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不讀金庸誤一生
楊炯見前來稟報的親兵神色焦慮,估計十之八九不是什么好消息,便大聲喝道,“慌什么慌?天塌不下來!我在陪各位長者拉家常,有事等會再說!”
見大當家發火了,前來報信的親兵便止住了步子,不敢再靠近。
這些老者活了一把年紀,都是人精,見楊炯這邊有事,繼續寒暄幾句后,便推說農事緊張,一齊告辭了。
楊炯送了幾步后,便示意剛才那名親兵上前說事。
“大當家,我是前哨百人隊的親兵,一大早,百夫長就派我們靠近常寧縣城去打探消息。小的們一靠近,發現縣城周邊已經沒有苗民了,城門也洞開著。我們大著膽子進城打探,才知道在昨日,縣城就已經被苗民攻破了!”
楊炯心道不好,瞇著眼睛看向報信的親兵,冷聲說道,“你們還打探到什么消息?”
“駐守的親兵第五百人隊,除了還剩下幾個重傷的,其余全都戰死。苗民破城后,在縣城里大肆劫掠,縣衙的府庫,還有不少大戶人家都被搶了。他們為了泄憤,還把戰死的百夫長周威的腦袋給割下帶走了!”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楊炯長吸了一口氣,下令,“立即開拔,去常寧縣城!”
……
到了縣城,滿目瘡痍。城墻根下的滾石檑木,城墻上的血跡斑點,還有被毀掉的城門,都在無言地述說著發生過的激烈戰斗。入城之后,不少房屋街道也被損毀,一路走過,不少房屋里都傳出凄厲的哭喊聲。
楊炯派弓箭兵千人隊收拾陣亡兄弟們,還有民壯的尸骸,清理毀壞的建筑,著手恢復城里的秩序。除此之外,楊炯又派人去尋找縣衙的官吏,想著盡快恢復政務的運行。但折騰好久,竟然只找到幸存的縣丞和幾個衙役。
看著渾身破破爛爛,還沒有從驚嚇中恢復過來的縣丞,楊炯溫言安慰道,“知縣估計是遇害了,你現在就要擔起父母官的擔子來,盡快把這縣城給安定下來。”
破爛瘦削的老縣丞,仰頭看向楊炯,喏喏稱是。
想了想,楊炯又說道,“這樣,我給你五十個親兵歸你調遣。你先派人去安定百姓,就說,虎山軍來了,不僅要保境安民,而且還要給大伙一個交代。另外,你抓緊把縣里的損失,包括官府的損失,還有民間的損失,都盡快統計出來。”
縣丞繼續喏喏稱是。
楊炯嘆了一口氣,揮手示意縣丞離去。待縣丞走后,楊炯立即吩咐親兵隊派人去衡州府送信,要求多運些糧食過來。縣城被劫掠了,不管是金銀珠寶,還是糧食布匹,估計都被苗民一掃而空了。
初步安排好縣城里的事,楊炯便出城在城外選了一個合適的地方,開始準備筑營立壘。城里沒有什么糧食,若是把隊伍駐扎在城里,萬一苗民殺個回馬槍,就成了甕中之鱉。在城外立營,便進退自如得多。
其他兄弟們都在忙活,楊炯牽著黑風,站在一個小山坡上,靜靜琢磨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在楊炯看來,不管之前是什么誤會導致的這場戰事,但縣城被攻陷劫掠,自己的一個親兵百人隊全軍覆沒,這是鐵的事實。若是自己不作出回應,不給老百姓,不給兄弟們一個過得去的交代,虎山軍在衡州府這塊地面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權威將蕩然無存。
楊炯不擔心自己沒有決心,沒有能力給出這種交代,而是擔心一旦處理不好,將會加劇苗漢之間的對立仇殺。自本朝立國以來,隨著承平已久,不少缺田少地的漢民,紛紛搬遷到原來屬于苗民的山地丘陵地帶,一點點壓縮苗民的生存空間。某種程度上,這種矛盾是不可調和的,是生存的抗爭,是你死我亡的斗爭。
對于這一點,楊炯是審慎的,也是清醒的。
楊炯把新任的親兵隊千夫長陳龍,叫了過來,問道,“百夫長周威守城陣亡,如今身首異處。你看該如何處理?”
