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無悔入華夏
傍晚時分,幾匹快馬進了衡州城,直奔楊府。很快,信箋便被送入了書房,到了楊西施的手中。惠姑有些急切地說道,“娘,這是從嶺南用快馬送來的,才到的。您趕緊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楊西施眼睛眨了一下,纖細白嫩的手指略微抖動,慢慢抽出信箋,凝神看了起來。一瞬間,笑意便浮上了精致艷麗的面龐。楊西施扭頭看向惠姑,揚了揚手中的信箋,笑著說,“惠姑,你別擔心了。這是個好消息——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惠姑不識字,沒法去信上看個究竟,只得詢問道,“娘,什么好消息?什么喜事?還是天大的喜事?”
楊西施笑瞇瞇地點了點頭,開心地說道,“這回炯兒出兵福建,一舉擊敗了福建提督鄭芝龍,光是俘獲的士卒,就有一千五百多,打了一個大勝仗。信上還說了,這一仗,路是走了不少,也吃了不少苦,但一個上午就打完了,一戰(zhàn)而定,沒有耽誤什么工夫。看來,我家炯兒,真是越來越長本事了!”
見楊西施心情大好,惠姑也跟著歡笑起來,突然間福至心田,說了一句,“就算長本事了,那還不是娘教得好!”
楊西施聽了,心里更是暢快,便坐了下來,愜意地說道,“惠姑呀,今日這信到了,我心里的這塊石頭呀,也總算落地了。兵兇戰(zhàn)危,可不是兒戲。炯兒從衡州打到永州,爾后南下入廣東,英德一戰(zhàn)后,又去了濠鏡,最后又去了福建,打了個一路,一路都在打。”
“……這一路都是打打殺殺的,炯兒也是不容易。福建距廣東有千里之遙,鄭芝龍在福建經(jīng)營已久,可謂實力雄厚,而炯兒帶著麾下征戰(zhàn)不休,想必已是疲憊不堪,以常理度之,這一仗艱難哩。好在炯兒確實爭氣,硬是把這一仗給打贏了!”
惠姑聽了,先是有榮與焉,爾后皺眉問道,“娘,既然你說艱難,那為何還要出兵福建呢?”
楊西施輕輕搖搖頭,頗為憐惜地說道,“我想炯兒肯定有為難之處吧。不然,何苦勞師遠征?信上也說了,鄭芝龍?zhí)用摿耍氐搅撕I稀`嵓沂强慨敽1I、做海貿(mào)起家的,只要船還在,根基就在。”
聽到這里,惠姑更是疑惑了,“娘,那這一仗不是白打了么?”
楊西施被逗樂了,再度搖頭,“惠姑,往后呀,得請人來教你識字明理。這世上,哪會有白打的仗!依為娘看,這一仗,算是空前大捷,既打掉了鄭家的威風,也打出了炯兒的威風。你想想,先是兩廣總督,爾后是佛郎機人,最后又是福建提督。”
“……嶺南有兵有權(quán)的大人物,都被炯兒收拾了個遍!這下子,不管是官府,還是民間,不管是平民布衣,還是豪杰強人,都知道炯兒的大名了!如今這亂世,名聲就是金字招牌,就能招來更多的有識之士!”
楊西施說得擲地有聲,惠姑聽得敬服不已,房間內(nèi)一下子陷入了沉靜。
過了一會,楊西施突然站了起來,對惠姑吩咐道,“你派人,去把閆知府給請來。”
半個時辰后,楊西施在廳堂上接見了胖子。
胖子本是在知府衙門處理政事,聽見下吏過來稟報,說楊夫人有請。雖然疑惑不解,但胖子半點也不敢耽擱,連忙趕往楊府。胖子知道,楊炯對楊西施不僅孝敬,而且尊敬,很多事情上,都會聽他娘的意思。
這可是東家的東家哩!
見了楊西施,胖子連忙作揖行禮,“夫人萬安!”
楊西施微微頷首,說道,“知府衙門,今日可曾收到消息——福建大捷!”
胖子先是一臉懵逼,爾后胖得差不多只剩半條縫的小眼睛,咕溜溜轉(zhuǎn)了轉(zhuǎn),立馬笑著拱手,“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將軍這一仗,威震福建,驚動嶺南,自此往后,我們虎山軍的名聲,可是要響徹江南了!”
楊西施聽了,萬般舒坦,笑意盈盈。
胖子見狀,舒了一口氣,接著又道,“敢問夫人,召屬下前來,有什么事要交待的?屬下這就立馬去辦!”
楊西施斂去笑意,朗聲說道,“我兒剛才快馬來信,說已在福建擊敗了鄭芝龍,俘敵一萬五千多。此乃空前大捷,我虎山軍刀兵所至,無堅不摧,無敵不破!此戰(zhàn),需廣為告知,要讓衡州百姓,乃至洞庭以南,都知道我虎山軍的兵威軍勢!”
胖子邊聽邊點頭,神色肅穆,一臉恭敬。
楊西施抬眼看一下胖子,很滿意他的態(tài)度,便繼續(xù)往下說道,“酒香也怕巷子深!虎山軍打了個大勝仗,要把這個消息及時散布開來,讓那些個心懷不軌的人,老實些!不僅如此,更是要讓有志有識之士,看到我虎山軍的這塊金字招牌,速速前來投靠。”
“……我準備讓府里的戲班子,好好排幾出大戲,就在東城門外的大校場上,公演三日。無論官民,皆可前往觀看。另外,你再令衙役召集城里的說書人,把去年年底以來,我兒率軍東征西討,破軍殺將的故事,改成說書的詞……”
胖子聽了,不僅連連點頭,臉上的恭敬之意也更甚。
楊西施交待完后,便揮手示意胖子離去。在整個被召見期間,胖子是一直站著的,連茶水都沒讓他喝一口。饒是如此,胖子出門后,非但沒有抱怨,反而感慨不已: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有什么樣的娘,就有什么樣的崽——楊家人不好惹哩!
