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雙師(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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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銅河人?”季沉蛟用帶著方言的調子問。
唐小飛的前妻怔了下,態度立即和緩,“銅河市路長縣,你也是?”
季沉蛟當年接受特刑專訓時,就學過怎么在短時間內掌握一門方言。這是出某些任務時的必備技能,到了一個地方,如果不能立即融入,行動起來可能不會太順利,學會方言就是融入的一種方式。
他在路長縣待了兩天,方言學得有模有樣。
“嗯,大學考到夏榕來了,你呢?”季沉蛟和唐小飛前妻攀談起來。
前妻深深嘆氣,“我?我就是被那個死東西拐來的!”
“怎么說?”
“唐小飛騙我啊,說在夏榕有房子,要和我扯證。夏榕比我們銅河發達嘛,我也不想一輩子待在小縣城,就和他來了。哪知道他有個屁!就這房子還是我家出了大半錢!”
季沉蛟:“你們是在路長縣認識的?”
前妻說起自己和“怨種”丈夫結婚的經歷——
十多年前,她二十八歲,還沒結婚。這年齡在小縣城已經算大齡,家里成天催著她相親。但她家沒什么錢,能相到的都和她的家庭條件差不多。
后來,她遇到來路長縣務工的唐小飛。唐小飛當時長得一表人才,很會說笑話逗她,雖然只是個建筑工人,但言談之間讓她覺得這是個很有上進心、很會為將來做打算的人。
加上家里不停催,她便與唐小飛談起朋友。
她起初是不急著領證的,但是談了幾個月后,路長縣突然發生一件大事——就是王順家的那場火災。
一時間,幾個工地都擱置下來,唐小飛也沒了工作。
火災在當地人眼中很不吉利,建筑隊也都想走。唐小飛問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走,去夏榕市。
她同意了。
結婚的頭幾年,唐小飛還算老實,夫妻倆各自打工,一塊錢掰成兩半花,共同操持著家庭。
到了計劃買房的時候,兩人倒是看過其他地方的房子,無奈都買不起,才買下了租住的房子。
租著租著就買了這種事在斜陽路很常見,畢竟在這里租房的人都不富裕,也都想擁有屬于自己的房子。
好景不長,在孩子上小學之后,她發現唐小飛越來越混賬,通宵打牌不說,居然在外面買那種幾十塊的女人。
她又氣又惡心,被背叛的心情都得靠邊站,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染病。
于是兩人離婚,她帶著孩子搬出去,沒了男人的拖累,擺攤賣鹵菜,過得比以前更好。
季沉蛟問:“唐小飛那伙人是不是給王順干活?”
前妻緊張起來,“好,好像是,怎么,這事和那場火災有關?”
季沉蛟再問:“黃勛同也給王順干過活,你們是一起從路長縣來到夏榕?”
前妻搖頭,“你這么說我想起來了,有件事很奇怪。唐小飛提過黃勛同,說他們總欺負他,還跟我炫耀。我和唐小飛搬到這里來時,我聽說樓上有個人叫黃勛同,還問過唐小飛。我覺得大家都住在一起,這不是有緣嗎?但唐小飛發脾氣,讓我不要和黃勛同說話。”
季沉蛟問:“你在路長縣見沒見過黃勛同?”
“只遠遠看過。名字聽過好幾回。”
“那你知不知道唐小飛隊上其他人后來都去哪里了?”
“知道,他們好像是說好了都到夏榕找活干,最早都住在這,有的搬走了,有的還在呢。”
季沉蛟立即問:“都有誰?”
