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魔怔
找對病癥了,下對藥了,楊西施的風寒沒幾天便好了。這幾天里,楊炯好像為了彌補什么,除了晚上睡覺以外,其余時間里都在照料和陪著楊西施。自打開肉鋪,接著當護院,再到上虎頭山,楊炯的事情都是很多很忙,總是脫不開身,娘倆難得在一起。
一起閑聊的時候,楊西施會經(jīng)常說些楊炯兒時的趣事,譬如,沒糖吃就當街打滾、去包子鋪拿著包子就跑、從鄰居小孩手里搶吃的,等等。說到這些事的時候,楊西施就一臉的懷念和幸福。
一次聊天,說起人的天性來,楊西施隨口說了一句,“炯兒,自打去年,你要去學屠夫開始,娘就感覺你性子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了。不像以前,啥事都是聽娘的,娘說啥你就干啥。”
楊炯聽了,心里苦笑不已。兩世為人,心理年齡大點,在所難免,還請理解呀。好在楊西施只是自個兒感慨一下罷了,并沒有深究。
就這樣,娘倆有一搭沒一搭扯著家常,享受著這難得的天倫之樂。不過,楊炯的心里卻是裝著事,一個念頭如同魔怔一般,死死地占據(jù)著內(nèi)心的深處。在山上呆了五天后,楊炯才向楊西施提出要下山。
楊西施顯得很欣喜,連忙說道,“炯兒懂事了!男子漢嘛,就是要把心思剛在做事上。虎頭山現(xiàn)在這么多人口,算是一大家子,你這個大當家,自然得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臨別時,楊炯卻發(fā)現(xiàn),楊西施的眼眶紅紅的。
一回到何家沖的主營寨,楊炯就把自己關在了中軍帳篷里,并撂下話,“除了官軍進剿,其余的事不要來找我。有什么定不下來的,幾個總旗官湊在一起商量著辦。”
大伙都非常疑惑,什么事這么難辦,逼著大當家把自個兒關在帳篷里?
楊炯在和魔怔作斗爭!
在山上時,楊炯覺得特別心酸。因為自己的緣故,讓楊西施跟著顛沛流離,不得不躲在窮鄉(xiāng)僻壤里。楊西施為了楊炯,半生艱辛屈辱,好不容易等著楊炯長大了,卻是要遭受更大的委屈,更大的危險。
兩世的情感和尊嚴,讓楊炯心里堵得發(fā)慌,更是羞愧不已。楊炯生出一種強烈的沖動:一定要盡快讓楊西施過上好日子,一定要讓她盡快搬到山下來住。
可是,搬到山下來住,難度很大。難道讓楊西施住在何家沖的老營么?那里可是有妓院的,明顯不合適。其他的地方,顯然又沒有在山上安全。
楊炯是知道解決辦法的,那就是打下一座城來!只要打下來一座城,楊炯就能讓楊西施過得好得多,也就能擺脫那種強烈的心堵的感覺。
打下一座城來!楊炯的內(nèi)心在吶喊,在咆哮。
能不能打下來?打下來,守不守得住?即使一時守住了,后續(xù)必定會有更多的官軍前來進剿。即使理性告訴楊炯,現(xiàn)在還不是大干一場的時候,潛伏山野慢慢經(jīng)營才是更正確的選擇,可是楊炯就是想打下一座城來。這是楊炯的執(zhí)念,是魔怔一般的執(zhí)念!
楊炯在帳篷里,時而呆坐,時而走動,時而念念有詞,時而咬牙切齒,時而寫寫畫畫,整整一天水米未沾。
第二天大早,當楊炯走出帳篷,大伙感覺大當家明顯不同了。以前,即便大伙知道大當家天生神力,武藝高強,但平素還是很好相處的,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發(fā)脾氣,偶爾還會跟大伙開開玩笑。可現(xiàn)在,不僅冷著個臉,而且眼神也發(fā)冷,讓人不敢直視,高大挺拔的身軀里更是散發(fā)出一股沖天的戾氣和殺氣。
“喚馬凱過來。”楊炯語氣冷淡地對親兵下令。
聽完馬凱這些日子打探的情報,楊炯開始巡營。
因為是上午,計劃上安排的是個人技藝訓練,校場上撒滿了人,打斗聲和呵斥聲,讓校場上顯得熱鬧非凡。楊炯慢慢走著,時不時停下看一會,偶爾對練得賣力的兄弟嘉獎一兩句,或者拍拍肩膀。
巡完校場,楊炯又一個個宿舍查看。因為是訓練時間,很多宿舍都是敞開著。一路走過去,有個房間門關著,里面隱約傳來嬉笑聲。可能覺得大當家心情不好,跟隨的親兵小旗官三娃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膽。不僅僅是擔心自己出差錯,也是擔心其他人惹到大當家,自己跟著吃掛落。這個時間里躲在宿舍里嬉笑,十有八九沒好事,很有可能會惹到大當家。他娘的,真是一幫不知死活的東西。
郭重一腳踹開門。
幾個人坐在床上玩牌九,突然聽到門被踹開,回頭一看,大當家進來了。情況突然,幾個人既是尷尬,又是害怕,一下子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見他們呆坐在床上,有個家伙手里還拿著牌九,三娃急了,大喝一聲,“你們?nèi)齻還不過來見過大當家?還傻了不成!”
