胡同那兒又堵了個門神。
佟太太老遠就嚷:“給你說件事兒,我昨兒夢里叫祖宗怪罪啦,說我把老宅子賃給外人住,要拿我問罪來的,可嚇死我了!”
任胭心里明鏡兒似的,怕是那會來了警察招了賊,她就想把她趕出去了吧?
只是老遇上事兒沒工夫說出口,今兒又碰上件要緊的,她怕麻煩實在怕極了,才火急火燎開了口,也不帶她央告就攆人。
任胭勉強笑笑:“我正要搬家呢,借您這兒再住一宿,明兒天不亮我就走!
佟太太手里的瓜子嗑了一把:“你跟我這兒住也沒什么不妥,論理我不該不講人情,只是這祖宗怪罪,今兒晚上要是把我勾了去,你能把我再召回來?”
這是一晚上也不叫安生了,反正都這樣落拓了,也不差這一星半點兒。
任胭點頭:“您把這個月余下的賃金給我,我這就走!
佟太太雖然肉疼,但為了打發(fā)走她也豁出去了,兜里翻出幾塊銀元,咬牙塞她手里:“我多給些,路上使。”
任胭笑,也沒應話。
進了院,屋里頭亮著燈,她記起成徽瑜。
招了災還牽連人家,連夜帶著個姑娘能上哪兒貓一宿呢?
一籌莫展,推開了門。
成徽瑜在沙發(fā)里坐著,腳邊擺了兩只樟木箱子,里頭是前一陣兒成世安給她添的衣裳首飾,碼得整整齊齊。
她落落地笑,眼睛還腫著:“小胭,我叫人接我上家去了,往后,咱們還是少見些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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