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嘩啦啦,說話的幾個客人被淋成了落湯雞,頭一縷縷粘在臉上,異常的狼狽,而他們面前的酒菜自然泡湯。
浪費可恥……張聞在長華寺內要顧及對面的規矩,在段向非等人面前則要保持高僧形象,已經整整兩個月沒有正兒八經地吃過肉了,僅僅偶爾夜里溜出去,抓些野獸,自行燒烤,打打牙祭,礙于調料不全,手藝不精,味道實在差強人意。
而回來之后,與顧長青趕路瀚海,靠干糧充饑,更是不知肉味,所以,進了“瀚海第一家”后,撲鼻的肉香讓他肚里饞蟲直動,已吞了好幾口唾沫。
瞿九娘看了一眼泡得不成樣子的酒菜,哼了一聲:“要吃吃,不吃滾。”
說完,頭也不回,揚長上樓。
張聞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告訴自己,等下就能吃到,快步跟上了九娘。
那幾位客人亦是常年來往瀚海的商人,算是瀚海第一家的熟客,此時見怪不怪地對視一眼,哈哈笑了起來。
“呵呵,我就是喜歡九娘這么辣!”
“那是,那些小姑娘哪有九娘的味道,唉,可惜剛才不是她的洗腳水。”
這話聽得張聞都忍不住為他們抹了把冷汗,再這么說下去,說不定今晚就能在瀚海看到他們的尸體了。
瞿九娘恍若未聞,推開一間客房走了進去,大馬金刀地坐于床邊,看著張聞和顧長青小心合攏房門,然后似笑非笑地道:“好大的膽子,被則羅居邪刀追殺令還敢回流沙集,實話告訴你吧,下面的客人里面就有五個馬匪奸細,其中兩人是則羅居的下屬。”
張聞沒指望喬裝打扮非專業水準的情況下能瞞過曾經與自己面對面的瞿九娘,好歹她也傳聞是外景境:“小僧特意趕回,是為了打聽師弟往哪個方向離開?家師與哭老人戰到何處?”
瞿九娘表情冷淡,雙眸眼波流轉,中人欲醉,當然,她的對象非是張聞,而是張聞手中的祖母綠:“一個問題一塊寶石。”
我去,你去搶吧!張聞罵過罵,還是逃出了一塊鮮紅如血的寶石,一塊碧綠晶瑩的寶石:“三個問題。”
誰叫這是壟斷生意呢!下去打聽只會暴露行藏!
瞿九娘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這三塊寶石:“他們最后交手的地方是‘播密’,那里乃瀚海險地,惡人聚集之處,小和尚往正西,應該是追著他們而去……”
話剛說完,香風撲鼻,沁人心肺,張聞眼睛一花,手中的三塊寶石就全部落入了瞿九娘手中。
“還有一個問題沒問。”張聞努力地爭取著自己的權益。
瞿九娘目光迷離地把玩著手中寶石,不耐煩地道:“快問。”
“什么是邪刀追殺令?家師與哭老人交手結果如何?”張聞關心地問道。
瞿九娘猛地抬起頭,一副你別欺負我術數不好的表情:“這是兩個問題。”
咳咳,張聞咳嗽一聲,掏出一塊翡翠,丟給了瞿九娘,得自安國邪的珠寶所剩無幾了。
瞿九娘黑白分明的眼睛晶晶亮,專注地看著翡翠,招手將它接住,這樣的眼神,配合她成熟美艷的外表和身材,若是用在男人身上,張聞懷疑沒幾個能抵御得住。
“在‘播密’的交手兩敗俱傷,但似乎都還殘留再戰之能,至于之后,鬼才知道。”瞿九娘心滿意足地收起寶石,“邪刀追殺令是則羅居稱霸瀚海的象征,用來對付重要但還不值得他浪費時間出手的敵人。邪刀追殺令一出,瀚海之上臣服于他的馬匪,走單幫的大盜,都會瘋了般追殺此人,因為則羅居會滿足他一個不過份的要求。”
“此前則羅居過五次邪刀追殺令,五名被追殺者只一人生還,這還是因為他當時就位于瀚海邊緣,迅脫離,返回了北周,其余四人,實力最強的已經開了八竅……”
聽著瞿九娘介紹,張聞覺得不太對,瀚海廣袤,馬匪就算十倍于現在的數量,也像小石頭投江,激不起一點風浪,那四人只要避開主要路線,橫穿莽莽戈壁,馬匪還能找到他們不成?