這么一提醒,幾個家伙趕緊手忙腳亂下床行禮。
楊炯沒說話,站立在房間中央,冷冷地看著他們幾個行禮。
“大當家,這幾個是刀盾手左總旗的幾個小旗官。”三娃輕聲提醒。
“請大當家恕罪,我們幾個是一時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請大當家恕罪,小的糊涂!”
“小的糊涂,以后不敢了……”
楊炯沒作聲,靜靜聽著,居高臨下看著他們告罪。但告罪的話也就那么幾句,見楊炯沒有任何表示,說了幾遍便停下來。
這時,楊炯說話了,語氣平和,“你們幾個,把自家的情況說來聽聽。”
三個小旗官不明就里,但懾于大當家一貫的威信,還是輪流開始說。
“小的家住何家沖,家里五口人,父母和三個兄弟姊妹,我排行老二,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小的前年娶的親,不過還沒有生娃……”
“小的家里是虎頭山的獵戶,家里四口人……”
“小的家里六口人,也是住在虎頭山,也是獵戶,不過家里還有三畝旱地……”
等他們?nèi)齻說完,楊炯瞥了眼旁邊站著的三娃,語氣淡然問道,“他們?nèi)齻剛才說的,你都記住了沒有?”
“回大大當家的話,小的都記住了。”三娃趕緊回復,語氣格外恭謹。
得到三娃肯定的回復,楊炯冷聲說道,“把我的斧頭給我。”
一旁的親兵也趕緊把斧頭遞上。
楊炯手持雙斧,長身肅立,平靜地看著這三個人,眼睛半瞇著,輕抿著嘴唇。
到這時,大伙都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特別是犯事的三個小旗官,相互對視著,先是露出疑惑的神情,后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大當家,你,你要殺我們?”其中一個膽子大的開口問道。
楊炯沒有回答,平靜地看著他,臉上露出憐憫的神情。
可能意識到危險,三個家伙下意識往后退,退到了墻角。
楊炯依舊沒什么表示,就是靜靜看著。
突然,其中一個,上前幾步,撲通跪下,哭著求饒,“大當家饒命,大當家饒命!”哭聲凄厲!
“我不會饒你的命!”楊炯開口了,“不過,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自殺吧,我算你戰(zhàn)死,餉銀照發(fā)二十年。”
“大當家饒命,大當家饒命!……”小旗官繼續(xù)求饒。
哐當,楊炯把手中的一個斧頭扔在他面前。
小旗官仿佛醒悟了似的,便不再求饒了。呆呆地看著斧頭,直直地跪著。
許久,小旗官說道,“大當家,我不怨你,只恨自己運氣不好,點子太背!希望你說話算數(shù)!”說完,拿起斧頭,劃過自己的右頸。血水飛濺,砰然倒地。
一旁的親兵,還有縮在墻角的兩個小旗官,嚇得瑟瑟發(fā)抖。靜謐的房間里,出現(xiàn)了磕牙聲。
楊炯無動于衷,等了會,又把另一個斧頭扔到了墻角邊上,瞇著眼睛看著。
好一會,其中一個小旗官慢慢撿起斧頭,慢慢往頸部送去。突然間,舉起斧頭,就朝唐炯沖過來。三娃一直戒備著,迅速反應過來,正準備抽刀架住,卻見大當家欺身向前,略一側身,扭腰提胯,一腳踹了過去。便見一個腦袋從脖子上飛出去,無頭尸體還往前移動了兩步,才轟然倒地。
兩具尸體的血水把整個房間幾乎都浸潤了。
沉默了一會,楊炯對縮在墻角里的那個小旗官說,“我的手不想再沾兄弟們的血。這樣吧,你還沒有娶親,給你兩個時辰的時間,好好吃喝一頓,再讓三娃給你找個姑娘。不管你是自殺,還是讓三娃代勞,我都給你算戰(zhàn)死。”
接著,又扭頭對三娃說,“交代你幾個事情,記清楚,我不重復:第一個,如果要找姑娘,找個貴的,漂亮的,飯菜也要辦好,花銷都算我的。第二個,不管是自殺,還是你動手,都必須是在這個房間,這樣三個在黃泉路上也熱鬧些。第三個,這個房間先不要打掃,叫我們虎頭山每個兄弟都進來看一看,記住,是每個兄弟。全部看完后,你們這個小旗的人,分別去各個總旗那里,把今天的事情給兄弟們原原本本講一遍。”
說完,楊炯大踏步離開了這個滿是血腥味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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