陳龍不假思索回道,“冤有頭,債有主。哪些人攻打常寧,誰殺了周威,我們就找誰算這筆賬。”
盯著面前這個標志性的大鼻子看了一會,楊炯下令,“這樣,其一,你派人把苗民為何攻打常寧的原因給查出來。其二,一個親兵百人隊,還有臨時征發的民壯和衙役,竟然不到一個上午就破城了。這里邊,一般的苗民做不到,肯定有一伙實力不容小覷的對手。你去把這個也給我查清楚。”
陳龍應諾而去。
接著,楊炯又把刀盾兵千夫長楊真給叫了過來。楊真,是在何家沖練兵時招入的,勉強也算得上是虎頭山的老人了。這次,之所以六個營指揮使還缺編三個,就是給這些帶出來的千夫長預留的。
楊炯語氣凝重地說道,“楊真,這次刀盾兵就帶出來你們一個千人隊,本想著是一場救援戰。但是依現在形勢看,弄不好就是一場進剿戰了。你是千夫長,心里要有數。”
楊真聽罷,想了想,回道,“大當家,若是進剿,這戰就有得打了,而且也難打得多。苗民悍勇,且多依山而居,一般建有山寨,易守難攻。還有,進山的路也難走,林密山高,陡峭難行,容易被苗民設伏。”
沒想到這么短時間里,楊真能說出這般條理清晰、邏輯嚴密的話來。這讓楊炯有些刮目相看。頓了一下,楊炯問道,“楊真,你怎么知道這么清楚?”
楊真顯得有些尷尬,“大當家,我就是苗民。”
楊炯目瞪口呆。
見楊炯如此表情,楊真連忙解釋道,“大當家,我是熟苗,是熟苗哩!苗民在湖廣,在貴州,到處都有,不過有生苗和熟苗之分。我是熟苗,說的是漢話,寫的是漢字,就只會說一點點的苗話了。”
聽了楊真的解釋,楊炯這才放下心來。只要是人,就會受到階級立場和民族成分的影響,也就是所謂的階級感情和民族感情。剛才一聽楊真說自己是苗民,楊炯還真是有些驚疑不定,擔心楊真反對或阻撓進剿的事。
楊炯想了想,既然都是戰陣上同生共死的兄弟,便也不試探,直接追問,“楊真,若是我不得已要進剿苗疆,你站在那一邊?”
知道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楊真低頭想了好一會,才抬頭看向楊炯,認真回道,“大當家,我站在你這一邊!”
楊炯又問,“為何?”
楊真回道,“大當家,我剛才說的,就是我的心里話。打小,我家里就窮,從來就沒吃過飽飯。進了虎頭山,我才感覺活得像個人樣!”
“……第一次吃飽飯,是在虎頭山。第一次見到二十兩銀子,也是在虎頭山。家里爹娘拿到銀子,當場就哭了,哭完之后就說,孩子,這安家銀,也是賣命錢,你收了錢,就得給人家賣命。”
“……打下衡州城后,我靠著自己積蓄的餉銀,在衡州城買了一處宅子,把爹娘,還有兄弟姐妹,都接進了城里。大當家你放心,我心里是明白的,誰對我好,我就給誰賣命!”
楊炯聽了,很是心酸,為楊真,也為自己。僅僅只是為了卑微地活著,僅僅只是為了讓家人稍微過得好點,但對楊真和自己來說,都顯得這么艱難,這般奢侈,甚至需要面對靈魂和良知的拷問。在楊真心里,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難以言表的苦澀,但他也只能默默承受,根本沒法回頭。
楊炯拍了拍楊真的肩膀,輕聲說道,“咱們兄弟間,有什么事情,說開就好了。你若是為難,我就不讓你隨隊進剿了;你若是反對,咱們兄弟之間也好聚好散。反正,你不要多想,我是不會對不起自家兄弟的。”
楊真聽了這番話,雙眼變紅,鼻子發酸,后退一步,舉起手來,大聲說道,“我楊真一生,誓死效忠追隨大當家。若是沒有做到,天打雷劈,永世不得翻身!”
楊炯目光炯炯看著楊真,咬著腮幫子,然后大聲說道,“好!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咱們虎頭山的兄弟們,就靠著手里的斧頭,砍出一片天地來!”
……
到了晚上,陳龍進帳復命。
“大當家,小的多方打探核實,大致把苗民為何攻打常寧的原因給弄明白了。”
楊炯習慣性看向那個標志性的大鼻子,饒有興趣說道,“唔,這么快?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前幾日,附近有個叫黑牛寨的生苗苗寨,寨主的女兒要出嫁了,便帶著幾個武士進城打制首飾。結果,遇上了城里富商黃員外的兒子。這黃家小子,一見人家姑娘長得漂亮,又穿著苗族的服飾,便跟著人家姑娘。”
“……后來,被這個苗家姑娘的武士呵斥了幾句,雙方便打了起來。黃員外是地頭蛇,自然占了上風。結果,姑娘回去后,便把事情告訴了家里,在縣城被欺負的事情也傳開了。”
“……這個姑娘預備要嫁的,是另一個很有實力的生苗苗寨的寨主家。一聽馬上就要過門的媳婦被欺負了,男方家里就發帖召集了常寧附近的所有生苗苗寨……”
“……黃員外家被滅門,那闖禍的小子也被殺了,尸體還被帶走了……”
漂亮的苗家姑娘,陪同的武士,爭執,滅門,一個姑娘引發的驚天血案。
故事如此狗血,楊炯不由嘆道,“唉!不讀金庸誤一生呀!老頭,少女,小孩,這都是武俠世界里惹不起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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