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重活一次
重生后,云拾月回到了初入京都的那年。
跨越寒冬從梧州不遠千里來到京都,卻被榮國公府退了親。云將軍府內。
春寒料峭,碎雪梨花攜香落在窗邊的香木桌上,旁邊坐著的青衫女子,正是重生回十九歲的云拾月,雙眼空洞地盯著院中花開漫天的老梨樹出神。
忽然,身上被人披上雪色大氅,云拾月回頭,看到金嵐站在身后,眉頭由不得皺了起來。
金嵐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眉眼含笑:“終于不燙了,但也不好一直坐在這兒吹風啊!”
言罷,金嵐走上前將窗子關上,又倒了一杯熱茶塞進云拾月手里,搓著她冰涼的手背柔聲問道:“早飯時見你用的不多,我特意讓廚房燉了蓮藕排骨湯,去給你端來?”
茶是溫熱的,金嵐的手也是溫熱的,只是云拾月的心,溫吞吞的。
她的雙眉皺得更緊了,撇過頭看著被關上的窗子不說話。
九歲起就在云拾月身邊伺候,金嵐一眼便能看透她的心思,起身去將窗戶打開。
看到窗外漫天紛飛的梨花,云拾月眉頭才漸漸舒展開,金嵐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等她從廚房回來時,除了蓮藕排骨湯,還帶著粉白相間的花枝。
云拾月靜靜看著她朝自己走來,伸過手去一手捏著梨花枝,一手握著桃花枝,咧嘴笑得苦澀,嘆道:“你真的很懂我。”
金嵐微微一愣,睨了一眼云拾月,總覺得她最近怪怪的,話少了,對自己也格外疏離冷淡,再細時,她還是她,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伺候了姑娘這么多年,我不懂你誰懂你!”金嵐舀了一碗湯端過來,“姑娘看到這花,心里可歡喜?”
云拾月咧嘴笑了,笑著笑著,眼角溢出了淚珠,怎么也止不住。
“可是想念老夫人了?”金嵐半跪在她腳邊,滿眼心疼地看著她。
云拾月猛地站起身避開,小跑到院子里,仰頭看著開滿花枝的點點梨蕊,似無數的雪瓣朝她的頭頂砸來。
回想前世,在人生地不熟的京都,她唯一信任的,便是金嵐,兩人名義上是主仆,可私底下待她如親姐姐一般。
可她對自己的好,全是裝出來的。
便是如此,云拾月也希望她能一直裝下去,永遠也不要被揭穿。
這時,門房處的小廝來報,有一個姓蘇的書生求見。
蘇?蘇洵!
“不見!”云拾月一口回絕,神色冷清隱含怒意。
小廝偷偷抬眼打量著花樹下站著的將軍府嫡小姐,自她年前進府來一直都是溫婉恬靜的模樣,今日難得見她動怒,忙低下頭。
也是見那書生摸樣周正,談吐優雅,又能道出云拾月的名諱,就連她的貼身婢女是金嵐也一清二楚,小廝便以為真是相識的舊友,這才來報。
如今看小姐的神情,想來又是個不知死活前來攀扯關系的,出去定要好好教訓他一番。
“等等!”
金嵐叫住小廝,眼梢撇了一眼云拾月,問小廝:“你們可盤問過那書生叫什么?”
小廝諾諾點頭:“說是姓蘇,單名一個……洵字!”
“是蘇公子!”
金嵐近前來小聲提醒,言語間難掩喜悅。
原以為云拾月也會歡喜,此刻卻見她神色淡然,擺弄著手里的花枝:“我到京都不過兩三個月,連將軍府的大門都沒踏出去過一步,哪里又認識什么公子,都攆走!”
“是!”小廝領命出去。
金嵐“哎”了一聲,想上前攔住小廝,走了幾步又退回來,面帶疑惑:“小姐,可是蘇洵惹你生氣了?”
“蘇洵?”云拾月挑眉看著金嵐,問道,“蘇洵是誰?”