唐小飛的前妻提供了五個名字:朱明、況峰、甘鵬飛、歷賓賓、曹可雄。
據她回憶,這些人在路長縣時,就和唐小飛關系不錯,都是一個工地上的,她還跟他們其中幾人吃過飯。
離開路長縣時,唐小飛最后走,她還問過為什么不和他們一起,反正都是去夏榕市。唐小飛滿嘴甜言蜜語,說他們全是沒老婆的臭老爺們,不像他,他得照顧老婆。
大家都聚在斜陽路,但住在同一棟樓的只有唐小飛和黃勛同。大城市的生活比小縣城繁忙許多,唐小飛不再像以前那樣和兄弟們喝酒打牌了,再加上有了家庭,大家漸漸疏遠。
但她想來覺得奇怪的是,唐小飛和朱明等人一直有往來,見面也會打招呼,他們叫她嫂子,孩子出生時,還都來送過錢。
可黃勛同在他們眼里完全是透明人,若非她和唐小飛是在路長縣認識的,知道建筑隊里有黃勛同這個人,肯定不會知道黃勛同曾經是他們的隊友。
晚些時候,安巡完成尸檢,唐小飛的遇害時間是四月十號夜間到十一號凌晨,死前喝過酒,死因是勒頸造成的機械性窒息。他指甲里檢出兩個人的dna,其中一種屬于他自己,另一種有待比對,和系統中已采集的dna比對不上。
季沉蛟立即安排核實朱明等五人的近況。
在上次針對黃勛同(劉意祥)的排查中,警方接觸過的除了唐小飛,還有甘鵬飛和歷賓賓,他們分別住在斜一巷的一號樓和斜二巷的四號樓,像唐、黃(劉)一樣在來到夏榕市幾年后攢錢把租的房變成自己的房。
問詢記錄上看不出什么異常,他們都是外地人,籍貫不是同一個地方,在初期排查中也不是重點關注對象。
而朱明、況峰、曹可雄已經從斜陽路搬走,唐小飛的前妻并不知道他們現在的聯系方式。
警方再次來到甘家時,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應。季沉蛟翻看排查記錄,甘鵬飛沒結婚,和年邁的母親相依為命,但母親患有老年癡呆,他在年初就把母親送到了敬老院。
對于住在斜陽路的人來說,這是一筆巨大的開支,因此甘鵬飛更加賣力工作,晚上還去工地干活,排查基本結束時,重案隊才與他碰上面。
此時是下午,甘鵬飛不在家很正常,但季沉蛟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甘鵬飛也許根本不是在工作!
在路長縣查到黃勛同和劉意祥的線索后,他一度認為是劉意祥將黃勛同誘騙到家中,將之燒死,借以用黃勛同的身份繼續活下去。
但凌獵提出的疑問也是他的疑問——以兩人惺惺相惜的關系,劉意祥就算再不是人,也不應當做出這般禽獸不如的事。
最有可能的是,當時在劉意祥的認知里,黃勛同已經死了。
那么他為什么會認為黃勛同已經死了?黃勛同為什么會死?劉意祥奪走黃勛同的身份,竟然還敢和黃勛同的工友在一個社區生活十幾年,他不怕被揭穿嗎?
現在唐小飛死了,一切疑問終于有了一個符合邏輯的解釋!
當年害死黃勛同的不止劉意祥一人,黃勛同被送到他面前時,已經是一具“尸體”。
黃勛同在建筑隊里長期被排擠,王順家發生火災的那個晚上,建筑隊里也發生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工人們也許是開玩笑,也許是故意,“弄死”了黃勛同。
多出來的尸體必須消失,犯罪的人需要新的身份。
雙方一拍即合,真正的黃勛同在大火中成為劉意祥,而劉意祥在工人們的刻意掩護中,成了黃勛同。
所以那個為黃勛同復仇的人,要殺的不止劉意祥,還有黃勛同當年的工友!
剩下的疑問是,劉意祥是怎么和黃勛同的工友搭上線?還有,如果的確是復仇,那為什么殺死劉意祥和殺死唐小飛的兇手不像同一個人?
甘鵬飛還是聯系不上,季沉蛟申請入戶搜查令,梁問弦趕到甘鵬飛白天工作的電商倉庫。
對方一聽是來找甘鵬飛的,立即抱怨起來,說他昨天和今天都沒來上班,也沒請假,打電話不接,再不來直接開除。
梁問弦打給季沉蛟,“復仇的話,甘鵬飛失蹤兩天,可能也已經……”
開鎖隊員到了,打開甘鵬飛家的門,一股食物的餿味撲面而來。久不清洗的廁所、布滿油污的灶臺、隨處亂丟的臟衣服,是邋遢且獨居中年男人的真實寫照。
季沉蛟想起唐小飛的前妻說過,甘鵬飛是他們一群工友里混得最差的,比黃勛同和唐小飛還不如,他長相丑陋,沒有女人肯嫁給他。討不到老婆讓他性格越發古怪陰鷙,唐小飛都曾背地里說過瞧不起甘鵬飛的話。
兩室一廳的房子,其中一間在老母親搬到養老院后,已經堆滿雜物。季沉蛟掃一眼,目光突然停在背簍里的一捆麻繩上。
背簍堆在只剩木板的床上,周圍倒翻著的桌椅全都蒙著一層灰,這間房顯然很久沒人進,也沒有打掃過。
但背簍卻有被翻動的痕跡,床板上留下一對足跡。
甘鵬飛在不久前雙腳踩在床板上,翻找背簍里的東西。
季沉蛟凝視著麻繩和足跡,腦中閃過席晚上午發給他的現場照片,從橋上取樣的足跡和此時他看見的足跡一模一樣,背簍里剩下的麻繩有成人拇指粗,與唐小飛脖子上的勒痕吻合!
迷霧再次涌上。
按照之前的推斷,有人為黃勛同復仇,甘鵬飛下落不明,大概率是像唐小飛一樣遇害,但唐小飛可能是被甘鵬飛勒死的?
甘鵬飛為什么要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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