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雙師(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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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是一座旱橋,十來米長。斜陽路高低不平,建筑幾乎都在橋的水平面以上,橋下很少有人去,春天雜草叢生,最茂盛的時候可以長到橋面上來,不熟悉的人走到那,不知道下面是個洞,容易掉下去。
發(fā)現(xiàn)尸體的是一群在斜陽路擺攤賣早點的小販,眼看天氣熱起來,有人嗅到一股怪味,覺得是別家的腐爛食物沒處理,問著問著就吵起來,都覺得是對方的錯。于是一同往臭味傳來的方向找,在橋下找到尸體。
黃勛同案還沒抓到兇手,現(xiàn)在又來一具尸體,派出所趕緊將現(xiàn)場圍起來,通知北城分局。何風還沒趕到斜陽路就給季沉蛟打電話。
季沉蛟原計劃今天回夏榕市,安排重案隊開個會,按兩條線來查劉意祥(黃勛同)案,一是記克身上的疑點,二是那個暗中為黃勛同復仇的人。
突然發(fā)生的又一樁案子讓他刷牙的手一頓。
“現(xiàn)在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遇害拋尸還是單純的跌落致死,等下看了才知道。”何風語氣凝重,“但又是斜陽路,我總覺得不踏實,還是先知你一聲。我們的法醫(yī)可能快到了,重案隊想自己看現(xiàn)場的話,你現(xiàn)在就派人。”
季沉蛟放下手機,漱掉泡沫,立即打給安巡和席晚,然后匆匆換衣。
凌獵還蒙著腦袋睡覺。季沉蛟皺皺眉,這間招待所是縣局安排的,還算干凈。但再干凈,也沒法跟家里的床單被子相比。凌獵居然一晚上拿被子捂著臉。
他在外面睡覺,被子絕對只會蓋到胸口。
“起來。”季沉蛟看看時間,本來今天不用趕,但何風這一通電話打得他開飛車的心情都有了,隔著被子拍凌獵,“馬上出發(fā)。”
凌獵被吵醒,頭發(fā)蓬亂,眼神迷糊,寬領t恤滑到一邊,肩膀露了出來。
季沉蛟眸色沉了些,“清醒了沒?”
“做夢呢。”眼看凌獵又閉上眼,要往枕頭上倒,季沉蛟立即抱住他的肩膀。
凌獵嗅到一股清淡的須后水味,雙眼聚焦,“行吧,走你。”
季沉蛟放開他,麻利地收拾行李,想到在路長縣還有一些工作要做,便和一同來的隊員臨時開了個小會,讓他們留下,自己和凌獵即刻回去。
在路邊隨便吃了頓早餐,上車時凌獵已經(jīng)完全沒有睡意了,“這么趕,斜陽路又死人了?”
季沉蛟:“……”
凌獵給自己拉好安全帶,嘀咕:“又被我的聰明才智震住了。”
車很快上到高速,季沉蛟時不時看一眼手機,安巡和席晚肯定到場了,他迫切地想知道死者的死因和身份。
凌獵好奇,“是什么案子啊?”
季沉蛟不確定兩起案子是否有關聯(lián),不想跟凌獵透露,轉移話題:“早上不是夢得挺香嗎?夢到什么了?”
“說這個我就不困了。”凌獵笑道:“夢到吃雞翅。”
季沉蛟:“出息。”
“怎么了?這個夢我從小時候做到現(xiàn)在,過陣子就會來一回。”凌獵說:“你有沒反復做過一個夢?”
季沉蛟忽地想到一件事,此事也是關于夢,但是夢境混亂,每每醒來,他都只能記起最零碎的片段。
夢里他是另一個人,他記不得那人的臉,又或者在夢里也根本沒有看清過,對方有另一個名字——他記不得,那人卻對他說:“我就是你。”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做這個夢?好像是師父寧協(xié)琛失蹤,言熙也斷了和他的聯(lián)系之后。那段時間他在挫敗中精神不振,所以奇怪的夢境便趁虛而入?
有段時間他很為這個莫名其妙的夢困惑,因為它好像沒有任何意義,他怎么會是別人?別人怎么會是他?
他振作之后,便不怎么做那個夢了,只是很偶爾的,還是會在睡眠不佳時“遇到”那個自稱是他的人。
“季隊長?”凌獵的喊聲讓季沉蛟回過神,他不想分享自己的夢,聽聽凌獵的倒是無妨,“從小夢到大,你是有多饞雞翅?”
凌獵說:“這就說來話長了,我以前差點餓死,有個有錢的小少爺把他的雞翅分給我,我才能活到現(xiàn)在。”
季沉蛟從小就不愛吃這些東西,忽又想起凌獵一家偷渡出國,覺得前后矛盾,凌獵的父母是在凌獵成年后才過世,就算幼年生活再艱苦,也不會靠什么小少爺施舍的雞翅果腹吧?