三年前在梧州,落魄書生蘇洵昏倒在路邊,是云拾月救了他的命,還托金嵐送了許多銀子,讓他拜了當地有名的大儒為師。
這一年,他入京準備參加科舉。
云拾月扔了手里的花枝,目光冰涼。
“小姐真的記不得了?”
金嵐試探著問了一句,想著云拾月與蘇洵相識的三年,隔三岔五就會互通書信,十天半月就會偷摸著見一面,恩愛得很。
今日怎么……
云拾月臉上顯露出一些不耐煩,言道:“我餓了,那蓮藕排骨湯太清淡了,你去廚房看看,拿些重口的吃食來!”說完這話,她便轉身回房去了。
金嵐俯身應了句“是”,轉身出了院子,卻沒朝廚房的方向去,而是急匆匆從后院小門出去了。
作書生打扮的蘇洵垂頭喪氣走在街邊,忽聽得身后傳來腳步聲,剛一回頭,就被金嵐拉著朝旁邊的巷子走去。
來到沒人的地方,蘇洵著急問道:“那個云拾月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在書信里約好了,等我進京就來投奔你們,怎么又說不認識我了?”
金嵐將云拾月態度的轉變一一說給蘇洵聽了,又給他塞了些碎銀子,“你先去找個客棧投宿,等我探探小姐的口風,再來尋你商議下一步該怎么走。”
巷子里的兩個人依依話別,緊緊依偎你儂我儂;巷子外的拐角處,云拾月貼墻站著,將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拂去眼角的淚痕,轉身回府去了。
原本只是懷疑,如今卻證實了。
金嵐與蘇洵本是舊相識,在梧州與云拾月的“巧遇”,全是他們的算計。
怪不得初遇蘇洵,云拾月便覺得與他相見恨晚,如今看來,都是金嵐教出來的。
五日后,云拾月同繼母和長姐一道去晉王府赴宴。
這是她來京都后第一次出門。記憶中的這一天,自己是笑著出去,哭著回來的。
為了避開晉王府操辦的“早春宴”,云拾月在房中裝了一個多月的病,奈何原本半個月前就要舉辦的宴會,好巧不巧,因為晉王妃受了風寒,推延到如今。
每年春天晉王府都會舉辦早春宴,邀請京都的男眷女眷們一起賞花玩樂、互斗才藝。
五年前永平侯府的小侯爺與劉大人家的千金在宴會上相識,還成了一段好姻緣。
此后的四年皆有在早春宴上相看對眼后成親的,故此,每年出席早春宴的男眷女眷們,都會盛裝而至,各家夫人也會在宴會上替自己的兒女相看姻緣。
前世的云拾月謹遵祖母的囑咐“在京都行事不可太過招搖”,仍舊沒能得到一個好的下場。
既然上天垂憐得以重生,便該縱情恣意地為自己活一回。
中午,金嵐從廚房回來,心里盤算著該如何替云拾月梳妝打扮,一進門便見她披著雪色狐裘從翠竹屏風后走出來,發髻被狐裘上的帽子蓋住,就連身上的衣裙也被遮擋得嚴嚴實實,只有一股幽幽的清香不時飄出。
“走吧!”
金嵐有些錯愕地看著她漫步朝院外走去,皺眉看向屋里的梳妝臺,上面除去首飾和口脂外,還有一個精致的小木盒,上面的蓋子已經被打開,里面放著雪白的脂粉,很明顯已經被用過了,還有少許灑落在桌面上。
“小姐,等等我!”金嵐嘴角掠過一絲詭異的笑,稍縱即逝。
在梧州,云拾月無聊時便愛研究妝發、首飾和衣裙,但也只是私底下搗鼓,從不在人前顯露,見她今日有意遮擋,金嵐料想她定是悉心裝扮過了。
難道,她真的對蘇洵變心了?
行至將軍府門口,與繼母和長姐見過禮后,云拾月便匆匆上了馬車,過了一會兒才見金嵐上來,問道:“你今日怎么這么慢?”
金嵐神色僵住,正想著該怎么答話時,又聽云拾月一臉關心地問:“可是身體有什么不舒服的?”
金嵐低低咳嗽兩聲,道:“昨夜受了些風寒,不打緊的!
