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頓食不知味的午餐，雖然杜凡拍著胸脯說他來想辦法，但章冉還是擔心一楊真的吃上官司，更擔心他因此而坐牢。

        哎。

        樂佳瑤早就表態會站出來，下午就去警局說明昨晚的情況，直接告趙川性騷擾，姚心殷也聯系了幾個相熟的營銷大號，準備在樂佳瑤報案后公布后，立刻幫忙轉發。

        杜凡聽他們討論的結果，并沒有過多阻撓，他只提了一個條件，就是錄音絕不能公開出去，另外章冉跟章一楊的特殊關系也先不要曝光，否則輿論可能走偏。

        章冉知道之前她在網上的名聲并不好，因此也沒有提出反對。

        從餐廳出來，大家準備按計劃行事，姚心殷去對面開她的車。

        杜凡站著沒動，打開手機看著手里的微信界面，暗暗著急。

        這錄音發過去一個小時了，怎么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應該啊，難道在午休沒看見？

        他立刻打了個電話過去，占線狀態。

        杜凡轉而又給史洋打過去，史洋這會兒正開著車去往市公安局的路上，路面太滑他一點兒也不敢分神，簡單說了兩句就掛了。

        但杜凡已經聽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扭頭跟章冉說：“你們幾個先去警局報案，我回去聯系一下相熟的媒體，請他們幫忙發聲，爭取把這事推上熱搜。”

        章冉點頭。

        到了警局，在律師的陪同下，樂佳瑤進去報案。

        還是上午來接待他們的民警，說的也是同一件事，只是性質不太一樣。

        上午主訴是為章一楊解釋打人的緣由，下午主訴是為告趙川性騷擾。

        兩個相互牽連但又性質不同的案件，兩遍問話。

        民警邊作筆錄邊搖頭，傳達出的態度似乎就是：明擺著告不贏的事何必還要折騰？

        姚心殷在樂佳瑤進警局大門的那刻起就不時拿出手機拍兩下，最終拿到報警回執后，她立刻將這份單據拍照保存和其它的照片一起發給了樂佳瑤。

        樂佳瑤沒有猶豫，立刻登錄自己的社交賬號，將事先編輯好的事件經過以及報警相關的照片直接發布到網上。

        這邊姚心殷和她的朋友立刻進行轉發，并呼吁以往被趙川騷擾過的受害者們站出來，勇敢揭露這個惡魔的罪行。

        律師還有別的事先走一步，她們三個女人就是在警局門口完成的這件事，章冉為避嫌并沒有進行轉發，但她不停地刷新著平臺上的熱搜界面，手凍得通紅。

        剛才她在里面打探了一圈，有民警和她透露，章一楊目前還被關在這里，過了今晚超過二十四小時后，若趙川堅持起訴這件事還沒有轉圜的話，他將被送到看守所去羈押。

        章冉心里很不安，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有些后悔今天跟趙川鬧得那么僵，真的打起官司來勝算太小了，耗時耗力沒什么，怕的是最終告不贏，一楊因此受的苦頭更多。

        但此刻也沒有回頭的可能性，她只能寄希望事件引起轟動，趙川迫于輿論壓力而主動妥協……

        姚心殷打完電話，搓了搓手，望著鼻臉通紅的另個兩人，笑出聲來：“太冷了，我們三個真夠傻的，干嘛不去車上等結果？”

        到車上，姚心殷立刻打開了空調，車內的溫度漸漸上來，但氣氛仍然萎靡。

        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焦慮地刷著自己的手機屏幕。

        事件雖然有幾個大的營銷號幫忙轉發，也有一些網友進行轉發評論，但數量太少，遠沒有達到‘爆’的程度。猶如一顆小石子丟進了大海里，激起的那一點點浪花跟波濤洶涌的海面比太微不足道了。

        二十分鐘后，章冉有點喪氣了，在想是否她把這件事想的過于簡單了。

        她頹然地合上屏幕，無助地望著車窗外。

        這當口，一輛熟悉的黑車直接開到了警局正門口，緊接著史洋從車上下來，步履匆匆地走了進去。

        史洋來這里干什么？

        她有些疑惑，正想要推開車門下去看看。

        “爆了爆了，快看。”姚心殷盯著手機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三分鐘前，一名叫蘇意如的當紅影后突然轉發了樂佳瑤的微博，并附文：【五年前，我還是新人的時候也曾被人拉去參加有趙川的飯局，同樣也是被桌上人找各種理由灌酒，并暗示我當晚若能把這位‘娛樂圈知名經紀人’陪好的話，就能立馬簽約他的公司，而且那趙川在我敬酒時就開始動手動腳，我一直強忍著，后面裝作要吐跑了出去，否則后果不敢想。——今天之所以選擇把這件事揭露出來，一方面是為這個事件中的受害者樂佳瑤發聲，我非常佩服她的勇敢，另一方面也想提醒廣大的女同胞，擦亮眼睛離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遠一點，我更希望法律能找到證據懲治這種人。】

