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凡這個電話講得久了點，不能怪他，市委秘書說完后，副市長竟然親自接過電話跟他說了起來，官話套話反反復復說了一籮筐，他又不好先掛斷，只得不斷地點頭‘好好是是’地應著。

        好不容易等那位祖宗掛了電話，他那敬愛的羅老板又給他打了過來。

        杜凡急著返回病房，本想拒接的，心念一轉，還是接了，也不過才說了一句話，羅景銘問他在哪，他答在醫院，然后就看到了章冉她們氣匆匆地往外走。

        杜凡見幾人神色不太對，急忙上前問：“怎么樣，談妥了嗎？”

        章冉拉著律師低聲交談，面色凝重，沒理他。

        姚心殷冷哼了一聲，也沒說話，樂佳瑤先一步上前按了電梯。

        杜凡莫名其妙，拉著章冉又問：“怎么回事，他要多少？”

        章冉：“他不要錢。”

        杜凡挑眉，正要再問，電梯門開，他們擠進去，正午飯點，里面人不少。

        杜凡沒再問，想起手機還在通話狀態，拿起說了句‘晚點回電話’就按了掛斷。

        終于到一樓，人魚貫而出，他又追著章冉低聲問：“那他要什么？”

        章冉沒答，姚心殷在一旁冷笑：“要人。”

        杜凡不解，“什么意思，他非要讓一楊坐牢？”

        章冉冷著臉，還是沒答。

        杜凡百爪撓心，急得又望向姚心殷。

        姚心殷看了章冉一眼，咬牙切齒道：“他要她。”

        杜凡還是沒明白，“誰，章冉嗎？什么意思？”

        姚心殷無語地瞪他一眼，還沒答話，就聽到章冉極其平靜淡定的聲音響起：

        “他要包/養我。”

        空氣安靜了，杜凡定在了那里。

        他瞪大眼睛望著章冉，半秒后，猛地爆發出聲：“操。”

        杜凡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扭頭就往電梯口折返，“媽的，賤人給臉不要臉，看我不回去抽死他。”

        律師見狀趕緊伸手攔他，勸他不要沖動，但杜凡在氣頭上，哪里聽得進去。

        兩人拉扯間，大堂過往的人紛紛側目。

        章冉受不了這些目光，上去拽著杜凡的胳膊就往外拖，“行了行了，別再節外生枝了。”

        杜凡見章冉繃著臉像是生氣了，便消了聲，乖乖地跟著大家出了醫院。

        外面又飄起了雪花，路上四處都堵，正好姚心殷有個客戶在這兒附近開餐廳，她打電話定到了位置。

        到餐廳包廂后，章冉拿出了錄音筆。

        聽完律師還沒說話，杜凡火冒三丈地提了反對意見：“不行，這怎么能曝出來，”臉扭向章冉，“想搞他有一萬種方法，犯不著你自己去趟這個渾水，何況這上面還提到了景銘。”

        章冉不以為意地打斷他：“不是要全部放上去，提到他的部分剪掉。”

        “那也不行，”杜凡斬釘截鐵地拒絕，“這事我來想辦法，你別管了。”

        章冉還要再說，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是母親打來的。

        章冉猜到母親肯定是問她什么時候回去，便直接按了掛斷，轉而給母親回了條信息：【抱歉媽，我現在有點忙，這邊事情還沒處理好，今天可能回不去了，別等我。】

        此時此刻，看到女兒信息的章母，抬頭看了眼對面悶悶不樂扒飯的小唐，尷尬地笑了笑，“這孩子，不知道在忙啥，電話也不接，真是不像話。”

        唐新永‘嗯’了聲沒說什么，反而笑著安慰她道：“阿姨不用擔心，她肯定有事，這么多好吃的是她沒口福，不回來算了，咱們自己吃。”

        唐新永說完又去廚房盛了一碗飯，盛完站在那里半天沒有動，拿出手機看了眼。

        他是今早九點過來才從章母口中得知章冉昨晚去了b市，給她打電話過去被掛斷，她也是回了個信息給他說在忙，晚點會回電話給他。

        結果等到現在，手機還是靜悄悄的。

        到底在忙什么，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唐新永輕輕嘆了口氣，調整了下情緒，端著碗走了出去。

        另一邊，銘智集團總經理室,羅大老板也在等電話。

        秘書送午飯進來，他打開吃了兩口便丟下，眼瞟著手機上的時間，距離剛才杜凡掛他電話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

        到現在竟然還沒回電話過來，真是不像話。

        也不知道他們去醫院談的結果怎么樣。

        肯定不順利，要不然杜凡那個大嘴巴肯定就打電話跟他炫耀了。

        想到今天這個日子，呃，某人今年這個生日過得可真糟心。

        明明打個電話向他求助就能解決的事，非要自己折騰，活該。

        哼，就靜靜地旁觀，看她怎么破局。

        羅景銘心里恨恨地想，以為自己會很痛快，然而看著桌上的飯菜，莫名的，手不受控制似的，突然一揮將那些悉數掀翻在地。

        飯菜湯汁灑了一地，不銹鋼保溫盒落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在地板上滾來滾去。

        他冷冷看著這滿地的狼藉，又看了眼手里依舊靜默的手機，突然氣不打一處來。

        他憤怒地揚起手臂，眼看就要把手機摔在地上，卻在最后一刻突然轉了方向。

        手機重重地落在旁邊的軟質沙發上，跳起來翻了個身，毫發無損。

        羅景銘不再看它一眼，站起來徑直走進了自己的休息室。

        關門聲響徹整個樓層，惹得外間值班的秦秘書又是一驚，手里的勺子差點掉地上，這頓飯吃得真夠膽戰心驚的。

        秦秘書嘆了口氣，望著空蕩蕩的辦公室，心想自己真夠倒霉的，怎么今天偏偏輪到她值班。

        她望了眼總經理室緊閉的大門，糾結著到底要不要敲門進去看看，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算了。