瞿九娘嘴角帶著一抹譏笑道:“瀚海雖廣,可便于人族穿行的地方卻并不多,除非你是外景高手,能借助與天地的交匯,自行呼風喚雨,制造水源,否則光是清水這一項,就能讓你無法隨心所欲。”
顧長青家族世居瀚海綠洲,對此頗為了然:“是啊,戈壁之中,最重要的就是水源,而水源畢竟稀少,數目有限,馬匪了解的就是這些‘地形’,所以才敢言追殺之事,不過,張聞你放心,水源再少,也只是相對整個瀚海而言,馬匪亦不可能盡知盡守,他們還得維持日常生活。”
馬匪維持日常生活自然是打劫。
這一路上,為了不暴露身份,張聞沒再用法號,換回了本來姓名,感覺好生暢快。
“無妨,馬匪散居瀚海各處,一伙伙來,有何懼之?”張聞豪氣干云地寬慰著顧長青。
瞿九娘嗤笑了一聲:“不說則羅居手上馬匪廣養白頭鳥,聯絡方便,一旦被人綴上,就有可能遭遇前堵后截,光是那一個個出名的馬匪頭子,也不是你們能夠對付的,至少有三十人在七竅以上。”
張聞微微點頭,他是豪氣與謹慎戒備,若非必要,肯定不會硬拼馬匪頭子,不過他沒有向瞿九娘打聽須得注意的馬匪頭子情報,顧長青乃瀚海子弟,對這方面應該也頗為了解,何必浪費寶石呢?就像邪刀追殺令的問題,實在是自己一時嘴快!
瞿九娘沒再多說,臉色一板:“下去吧,吃完喝完就快走。”
我去,沒了寶石,翻臉比翻書還快!張聞腹誹一句,與顧長青回到大堂,點了烤羊腿、拌驢肉等食物,吃得滿嘴流油。
顧長青舉著筷子,看得目瞪口呆,不是說少林開竅之后就戒除肉食嗎?
用餐之后,張聞沒有耽擱,拉著顧長青就出了瀚海第一家。
懶洋洋支著下巴的瞿九娘望著兩人的背影,嘿了一聲,低聲自語道:“這才幾日,整個人氣質感覺就變了,武功好像也強了不少,說你沒問題,誰信?安國邪這混蛋怕是已經死不瞑目了。”
她語氣波瀾不驚。
…………
帶齊干糧清水,出了流沙集,張聞看著莽莽戈壁,忽地說道:“顧公子,則羅居了邪刀追殺令,這一路前去,必將艱難險阻,危險萬分,你還是請回吧,這幾日我已大概記住你說的瀚海地形了。”
顧長青沉默了一下,臉色嚴肅鄭重卻好像在放光一樣道:“我輩行俠仗義之人,雖千萬人吾往矣。”
張聞有點愕然地轉頭看著他:“顧公子,行俠仗義亦得考慮自身狀況。”
這種單純的俠客,似乎只會出現于故事里。
顧長青笑了笑:“我知道,我亦不會魯莽行事,這一路雖然危險,也不是沒有機會,馬匪畢竟散居瀚海各處,而且,張聞你不也是這樣的人。”
“啊?”張聞頗為茫然。
顧長青抬起馬鞭,指著正西:“遭遇如此強大的敵人,師父師弟又不知所蹤,你本可直接東歸,安安全全返回少林求救,誰也說不出一個錯字,可你選擇了深入瀚海,直面危險,尋找師弟,如此義氣,當得一個‘俠’字。”
張聞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咱就是這么不錯!
他心中豪氣上涌,抽出紅日鎮邪刀,遙指瀚海:
“馬匪小兒,何足道哉,洗凈脖子,等著某家試刀!”
顧長青亦被他的豪情感染,大笑道:“瀚海之事,馬匪豈可一手遮天,且看今日,誰人稱雄!”