“你父母呢?”季沉蛟問。
凌獵頓住,看向窗外。
兩人此時都各懷心思,季沉蛟覺得凌獵身上的謎更重了一些,凌獵意識到一時忘形,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選擇沉默。
季沉蛟已經(jīng)很久不再突然想到言熙,那個比他大不了幾歲,卻比寧協(xié)琛教給他更多東西的人,現(xiàn)在回憶起來,面目都模糊不清。
可就在剛才,他突然在凌獵身上感知到一種熟悉。不是長相不是聲音,甚至不是性格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是神秘。
凌獵和已經(jīng)消失的言熙,都有種他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車開到休息站,正好席晚的電話來了。季沉蛟給凌獵買了水和零食,走到一旁接聽。
死者趴在橋下,人從橋上經(jīng)過,只要不仔細往下面看,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
席晚、安巡,還有分局的法醫(yī)一同下去。
死者是中年男性,身高一米六八,身穿深藍長袖棉布t恤和牛仔褲,衣服上有灰塵和泥土。尸僵完全緩解,腹部已經(jīng)出現(xiàn)尸綠,死亡時間至少已有兩天。
死者面部猙獰,舌頭突出口腔,頸部有勒死的重要痕跡:索溝。手腕、小臂無衣袖遮蓋的地方有大量摩擦傷。
安巡手指按壓著脖子上的索溝。索溝周圍有抓傷痕跡,最為明顯的索溝呈向上傾斜的走勢。死者指甲中除了泥土,還有血跡。
死者面部有撞擊傷,鼻梁骨折,另一條索溝在向上傾斜的索溝下方。
席晚在橋上喊:“有血跡。”
安巡和分局法醫(yī)一起將死者裝進尸袋,準備帶回去解剖。
“兇手比死者稍高,在橋上將死者勒暈,死者當時激烈掙扎,脖子上的抓痕是在自救時留下。”安巡回到橋上,說出自己的看法,“兇手將他勒死——其實是勒暈之后,不放心,將他按在地面,他面部的撞傷就是那時留下。”
席晚點頭,“血我?guī)Щ厝セ灒芸赡軐儆谒勒摺!?
安巡蹲在血跡邊,單膝點地,雙手做了個向上拉扯的動作,“兇手為了讓他死透,壓住他,繼續(xù)緊勒。他在還有意識時抓地,灰土嵌入指甲。兇手確認他死亡,將他扔到橋下。”
季沉蛟始終沒讓凌獵離開自己的視線,“身份確認了嗎?”
“面部撞擊不嚴重,兇手沒有刻意隱藏死者身份的舉動。”席晚說:“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現(xiàn)場還提取到幾組較為完整的足跡,應該比黃勛同那個案子好查。”
凌獵已經(jīng)吃完東西上完廁所,季沉蛟掛了電話,叫他上車。
凌獵問:“季隊長,按理說,重案隊現(xiàn)在是不是不用負責我的食宿了?”
季沉蛟說:“嗯,你今晚回去住。”
凌獵直搖頭,“開什么玩笑?那里還能住?”
季沉蛟就知道他會這么說,笑了聲,“那你有什么述求?”
“我繼續(xù)住在重案隊可以嗎?或者你給我安排個地方?”
“重案隊是誰都能住的嗎?閑雜人等……”
凌獵打斷:“我是閑雜人等嗎?我是嫌疑人!”
季沉蛟:“……”他見過的奇葩多了,但也沒凌獵這么奇葩的,哪個被暫時拘留的到了四十八小時不趕緊跑,凌獵倒好,賴多少天了?
“反正我不回去,我冤枉,在你們還我公道前,我哪也不走!”
季沉蛟倒不是真想趕凌獵,凌獵渾身是謎,讓他待在自己的可控范圍內,心里多少踏實些。
回到夏榕市時已是中午,季沉蛟直接將車開到斜陽路。這里熱鬧極了,又死了人的消息早就在網(wǎng)上傳開,警戒帶外守著各路主播、自媒體,做生意的也不做了,湊在一起八卦吃瓜。
警察也是出奇的多,重案隊和北城分局、派出所的人都在。
季沉蛟聽人說:“是不是有什么逃犯藏在咱們這?幾天死兩個人了,電視里不都這樣演?一棟樓里不斷死人……”
“季隊,你來得正好,我剛還跟梁哥打電話呢!”何風揮手,臉色嚴肅,“死者身份大致確認了,你猜是誰?”
季沉蛟:“別賣關子。”
“唐小飛,四十三歲,和黃勛同住在同一棟樓!2-2的住戶就是他,他和他老婆離婚,現(xiàn)在一個人住,黃勛同死的時候,我們不是做排查嗎,那時他都還在,沒什么異常,突然就遇害了。”
“這事已經(jīng)引起恐慌了,住在這里的人覺得有人盯著斜陽路的人殺。但兩起案子暫時還沒有什么共同點,尤其是作案手法,殺黃勛同的人很專業(yè),殺唐小飛的就很普通,勒了幾次才把人勒死。”
季沉蛟來到唐小飛的家,他的前妻剛認完尸,臉上驚恐未消,面對警方的詢問很不耐煩。
“活著的時候是個爛人,死了還不讓我消停!我早就和他離婚了,幾年沒來過這里,我哪知道他和誰有恩怨?你們問我也是白搭!”
前妻有很明顯的口音,一聽就不是夏榕市本地人。這口音讓季沉蛟頓時一凜,因為就在幾小時前,他滿耳朵都是相似的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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