        老板一上午黑著臉，中午又是摔碗又是摔門的，史洋都找借口溜了不陪他吃飯，她又何必進去往槍口上撞？

        十分鐘后，軟質沙發上的手機發出‘叮’的一聲響。

        半秒后，休息室的門被猛地拉開，羅景銘趿著拖鞋匆忙地奔出來。

        他眼里只顧著手機，完全忘了地板上的飯菜，一腳踏到油湯上，哧溜一下就滑了一跤，直接跌進了菜湯里。

        他扶著沙發沿站起來，顧不上摔疼的屁股，也顧不上滿身的狼藉，伸手就去摸手機。

        拿到手后，迫不及待地打開。

        是杜凡，他發來了一段音頻。

        羅景銘不解，回了個：【？】

        杜凡秒回：【你聽聽。】

        羅景銘詫異地點開。

        音質并不是很清楚，聽了兩句，他反應過來這是今天他們去醫院找趙川談判的錄音。

        他其實只想知道結果，但還是在沙發上輕輕坐下，認真聽了起來。

        聽著聽著，到杜凡出去接電話，剩下章冉單獨跟趙川談條件時，羅景銘的臉色漸漸變了，眉頭也蹙了起來。

        那個趙川的聲音，聽起來就不懷好意，腔調里都透著一股子惡心。

        當聽到趙川提出要包養章冉時，羅景銘的拳頭一下子硬了。

        他鐵青著臉忍著砸手機的沖動，坐在那里硬是把后面的錄音都聽完了。

        ……

        “什么包養不包養的，別說得那么難聽。雖然我沒有你的前任雇主羅老板那么好的皮囊，但那方面能力不比誰差，肯定能讓你滿意。”

        “五萬、十萬任你開。”

        “那就看你怎么想了，我雖然比不上羅老板那么有身家，但我比他大方多了，而且我不需要你幫我工作賣命。這年頭越是有錢的人越摳門，據說羅老板對他那些緋聞女朋友都不怎么大方呢，連個包都不舍得給她們送，估計在你身上也沒怎么花錢吧。”

        “寶貝，你真漂亮。”

        “臭□□，別給臉不要臉！”

        “一個被羅景銘白嫖多年玩膩了一腳踢開的□□，能被人看上就該燒高香了，還裝什么貞操烈女，你去告呀，看看能不能把我怎么樣。”

        ……

        一陣嘈雜的吵鬧聲中，錄音突然終止。辦公室內恢復了安靜，但趙川說的那些話卻仍然充斥在羅景銘的耳邊。

        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攥著手機的手臂青筋暴起，眼神里有殺人的沖動。

        半響的沉默過后，他拿起手機，給史洋撥了個電話。

        史洋沒接。

        他呼哧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來，拉開辦公室的大門沖著外面沉聲說：“叫史洋來我的辦公室，立刻，馬上！”

        秦秘書慌忙站起來，沒等她答應，門已在老板的身后關上。那一瞬間，她看到老板的白襯衫和灰西褲后面全是紅紅黃黃的菜湯污漬……

        “！”

        什么情況？

        秦秘書驚得下巴要掉下來。

        但她顧不上多想，拿起手機邊撥號邊往外跑去，她猜測史洋應該是去員工餐廳了。

        所幸剛到電梯口就碰到史洋回來，她指著老板辦公室，“老大，老板叫你，快去。”

        史洋看她一眼，二話沒話立刻就去敲門。

        “進來。”

        老板的聲音格外陰沉，史洋不由得心里一凜。

        羅景銘正站在窗邊打電話。

        史洋瞠目接舌地看著老板衣服上花花綠綠的油污痕跡，轉頭看到休息區那滿地的狼藉，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地板上還有滑到的痕跡，正好跟老板身后那一片印跡吻合。

        但他不明白的是，發生了什么事讓老板這么地慌張失態，摔得這么臟也顧不上去處理一下。

        史洋抿了抿唇，輕輕往前走了兩步，把地上的飯盒撿起來放到桌上。

        他正糾結著要不要叫秦秘書進來，把這里收拾干凈時，聽到老板突然抬高了音量，聲音透著冷冷的寒意：

        “……去找證據，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總之，我要讓他消失。”

        史洋愣了下，后脊背微微發涼。

        到底發生了事，老板這是要讓誰消失？

        他知道羅總身邊還另有一些人隱匿在暗處替他做事，到他們這個身家地位，手握的資源和人脈絕非常人能想的。他們想要達到某個目的，有的是門路方法，□□白道都能是綠色通道，決定權也只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羅景掛斷電話轉過身來，史洋感覺他的周身充滿了戾氣，眼神冷的懾人。

        到老板身邊兩年多，史洋還是第一次見到老板這駭人的一面，好像有那么點失控了。

        “羅總，您找我？”史洋恭敬地問，甚至不敢看羅景銘的眼睛。

        “有件事，”羅景銘臉色緩了緩，“下午你親自去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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