大笑聲中,兩人拍馬急行,進入瀚海。
…………
往正西去的第一個綠洲,張聞和顧長青沒有直接進便于打聽消息的客棧酒肆,而是悠閑地躲于集鎮后方的樹林內,看著集鎮出來的道路。
“張聞,為什么不直接進去,而是中轉托人打聽?”顧長青有點疑惑地問道,他初入江湖,經驗淺薄。
在他面前,張聞亦算得湖了,略略解釋了一句:“這里不比瀚海第一家,瞿九娘背景神秘,不懼馬匪,不會出賣我們,而別的情報頭子,客棧老板,恐怕不敢不給則羅居面子,加上馬匪奸細經常混跡其中,若貿然打聽家師與師弟的下落,肯定會被注意上。”
安國邪的尸體是他特意留下的,一則放火等方式動靜太大,說不得當時就被馬匪奸細看到,平白耽誤了離開的時間,二則若是被現,還可以用尸體上的痕跡誤導一下對方。
“原來如此。”顧長青恍然,“以前被追殺的不少人,恐怕就是打探消息后暴露了自身行藏。”
兩人雖然頗有豪氣,但也不傻,能不碰馬匪,那當然選擇不碰。
張聞剛要說話,忽地閉上嘴巴,因為一位長袍罩身的中年男子正畏畏縮縮地走過來,他正是張聞請去客棧酒肆打聽真定、玄悲下落之人。
張聞的注意力沒放在這中年男子身上,而是關注著他的四周。
當中年男子接近樹林時,張聞眼睛一亮,看到一個戴著氈帽的黑臉漢子借助樹木、石塊躲避,悄悄綴在后面。
戴著氈帽的黑臉漢子見中年男子入了樹林,沒有直接跟著,而是繞到另外一側,小心翼翼地鉆入。
前方樹木蒼郁,人影綽綽,他極目看去,突然后腦一痛,眼前一黑,頓時沒了知覺。
張聞提著他背心衣物,走回原地,丟到中年男子面前,平淡無波地道:“走路小心點。”
綠洲之中雖然較沙漠涼爽,水汽充沛,但終究沒有中原腹地陽春三月的舒適,中年男子原本有些燥熱,可此時卻背心額頭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一股寒意從心頭升起,居然被人跟蹤了!居然被人跟蹤還不知道!
“是,是小的太大意。”他呼吸急促地回答。
張聞、顧長青與他見面時都是另作打扮,黑布包頭,黑袍罩身,典型沙客的樣子,而且臉上也蒙著面巾。
“你打聽到什么消息?”張聞手中把玩著幾塊碎銀子,看得中年男子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
他定了定神,條理分明地道:“小的在客棧、酒肆以及各處人家都打聽過了,近十日前確實有位灰袍小師父經過,他沒了盤纏,四處化緣,雖然嘴笨,但長得俊俏,為人憨厚,收獲頗豐,亦被人記住,他打聽了那場天災的路線,往車裂峽去了。”
從這處綠洲到“播密”,根據水源的情況,有七八條線路,而車裂峽是其中兩條線路的必經之處。
張聞輕輕頷首,描述的形象和做事魯莽的風格確實符合小師弟:“還有其他消息嗎?”
中年男子皺眉道:“有是有,可小的覺得太假,怕污了兩位貴人的耳朵。”
“但說無妨。”張聞心中一動。
中年男子想了想道:“有人說灰袍小師父在街上大哭大鬧,見人就纏著要錢,最后往東邊蔥嶺返回了,嗯,沒別的消息了。”
張聞若有所思地將碎銀子扔給他:“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
中年男子看著銀錢光芒,略顯激動地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顧長青疑惑地道:“后面的消息太假了,不像你描述的真慧,若是馬匪故意混淆視聽,也該編個像樣點的謊言啊。”
張聞微笑道:“就得一眼看穿是謊言,才符合他們的意圖。”
“什么意圖?”顧長青有點不解了。
張聞似笑非笑地道:“既然能有如此拙劣的謊言,那多半也有符合真慧形象舉止卻在關鍵處故意誤導的消息。則羅居雖然是馬匪首領,稱霸瀚海,但他也只是統領了三成的馬匪,與他并稱的馬匪頭子可不止一位。”
想要與則羅居作對的馬匪同樣不少!
“你是說,前面的消息也可能是假的?”顧長青恍然道,“有道理,我就說不該有如此拙劣的謊言,這顯然是則羅居他們的對頭馬匪故意這樣做的,以提醒我們圈套,這樣的人物在瀚海上不止一個兩個。”
他仿佛一下打開了話匣子:“比如我顧家堡所在的金裟綠洲,就完全沒有則羅居的勢力,因為它屬于‘冰雪狂刀’身毒寥……”
“冰雪狂刀”是瀚海上另外一名強大的馬匪頭子,同樣是外景境一流高手,與則羅居水火不容,傳聞他背后站著邪魔九道中的“修羅寺”,站著凝就了“大阿修羅身”的西域第一高手蒙南。
身毒、則羅是西域人的音譯名,安國則是西域人的中原式名字。
說著說著,顧長青聲音漸漸變低,因為這是在揭自己的短,向來以正道自居的顧家堡,居然要托庇于一個馬匪頭子,或許正是這樣,他分外懷念顧家先祖縱橫瀚海,行俠仗義,斬殺馬匪的輝煌歷史,也不自覺往這方面靠。
張聞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維護著顧長青的面子。
顧長青忽地苦笑起來,嘆了口氣:“張聞,我是不是很可笑?嘴上說著行俠仗義,家族卻要暗地里靠著馬匪頭子,若你的敵人不是則羅居一伙,而是身毒寥,我恐怕,恐怕沒那份勇氣和豪氣相助,我怕,我怕牽連家人……”
“你若是不顧及家人而‘行俠仗義’,我恐怕會看不起你,連自己家人的生存都無法維護,談什么正義?”張聞寬慰著顧長青。
顧長青看著張聞雙目,見他眼神誠懇,也就放下心來:“那我們是不是該尋找傳出假消息的那位馬匪頭子?他與則羅居一伙是敵人,肯定樂意幫助我們,給我們提供正確的情報。”
張聞擺了擺手:“先不急,說不定他對則羅居的敵意也是偽裝的呢?”