一路上,金嵐的視線總會時不時從云拾月的臉上掃過,視線相對時,便匆匆別過頭去。
見云拾月昏昏睡著了,金嵐也漸感睡意襲來,連著打了四|五個哈欠,背靠車廂閉眼小憩。
直到馬車停在晉王府外,小廝上前輕喚,金嵐才迷迷糊糊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似是宿醉一般,看到云拾月還未睡醒,緊皺的眉頭才舒展開。
“小姐、小姐!”她喚了幾聲,云拾月才伸著懶腰醒來,下一刻便聽到金嵐尖叫一聲,滿臉慌張地看著自己。
云拾月不解地看著她問道:“怎么了?”
“小姐,你……你的臉……”金嵐手足無措地看著她。
云拾月立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也是驚叫一聲,引來了已經從前面的馬車上下來的繼母和長姐。
繼母楊氏原本是云將軍養在府外的外室,云拾月母親病逝后,被接回府做了將軍府的新夫人,至今已有十年。
楊氏進府時,還帶著一雙比云拾月還年長的兒女,祖母便將她接到梧州養在身邊,這次也是為了準備秋后同榮國公府的小公爺完婚,才將她送進京都來。
楊氏聞聲過來,貼身伺候的婆子掀開車簾,見云拾月緊緊捂著自己的臉靠在金嵐懷里,楊氏問道:“這是怎么了?”
還不等金嵐說話,楊氏身旁的云紫月瞠目結舌地盯著云拾月的臉,道:“拾月妹妹,你的臉怎么腫成了這樣?”言罷沒忍住笑出聲來,被楊氏瞪了一眼,憋著笑往后退了幾步。
原本如花似玉的一張美人臉,此刻卻又紅又腫,似是被蜜蜂蟄了一般,實在是慘不忍睹。
楊氏說道:“今日的宴會,來的都是京都里有頭有臉的人物,你身為將軍府的嫡女,若是……”楊氏皺眉看著云拾月的臉嘆息一聲,吩咐金嵐,“快帶你家小姐回去看大夫!”
待楊氏與云紫月走遠后,云拾月方才坐正身子,取了帕子遮住自己的臉,一旁的金嵐滿臉心疼地看著她:“小姐,要不……我們還是回去請大夫來看看吧!”
云拾月側目冷眼看著她,雙眸深邃如寒潭,盯得金嵐額頭冒汗,不自覺垂下頭,忽然又聽到云拾月嘆息一聲:“本來還想在宴席上看一看榮國府的小公爺是何模樣,如今看來,只能下次再找機會了!”
“聽府里的小廝說,離這晉王府不遠處有一家點心鋪子,他們家的廚子是梧州來的,你去看看,挑些可口的點心我們帶回去吃!”
打小就跟在云拾月身邊,她貪嘴的毛病金嵐自是知曉的,便點頭應承了。
透過車簾的縫隙看著金嵐越走越遠,云拾月眼角流露出幾分自嘲的笑意,扯下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臉,帕子上立刻留下一些紅痕,臉上的紅腫也漸漸被擦掉了。
前世嫁給蘇洵后,他整日借口公務繁忙,要么不回家,要么就把自己關在書房里,云拾月為了打發時間,向一個跑江湖賣藝的姑娘學了“易容術”,想讓自己枯燥的日子變得有趣些,卻不想在今世派上了大用場。
她取出瞞著眾人藏在馬車座位下的菱花鏡、凈面水和胭脂水粉,輕車熟路地重新凈面、上妝,再整理好發髻上的釵環,對鏡自賞時,看著鏡子里面若桃花的自己,恍若隔世。
就在昨夜,她藏在暗處親眼看到金嵐將楊氏貼身婢女送來的脂粉放在她的梳妝臺上,那盒脂粉她剛一打開,便聞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前世的自己沒有防備心,才會將那些添了“蒔苧粉”的脂粉抹在臉上,導致大半張臉又紅又腫,無顏踏進晉王府。
趕車的小廝見她從車廂內出來,忙俯身低頭,本以為她是在車里呆悶了下來走走,誰知她走著走著就朝晉王府大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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