……
不知是被馬士加路也身上的氣味給熏著了,還是被人惦記上了,楊炯鼻子癢癢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馬士加路也立馬緊張了,急忙解釋道,“尊敬的將軍大人,若是你對我提的條件不滿意,我們還可以再談談!”
楊炯醒了醒鼻子,搖搖頭,“不是對你的條件不滿意,而是這個事情上,我就根本不能跟你談條件!”
馬士加路也納悶了,連忙問道,“為什么,將軍?你不是才跟鄭一官打了一仗嗎?難道你不想把他徹底擊敗?”
楊炯呵呵一笑,“馬士加路也,你們葡萄牙,在歐羅巴,可能算是一個有名有號的國家。但是在東方,在我們大明人眼中,不過一蠻夷小國罷了。你說,你們一個屁大的國家,野心這么大干啥,也不怕吃多了給撐死……”
馬士加路也迅速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將軍,我抗議!我鄭重向你提出鄭重抗議,你不能侮辱我們偉大的葡萄牙王國!我們葡萄牙王國,是新大陸的發(fā)現(xiàn)者,是新航路的開辟者,不是屁大的國家……”
楊炯一臉的不屑,“切,你個鷹鉤鼻,當我不知道你們歐羅巴是吧。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是人家西班牙人好不好!還有,上次就跟你說了,以后,在我的面前,不許在葡萄牙這三個字面前,加上偉大這兩個字——你們夠不著,根本就不配!”
“人貴有自知之明,國貴有大小之明!我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一切蠻夷番邦——在大明面前,沒有哪個國家能稱大!鼻屎大小的國家,也敢加個偉大,哈哈哈!”
楊炯說著說著,竟然失聲笑了起來。
馬士加路也滿臉漲紅,連連抗議。
笑了一會,楊炯皺眉想了想,嘆了口氣,看向馬士加路也,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這樣吧,看在你愛國的份上,我就不再計較,也不取笑和歧視你了!煌煌大明,不屑于在葡萄牙身上找個優(yōu)越感。至于你剛才跟我說的,聯(lián)合一起,對付鄭芝龍,痛打落水狗,我是不會同意的。”
鄭芝龍大敗后,說服楊炯,聯(lián)合虎山軍,再加上荷蘭人,三方聯(lián)手,一舉摧毀鄭芝龍在南中國海上的霸權(quán),是葡萄牙東印度公司的最新計劃。馬士加路也在接到書信后,便想辦法運作此事。見到楊炯后,他便努力兜售起這個計劃來。
哪知道,他剛說完,便被楊炯給拒絕了。
馬士加路也很不甘心,繼續(xù)游說,又提了一些誘人的條件,比如,每年把濠鏡的租金提高到十萬兩白銀,等等。
楊炯依舊不為所動。
最后,馬士加路也沒轍了,質(zhì)問道,“尊敬的將軍,你可否告訴我,為什么不答應?我們的條件,絕對是有誠意,絕對是慷慨的!若將軍改變主意了,請一定告訴我,我們隨時都歡迎將軍的加入!”
楊炯聽了,呵呵一笑,“我不同意你們的原因在于——我跟鄭芝龍打過仗,知道他的厲害!他只要還沒死,就一定會報仇的!同時,作為你的朋友,我也希望你們不要輕舉妄動,別輕易去招惹鄭一官!”
送走馬士加路也后,秦素素從內(nèi)室走了出來。
給楊炯續(xù)上茶水后,秦素素美目看向楊炯,輕聲說道,“夫君,妾身有一事不明?”
楊炯笑著回道,“素素,你坐下說話!”
秦素素溫順地坐下了,“此時與葡萄牙人、荷蘭人,聯(lián)合起來,確是有可能一舉鏟除鄭芝龍。這是個好辦法,也是個好機會。夫君,你為何不答應,反而還替鄭芝龍說話了?!”
楊炯端起茶盞呡了一口,笑著回道,“素素,軍事是政治的延續(xù)——鏟除鄭芝龍,對虎山軍有什么好處?鏟除了鄭芝龍,葡萄牙人,抑或荷蘭人,誰能擔保他們不是另一個鄭芝龍?再說了,鄭芝龍命好唄!”
秦素素美目閃動,用心思忖了一會后,覺得豁然開朗,掩嘴一笑,“還是夫君想得明白!保留鄭芝龍,讓濠鏡的葡萄人,離不開咱們虎山軍,這才是對我們最有利的。”
頓了一下,秦素素帶著疑惑又問道,“鄭芝龍命好?夫君你是指?”
楊炯笑了笑,站起來朗聲吟誦道,“此生無悔入華夏,來生愿在中華家!”
扭頭看向秦素素,楊炯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笑容燦爛且自豪,“我說鄭芝龍命好,意思是說——他是大明的子民!這里是嶺南,是大明的嶺南,遠處的大海,是我們大明的海疆!只要鄭芝龍心向大明,忠于華夏,守護海疆,沒有背棄自己的祖宗,即便他與我為敵,那他也罪不至死,不該死,也不會死!”
秦素素眼睛里一片異彩。
片刻后,她又追問道,“那鄭芝龍會死么?什么時候會死?”
楊炯聽了,轉(zhuǎn)頭看向遠處的大海,神色有些蕭索,久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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