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設計瀉湖
他搖頭,“所以我必須再下一趟湖,盡量打撈出更多尸骨,作為佐證,將這件事大白于天下。”
“好。”她按桌起身,“想怎么做,我?guī)湍恪!?
他肅穆的神色微微松動,“你不生氣了?”
她哼哼一聲,“我?guī)湍愫蜕簧鷼庥惺裁搓P系?我?guī)湍闶菫檎赖墓猓瑸槟侨齻沉湖的可憐人,又不是為了你。”
“明白,完全明白。”
他抬手從她肩上拾起棉巾,佟十方立刻扭頭,抬雙臂招架,“怎么著,想從背后勒死我啊?”
他用眼色在她滴水的發(fā)尾上一掃,“你要幫我,我就先幫你擦個頭發(fā)。”
“莫挨老子!”她用胳膊將他一搡,重新坐下身,奪下棉巾在頭上胡亂的擦,“我告訴你,討好我不管用,我不是圣母君,絕不輕易原諒傷害我的人,甭管直接間接,甭管什么天南海北的理由,想要得到我的原諒,就做好吞我刀子的打算。”
“好,我吞。”
佟鈴其人實則就像一池非牛頓液體,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她比狠人更狠,比柔者更柔。
他乖乖順順的不做抵抗,也不做進一步侵略,她反而變得無所適從。
這一點怕不是被他看破了,任他利用了起來。
這么一想,她目光立刻犀利起來,嫵媚的眼角高高飛起,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輕蔑。
“我告訴你,就你,吞刀子湯都沒用,我最討厭小弟弟。”
兩人之間什么都能改變,唯這一點永恒不變。
九郎心中揆度半晌,問:“佟鈴姑娘年芳幾何?”
“哈!”她站起身,一腳踩在凳子上,揚了揚下顎,“問到點子上了,在下年芳二十六,在我那邊,你還是個弟弟。”
他在桌邊坐下,一手撐著頭,一手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打圈,“年長者……”
“怎么?”
“脾腎虧損,氣血不足,陽元虛空。”
“啊?”
“不像弟弟。”
“什么?”
他驀得抬頭,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臉上,“你說呢?”
啊!瘋子!
佟十方用手指塞住兩個耳洞,嘴里念咒,“我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轉(zhuǎn)身就往木榻上一滾,用被褥捂住臉。
這一天,屋外的大雨都在作妖,時而瓢潑時而勢弱,江湖盟的地勢是中心低矮,四面隆起,形同一個盆地,島心湖就在盆地中央。
大雨幾乎淹沒了中心區(qū),水勢順著花圃水榭沖入回廊,直到天色再次轉(zhuǎn)暗,才終于停雨。
中夜后,萬籟寂寥,天地間只有滴滴答答的落水聲。
裝睡了一整天,九郎終于睜開眼睛,與長椅上的佟十方對視一眼,二人坐起身來,開了窗縱身翻上屋檐,踩著回廊頂一路向島心湖行進。
通往島心湖的各處路徑已經(jīng)被封上,月色下,那片花圃積水成澤,已經(jīng)找不到湖的邊界,只有明月浮在偌大一片水中。
二人翻身入水榭,發(fā)現(xiàn)里面丟著一些竹竿鐵器,應該是白天有人在此試圖通湖,但并未成功。
“我下去看看。”
“等等。”佟十方喊住他,將一旁修整花草用的麻繩捆在他腰間,“沒有石頭了,沒辦法給你打信號,如果遇到事就拉繩子,聽見沒?”
他沒應聲。
她在他腰間打著結,又催了一聲,“聽見了沒啊?遇到事用力拉繩子。”
他垂目細細看著她,目光極柔軟,聲音如耳語般道:“知道了,阿鈴。”隨后就走入花圃,沉入了湖中。
繩子隨之而去,迅速從她指尖劃入水底,直到一段距離后終于停下。
“狗男人,阿鈴是你叫的嗎?”她將麻繩拽在手中,感受著他在湖底的動靜,嘴上碎碎念,“等你上來非打死你不可。”
今夜夜空如洗,巨大的銀月浮在湖上空,將湖中上層照的通透可見,但湖的底部仍然晦暗不明。
九郎如一條靈巧的魚一般,飛速的劃水下沉,終于摸清漏斗形的湖底。
洞口變了。
擋在洞口的一堆白骨和大小石頭通通不見了,只有一片淤泥。
可是若只有淤泥,這湖為何還會積水不瀉?
