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姐妹相稱
得知芝娘也到了南京,而且還準備了糧草,楊炯很是驚喜。因為張斂非搞事的緣故,秦素素和石三妹先后離開了九江,或回衡州調查原委,或提前北上打探軍情。只要不是三個女人一臺戲,楊炯的心態還是蠻放松的,對于芝娘的邀約滿口答應。
不過,等報信的士卒一離去,楊炯又意識到了一個大麻煩——楊西施在軍中。想到這里,楊炯不禁頭大。
午飯的時候,楊西施便問道,“炯兒,莫非你有心事?”
楊炯矢口否認。
楊西施順手給楊炯盛了一碗羹湯,一臉笑吟吟,“平素吃飯,你都是盯著碗里飯。今兒,你卻是盯著盤子里的菜。一看,便是心里有事。”
楊炯欲言又止。
真話未必都好,謊話未必都壞。把芝娘在南京的消息說出來,楊西施會怎么看,會怎么想?是橫眉冷對,還是不置可否?楊炯覺得自己拿不準,頭依然是大的。
見楊炯不開口,楊西施也沒再追問。
飯后,楊炯定下決心,試探道,“這些日子,娘受苦了。要不,我陪你進城一趟。南京乃是六朝古都,也是國朝最早定鼎之地。到此若不一游,豈不浪費時機了?”
楊西施看了看楊炯,搖頭笑道,“總覺得你有事瞞著娘。說吧,為何要進城?”
楊炯擠出笑容強辯道,“聽聞城里的鵝油酥、軟香糕,甚是有名,想著飽飽口福。”
楊西施還是搖頭。
楊炯無奈,只得如實相告,“前軍寨派人運送糧草到了南京,我想進城看看去。”
楊西施聽了,先是狐疑地瞥了一眼楊炯,繼而露出恍然的神色,最后似笑非笑地看著楊炯,“是芝娘來了吧!”
楊炯有些臉紅,但還是重重點了點頭。
楊西施不說話,哼了一聲,便拿起書卷看了起來。
楊炯有些尷尬,站了一會,便欲回自己的大帳。臨出門時,背后傳來楊西施的聲音,“我午后都要睡上一會。等我醒了,再進城。”
……
史可法一夜未眠,是被氣的。
自打中試授官以來,史可法還未曾見過如此飛揚跋扈、以下犯上的武將。區區一個衛指揮使,見了本官,竟然不知道下跪?更可氣的是,竟敢當面逐客!
文貴武賤,乃是大明祖制。以文馭武,方能保我大明萬世之基業。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
一早起來,史可法終于按捺住憤怒的情緒,準備寫奏章彈劾楊炯。至于理由,他也想好了。目無法紀,未經許可,擅自進駐留都;心有不軌,積蓄私兵,所率士卒過萬,絕非一衛之數。
至于楊炯目無上官,飛揚跋扈的事情,史可法再三斟酌,就沒有寫到奏章里去了。他可不想讓朝廷和皇上認為,這是一起文武不和、挾私報復。
洋洋灑灑,揮筆而就。放下筆,史可法又讀了一遍,覺得有理有據、才情氣勢兼備,甚是滿意。喝下幾口茶水,捋了捋那威風的三捋胡須,史可法似乎感覺到,腹中油然升起了一股浩然正氣。
哼,本官堂堂留都兵部尚書,還整治不了一個衛指揮使?!
想到這里,史可法叫來文吏,“這份奏章,快馬送京師!”
文吏應下,并彎腰問道,“尚書大人,守城的將士差人來問,今日是否正常關防?”
史可法回想了一下,燕子磯的那伙丘八,營寨扎得整整齊齊,士卒也是規規矩矩的,不像是會犯上作亂的賊軍,便故作威嚴道,“正常關防便是!一伙湖廣來的客軍,無須大驚小怪!嗯,在城門貼些告示,告知百姓,無須擔憂。”
最后,史可法在心里下了個結論——算是一支強軍,就是其指揮使太可惡!
……
楊炯穿上五品武官服,又帶上一個百人隊,護送楊西施進城。
一到城門口,便被攔下了。
一伙守城的士卒圍了上來,其中一個小頭目叫嚷道,“哪來的?這么多人,還披甲持械!可有公文調令?”
大鼻子陳龍迎上前去,指著楊炯,底氣十足地解釋道,“這是我家將軍,衡州衛指揮使!”
小頭目看了看陳龍,又看了看楊炯,呵呵一笑,“區區一個指揮使,就敢稱將軍!你小子,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不?這可是留都,公卿滿街走!”
陳龍當即怒道,“你嘴巴干凈些,冒犯我家將軍,吃不了讓你兜著走!”
小頭目毫不在意,還挑釁式地看了一眼楊炯,繼續嘲笑道,“怎么,想動粗?你當是你們衡州那種小地方,一個指揮使就上天了!哼,這里是留都!”
楊炯沒吭聲,牽著楊西施的馬,后退了幾步。
石錘見狀,使了個眼色,親衛們紛紛上前,把楊炯、楊西施和惠姑護在里面。
小頭目見了,以為虎山軍要動武,連忙一邊后退,一邊叫嚷道,“有人要鬧事!兄弟們,都過來!”
楊炯不想糾纏,更擔心誤傷楊西施,便對石錘說,“掏銀子,給買路錢!”