這種計中計,自己可看過不少,而且不比以往總是會疏忽大意,自己現在也算是江湖經驗較為豐富了。
“什么?”顧長青驚愕之后,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不能小看馬匪的奸猾!
他看著張聞的眼神再有變化,真定小師父心里怕也是彎彎繞繞吧,對陰謀詭計很是敏銳啊!
和他相比,自己簡直又頭腦蠢笨又經驗淺薄。
“那我們該怎么做呢?”他真心誠意地請教道。
張聞指了指地上昏迷的黑臉漢子:“不是還有他嗎?”
說著,他踢醒了黑臉漢子。
黑臉漢子緩緩睜開雙眼,一片迷茫,還沒有明白自身的處境,直到他看見上方兩個蒙臉黑衣沙客,才一下清醒,又驚又怕地道:“你們想做什么?”
“我倒是想問你打算做什么?說!為什么鬼鬼祟祟跟著我們的人?”張聞厲聲喝道,努力做出“黑幫老大”的風采。
“我,我沒有,我只是進樹林方便。”黑臉漢子驚慌失措般回答,“兩位好漢,饒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張聞將右腳移到他的手指上,輕輕地,輕輕地踩了踩,踩得黑臉漢子毛骨悚然:“別,別,別用力。”
“我從來不說自己是殘忍的人,但我殘忍起來不是人。”張聞“威脅”道。
黑臉漢子定定看了他一下,嘆了口氣道:“好漢,若我老實交代,是不是就不殺我?”
“當然,我是一個好人。”張聞自己給自己發著好人卡,聽得顧長青哭笑不得。
黑臉漢子深吸口氣,緩緩吐出:“我是大檔子的手下,專門在這處綠洲打探消息,傳遞商隊的情況,這次奉了大檔子的命令,在綠洲內等待打聽小和尚與老和尚行蹤的人,剛才就是這么跟蹤過來。”
“大檔子?”張聞不太了解這些匪號。
顧長青介紹道:“大檔子沈醉,不知犯了什么事,從中原逃來瀚海,拉起了一支馬匪隊伍,自號‘大檔子’,他實力很強,據說已經開了六竅,而且手下得力者眾多,不僅開竅的高手足有五六位,還有善于謀劃的軍師‘笑面狐’俞林。”
“他們慣常在這一帶活動,想不到已經暗中投效了則羅居。”
張聞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所以,車裂峽是你們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以引我們進入埋伏?”
“也不是假消息,小和尚確實去了車裂峽,只不過我讓客棧老板和販賣情報的家伙們隱瞞了一個事情。”黑臉漢子老實回答。
“什么事情?”顧長青追問道。
黑臉漢子表情扭曲了一下:“隱瞞車裂峽附近山谷是大檔子營地的事實,這樣一來,若是有人詢問小和尚行蹤,就會自投羅網。”
“那小和尚呢?”張聞語氣不變地問道。
黑臉漢子低聲道:“被大檔子抓起來了,等著送給則羅老大,作為誘餌。”
“回答得很老實,我會饒你一命的。”張聞右腳用力,踢在黑臉漢子頭部,讓他再次暈厥了過去。
昏迷了一陣后,黑臉漢子悠悠醒轉,發現樹林內空無一人,臉色變幻了幾下,趕緊起身,往著集鎮返回。
這時,樹林內突地多了兩道身影,正是張聞和顧長青。
“怎么不去車裂峽救真慧?”顧長青很是不解為何還要原地等待,救人如救火啊!
張聞笑瞇瞇對他說道:“不能別人說什么,我們就信什么啊。不管什么情報,總得核實一下。”
“怎么核實?找另外一邊的馬匪?”顧長青疑惑問道。
張聞指了指邊走邊四處張望和回看的黑臉漢子——他這是防止被人跟蹤:“‘找’他啊,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不殺他?”