他用手在淤泥下一劃,下面露出一塊石頭,石頭被包在一張巨大的網(wǎng)中。
他正納悶,網(wǎng)面忽然收緊,一側飛起一根粗繩,那繩子又迅速繃緊,他順著繩子走勢望去,見它的另一頭蔓延出了湖面。
不對!
他立刻轉(zhuǎn)身向上游,然而此時堵住洞口的石頭已經(jīng)被網(wǎng)拉開,湖底洞大開,島心湖多余的水瞬間涌入西海,虹吸之力伴隨著強大的水流將他向洞中拽。
他拽了拽腰間的麻繩,很快就感到不對勁,麻繩那頭徹底松弛了下來。
他向高處望,看見一個身影墜下湖來,她停頓了很多,又突然翻身劃水,試圖追回脫手的繩子。
是佟十方,她怎么下來了。
答案很快就顯現(xiàn)出來了,有兩個身影跟下了湖,正向她迅速逼近。
來者不善,她水性又極差,只怕危險。
九郎已經(jīng)下潛了很久,又與水流抗衡了好一陣,原本已經(jīng)氣力殆盡,但眼見她被兩人在水中圍剿,不知哪兒來的力氣,迅速撥開水流向上游去。
岸上月下,佟十方正緊張的望著水面,全然不知背后有一雙手正靠近,在她專注于湖面時,用鐵鏈從背后鎖住她的脖子,想要勒死她。
她受到驚嚇,應激反應快得驚人,迅速反手壓住背后的一雙手,身子下蹲,令二人之間錯開些距離,隨后右手手肘向后重擊對方腹部,對方痛呼一聲。
搞偷襲,她以前的女子防身課也不是白上的。
然而下一秒旁側竄出一人,一掌拍在她肩上,她猝然飛下水榭,刀和繩子同時脫飛出去。
她跌坐到水中,那水瞬間沒過頭頂,她連忙劃水站起來,花圃中的積水雖只及九郎的胸口,但畢竟身高不同,水面足以沒過她的鼻子,她只能墊著腳抬起頭。
水榭上兩人見狀相繼飛身下來,重重落地,雙臂張開在水下一推,刻意掀起巨大的水浪。
浪將她向后一推,她頭重腳輕的仰躺下去,手在水中一陣亂劃,水再次淹過口鼻。
不會游水的人,沾水就心慌。
不行,要冷靜,要冷靜下來。
她在水中奮力一翻身,改為面朝下,才穩(wěn)住身形重新站了起來。
呼吸有些亂,但佟十方仍舊裝出淡然自若之姿,用四平八穩(wěn)的語氣對兩人道:“兩位尊者這是何必呢?這一身獨有的腐朽將死的臭味,隔著水我都能聞見,”說話間,她一面緩緩后退,一面悄悄用腳在地上掃刀,“不對,你們根本不是尊者,真正的尊者早已被你們殺了沉湖,你們到底是誰?”
方才想勒死她的人先開了口,是三尊,“人之將死,何必知道那么多?”
“誰之將死還不一定呢。”
另一人冷笑一聲,是次尊,“別逞強,我們知道你不善水。”他抬掌推波,水浪又一升,淹沒她的呼吸,她嗆了口水,劇烈的咳嗽起來。
奇怪,不善水是她不曾向外透露過的私事,他們又是怎么知道的?
“佟十方,要你死的人太多,今日你是不死也得死。”
“你們在替誰辦事?”她捕捉到二人口中的蛛絲馬跡,繼續(xù)追問:“誰要我死?你們背后那個又是誰?”