        “這個蘇意如就是姜宇航他們公司的一姐，沒想到她這么敢，太給力了，她的發言真的太及時了，輿論轉發已經爆了。”姚心殷大贊道。

        “上熱搜了。”樂佳瑤激動地掉了眼淚。

        章冉也看到了，她的心情既澎湃又復雜，這個蘇意如就是羅景銘當時花千萬簽下的銘悅代言人。這件事跟他有關系嗎？

        章冉來不及多想，因為姚心殷接二連三地爆發出陣陣尖叫。

        五分鐘內，陸續有十多位圈內女性，同蘇意如一樣，轉發了樂佳瑤的微博并說出了自己曾經被趙川性騷擾的經歷，這些人或是趙川曾經帶過的藝人，或是趙川曾經的女下屬，甚至還有合作過的女編劇……

        其中有一名和樂佳瑤一樣的無名之輩，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不久前在ktv被趙川性侵的事，并曬出了趙川事后給她發的微信以及轉賬補償的證據，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不能再懦弱下去，決定發完這條微博就去警局報案。

        “媽的，這個趙川真不是個東西，豬狗不如。”姚心殷一邊看一邊罵。

        網上申援樂佳瑤的聲音越來越多，呈一邊倒的局勢，網友們紛紛跑到橙山娛樂的官網下留言，要求公司出面表態。

        短短幾分鐘，橙山集團的股票成跌停之勢，橙山公關部不得不緊急發文表明立場，撇清關系。他們一方面表示對趙川私德領域內的違法犯罪行為并不知情，更沒有任何縱容包庇他的行為，公司將無條件配合警方的調查；另一方面，集團董事會已于發文前一刻簽署了開除趙川的決議，并保留追究他損害公司名譽的責任……

        另有一大批網友跑到西城警局的官方平臺下留言，說樂佳瑤的男朋友勇打色狼的行為是正義之舉，云山派出所出警后不問緣由、不分青紅皂白地抓人，是否欺軟怕硬或另有內情？

        網友呼吁警方立刻放人，去抓捕真正的罪犯，并查明真相給大眾一個交待……

        章冉翻看著網上風云突變的局勢，還有些不敢相信。

        現在這種情況說趙川已經身敗名裂一點也不為過，不僅于此，前方等待著他的將是深牢大獄……

        輿論的力量真的很強大，以前她被全網噴的時候，她曾經很恨。現在，她的看法有一點點改變。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輿論這東西就是一把雙刃劍，可能會傷你，也可能會幫你。

        “這個事件的發展簡直太他媽出人意料了，真是大快人心。”姚心殷歡呼地吹了聲口哨。

        “峰回路轉，真是沒想到。”樂佳瑤也露出了釋懷的笑臉。

        章冉笑笑，眼睛盯著窗外警局大門的方向，沒說話。

        兩分鐘后，史洋被幾個警察簇擁著送出來，其中一個領頭模樣的中年男人堆著滿臉的笑，握住史洋的手不住地點頭哈腰，姿態諂媚得讓人惡心。

        章冉的目光越過這些人，直接落到了人群的最后。

        那個頭發和衣著無一處不透著凌亂，單手插兜，滿臉寫著不耐煩的男子，不是章一楊，還能是誰。

        她笑著就要下車，下一秒發現身邊人尖叫著比她先一步推開另側的門，一陣風似地朝著那邊飛奔而去，撲進了章一楊的懷里。

        兩個人忘我的緊緊擁抱在一起。

        “嘖嘖，看看，這年輕弟弟妹妹的戀愛真的是……讓人受不了，”姚心殷夸張地抖抖身體，“分別一晚搞得跟經歷了生離死別一樣。”

        章冉忍不住噗呲一笑，“那你家那位弟弟你受得了不？”

        “還行吧，”姚心殷嘆了口氣，接著沒羞沒臊道，“除了有點粘人，還有體力實在太好外……”

        章冉忍不住翻個了白眼。

        姚心殷哈哈大笑，突然曖昧地沖章冉擠眼睛：“還沒問你，和你家唐某人發展的怎么樣，到哪一步了？”

        章冉愣了下，猛地一拍腦袋，“完了，忘記給他回電話了。”

        姚心殷撇撇嘴。

        章冉拿起手機準備撥號，眼瞅到章一楊和樂佳瑤已走到車跟前，她只好收起手機下了車。

        “姐，我想死你了。”章一楊張開雙臂撲上來。

        章冉左手抵著不讓他靠近，右手順勢在他的胳膊上死命地一掐，同時伸出右腳狠狠踹了他一腳。

        “哎喲，”章一楊疼得彎下了腰，“姐，你要我的命啊。”

        “臭小子，昨晚不很威風嗎？”章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拉開前座車門坐了上去。

        章一楊手抵著前車門，小狗一般露出一幅可憐兮兮的表情，“姐，我知道錯了……”

        樂佳瑤也湊進來跟著求情：“冉姐，你別生他的氣，這事怪我——”

        “行了，”章冉擺擺手打斷他們，“趕緊上車。”

        章一楊馬上換了嬉皮笑臉，拉著樂佳瑤上了后座。

        車子啟動，章冉下意識朝警局門口望了一眼，空蕩蕩的，哪里還有史洋的蹤影。

        “剛弟弟過來時那邊就散了，”姚心殷說，“我要沒記錯的話，那人是羅景銘的助理？”

        章冉眉心跳了一下，“嗯。”

        姚心殷望了章冉一眼，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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