石錘不解,怔怔看向楊炯。
楊炯只得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家守城門,也得混飯吃。”
石錘這才反應過來,把手中的斧頭扔下,上前幾步,對小頭目說道,“這位軍爺,一邊商量。”小頭目爺明白過來,便隨石錘到一旁嘀嘀咕咕了一陣子。最后,石錘往懷里掏了掏。
一頓操作,一行人順利從觀音門進了南京城。剛過城門,石錘便道,“這南京城也太大了!這城要是守起來,沒有十幾萬人,根本沒法守!”
陳龍立馬接話,“要是我們虎山軍要攻城,要么挖地道,要么就對一段城墻猛攻。幾個時辰,就可以打下來。就剛才那些家伙,敢朝大人要錢,改天我虎山軍就血洗南京!”
楊炯聽了,有些感慨——到底是年輕人有氣魄哩!
楊西施卻是充耳不聞的樣子,騎在黑風的身上,面上罩著紗巾,只露出一雙眼睛,眼波流轉,饒有興致打量著城內的樓臺街市與走夫販卒。楊炯照顧楊西施觀光旅游的心情,牽著馬,有意放緩了步子。就這樣,一行人溜達著朝莫愁湖的方向走去。
如此溜達了半個多時辰,方才找到了芝娘給的地方。只見門口站著兩個背著斧頭的年輕后生,見到楊炯一行人,立馬迎上前來,“大當家,大當家”便叫嚷起來。
很快,院子里便有響動,又出來了好些士卒。最后,瀟瀟扶著芝娘也迎出了門外。
楊西施輕聲道,“炯兒,扶我下來。”
楊炯仗著身高臂長,攬著楊西施纖細柔軟的腰肢,徑直把楊西施抱下了馬。楊西施面上閃過一絲羞赧,但很快鎮定了下來,款款上前幾步,見芝娘正欲屈膝行禮,連忙拉著芝娘的手,搶著說道,“喲,這不是芝娘么?我們姐妹可是又見面了!這宅子,上風上水,還有湖光美景,置辦得有眼光。”
芝娘一聽這話,臉色瞬間蒼白,身體還晃了晃,還在她的手被楊西施牽扶著,這才沒有失態倒下。
楊炯見楊西施如此說話行事,眉頭皺起,心里暗叫不好,只得憐惜地看向芝娘。
芝娘慌亂中瞥了一眼楊炯,見楊炯目露關切,心里好受也鎮定不少,便回道,“湖邊有風。不如,先進屋說話。我從濠鏡帶來了些許西洋來的稀罕物,就是為老夫人準備的。”
楊西施聽了,眉頭一蹙又一揚,繼而笑道,“別人叫我老夫人,是給炯兒幾分薄面。你我姐妹之間,何須鬧這些虛文。你我姐妹相稱便好!”
芝娘心苦,卻又不好當眾多說什么,便引著楊西施、惠姑和楊炯進了后宅。剛進后院,楊西施便放下了芝娘的手。進了屋子,楊西施徑直坐上了主位,一摘下紗巾,就吩咐惠姑沏茶,完全不讓瀟瀟近身伺候。
楊炯看了一眼芝娘,點了點頭,隨即問道,“前軍寨那邊,可還安穩?沈猶龍,鄭芝龍,馬士加路也,這這方勢力,可有什么動靜?”
芝娘挨著楊炯坐下,低眉順眼地說道,“我在前軍寨時,一切都還安穩。上個月,我讓王威帶兵入城,對抗拒征稅的商戶,整治了一番。臨行前,讓王威進城入駐,把一些事情都交待妥當了。”
“……至于沈猶龍,就當不知道前軍寨,從來沒有過問過。鄭芝龍嘛,還真應了那句話,不打不相識。如今,和我們做敞開了做生意,前軍寨這邊籌集貨物,他們用船運到蘭芳、朝鮮、倭國,再從那邊運香料、硫磺等貨物回來,好些貨物也是在前軍寨轉銷的。”
“……至于馬士加路也嘛”,說到這里,芝娘似乎漸漸放開了,掩嘴一笑,“那個黃毛怪,隔三差五地派人來請安送禮,生怕我們再找他麻煩!他夫人也來過前軍寨幾次,找我說說話。就是言語不通,兩個女人說話,旁邊還得有兩個翻譯,很是別扭……”
見芝娘說得興起,楊西施愈發不快,接連喝了兩盞茶水。楊炯見了楊西施的動作,便換了話題,“芝娘,你不是說,帶了好些西洋舶來的稀罕物么?拿出來瞧瞧。”
芝娘立馬應下。
這時,楊西施卻語重心長地開口了,“炯兒,你千辛萬苦南下廣東,在南海一隅創立基業,所圖乃是一個錢糧的來源。那些個稀罕物,也就是無聊把玩之物罷了。娘不要你在這上面上心!”
說完,楊西施又看向芝娘,同樣語重心長,“芝娘呀,你我雖說是姐妹相稱,但如今,你既然在炯兒手底下做事,那就要著眼長遠,在積蓄錢糧上多下工夫。衡州衛上下兩三萬人馬,人吃馬嚼的,可不是小數目……”
芝娘聽了,惶惶低頭。
楊西施見狀,嘴角拂過一絲冷笑,接著又推心置腹般說道,“炯兒年輕,虛歲才剛滿二十。年紀輕輕,做人做事,必定有不周全的地方。芝娘,你是她的長輩,看在你我姐妹的情分上,凡事多操些心……”
“……若是炯兒有做錯的地方,你可是要及時勸諫。切不可讓他一意孤行,鑄成大錯,否則悔之晚矣。如今,他也算是朝廷武將,一舉一動,都有人在看著的。一旦做錯事情,輕則影響前程,重則遺臭萬年哩……”
芝娘的頭,越聽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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