二人擔心說漏嘴,知道不能繼續(xù)和她周旋下去,立刻向她撲來。
她腳下快速后退,突然踩中一塊光滑的硬物,是青雁彎刀!
她憋住一口氣,一個猛子坐入水中,快速沉底,拾起手邊青雁彎刀,隨后猛然出水,一手朝兩人臉上拍出水花,打亂二人視線,另一只手橫刀劈去。
三尊避之不及,叫刀鋒劃開了左眼,切開的眼珠子咕咚一下從面罩里墜落在水中,血水從眼窩里汩汩往下淌,像紅綢般迅速在水中散開。
“啊啊啊!佟十方你找死!”三尊捂著左眼怒吼一聲,卻來不及顧她,立即沉到水中去抓回眼球。
次尊見狀亦是惱怒,朝她顱頂劈掌而下,她立即縮入水中,那一掌拍在水面,被水的阻力所削弱,對方見狀立刻改變凸進路徑,沉掌向她頭頂抓來。
她立刻避開,然而頭發(fā)在水下飄的緩慢,還是被一把薅住,她被從水中提起。
痛的她想死,好像頭皮快被摘掉了,她轉(zhuǎn)刀朝他的手掌砍去,次尊吃嚇,為避開刀,另一只手推掌打在她心口上,將她擊飛出去。
那一掌渾厚霸道,直沖心肺,她眼前一黑,手腳麻痹,人與青雁彎刀飛出兩個高低不同的拋物線,墜入水中。
一口血終究沒忍住,如染墨般絲絲游浮,從她嘴角飄散在水中。
有什么東西繞在她手指尖,使她意識突然清醒過來,是系在九郎身上的繩子。
她用力眨眼恢復了視覺,在水中一陣亂摸,終于將它抓住迅速纏在腰間。
不服輸,她就是不服輸,還想搏一搏。
奈何刀已經(jīng)墜下了湖,身子越來越沉,氣泡越吐越多,身體像一只漏氣的泳圈迅速失去浮力。她感覺不到別的,只覺得水特別的冷,比任何時候都冷。
紫云遮月,沒有月光的湖底幽深靜謐,此時她并不知道湖底洞已經(jīng)被人打開,水中暗流正帶著她越來越快的下沉。
尊者二人殺氣騰騰立在水中,只等佟十方露出水面就將她按下去。
但是湖面如斯平靜,只有暗流所造成的細微波瀾,沒有任何氣泡。
那兩人應該已經(jīng)被吸入了湖底,他們會順著暗道沉入西海湖中,即便來日浮出水面,也會被泡的不成人形,誰也沒有證據(jù)能說和敢說他們死于江湖盟。
等到島心湖的水向西湖瀉至臨界,江湖盟島中一切都會恢復如初。
岸上兩人緩緩摘下面罩,轉(zhuǎn)身登上水榭打算退場,全然沒留意到身后的水中正悄無聲息的浮起一只鬼魅,一雙眼睛在幽暗中閃過冷厲的白光。
天頂?shù)脑茖颖伙L破開了一個洞,一束森森月色照在一刀一槍上,它們同時破風而出,將二人后頸刺穿,時間停頓,抽出時,又在月光里高高揮起兩潑黑血。
兩位尊者按喉倒地,臨死前只聽見一個聲音幽幽飛落。
“惡鬼的后代來送你們上路了。”
云層徹底散開,明月歸空,空氣里有一種純粹的空明之感,風中泛起一種腥味,不知是湖水還是血。
九郎望了一眼月亮,估算了時辰,隨后側了側肩,想將佟十方從背上卸下來。
她不松手,兩只手緊緊的箍著他的脖子,整個人吊在他身后,保持著在水里的姿勢。
“不想動?”
“不想動。”她懨懨的答。
他收了脊槍,將青雁彎刀插入腰間,雙手背后,將她的腿托起來,“背你。”
“有勞。”
“有沒有哪里疼?”
“胸口憋氣憋得抽抽算嗎?”
“一會兒給你揉揉。”
“敢。”她將頭換個位置,臉對著他的耳朵,“剁你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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