不是因為你是和尚嗎?顧長青心里嘀咕道。
張聞背著手,走出樹林,丟下一句話:“長青,你在這里等著。”
他們已是熟悉起來,不用再顧公子顧公子的稱呼。
“喂,這樣跟蹤會被發現的!”顧長青還真沒見過有誰跟蹤是大搖大擺的,對方只要回頭,就能看到他啊!
張聞衣物沒變,只不過取下了黑色面巾,免得引起路人注意,他背負雙手,稍微靠邊地走在黑臉漢子身后,半點也沒有躲避的意思。
黑臉漢子習慣性地不斷回頭,可他的視線總是穿過張聞,投向遠方,似乎那里沒有人!
看著張聞大搖大擺走在黑臉漢子身后,而黑臉漢子回頭時卻對他視若無睹,縱使太陽高懸,明亮燦爛,顧長青也有種鬼氣森森的寒意。
這是怎么回事?
張聞不過是仿效段向非故智,用幻形神功進行跟蹤。
雖然當初段向非跟蹤自己時,已是幻形神功圓滿,自己目前還有些距離,但這次返回天定城世界,卻向他討教了不少應用技巧,回來之后幾日,又由于殺掉安國邪帶來的精神蛻變,幻形神功有了不小突破,而且自己實力強于段向非,黑臉漢子弱于當初的自己,可以跟得近一點,不怕被發覺。
黑臉漢子茫然無知地繼續著擺脫跟蹤的努力,繞著了一大圈后,才進了一處院子的后門。
直到此時,他才長吁了一口氣,臉露欣喜地走向一間廂房,咚咚咚敲響了房門。
“誰?”里面是一道清越的男聲。
“二當家,是我。”黑臉漢子渾身輕松地說道。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蓄著胡須的年輕男子探頭看了看黑臉男子身后,然后輕笑道:“你再不回來,我就得通知大檔子了。”
黑臉漢子是“死間”,他原本也沒奢望過他能活著回來,所以聽到他的聲音,分外警惕,還好什么也沒有。
黑臉漢子渾然不知自己的身份,后怕地道:“還好我機靈,那人多半又是和尚,心軟手軟,否則我早就慘死了,多謝二當家關心,我的生死不值得通知大檔子。”
我是通知大檔子準備迎接“客人”了,年輕男子摸了摸自己剛蓄起的胡子,笑瞇瞇地道:“進來說話。”
窗戶紙很厚很嚴,房間內相當昏暗,年輕男子像是喜歡這種環境,并沒有點上蠟燭。
關上房門后,他負手問道:“可是如‘實’將事情告訴了他們?”
“是的,二當家,我真是佩服你,知道他們小心謹慎,不肯輕信外面的消息,又不會輕易中計。可惜他們再聰明,又怎么能比得了你?又怎么猜得到我這看似跟蹤前去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圈套’。”黑臉漢子滿臉敬佩地說道,雖然他并不知道具體的計劃,但二當家叮囑他不用嚴守秘密時,他大概能猜得到是圈套。
二當家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只是多做準備而已,對于愚笨之人,外面散播的消息足夠引他們去車裂峽了,而比較聰明的家伙,會去老三那里自投羅網,而聰明又謹慎的家伙,就得靠你了。”
“二當家考慮周到,非我等能及。”黑臉漢子文縐縐說道,因為二當家喜歡別人這樣的語氣。
二當家微笑頷首:“通知老三不用再偽裝成則羅大人的敵對勢力了,立刻趕回車裂峽,或許來得及看到小禿驢與他的幫手授首。”
則羅居完全是依據尸體判斷實力和擅長,并不在意敵人是一個,兩個,還是三個,總之他們的實力就是那樣的范圍,無需自己動手,而且別的敵人不用費心調查,只要抓到小禿驢,就一清二楚了。
“是,我馬上去通知。”黑臉漢子自覺立下了大功,笑容異常燦爛。
二當家擺了擺手:“不急,先仔細給我說說剛才的情況。”
若非這家伙太過魯鈍,又有為了秘密搏命之心,自己當初何苦叮囑他,所以得看看他有沒有犯錯。
黑臉漢子仔仔細細將對話重復了一遍,末了道:“二當家,沒問題?”
二當家沉吟片刻,拿起紙筆,迅速寫了封書信,然后點頭道:“沒問題。”
他從房中鳥籠子里抓出一只白頭黑羽的怪鳥,將書信綁在它的腳上,接著推開窗戶,松手任它高飛。
怪鳥翅膀撲騰,正要飛高,突然,陰影里伸出一只手,一只修長有力的手,牢牢將它握住。
二當家和黑臉漢子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看到一個面容俊秀,黑布包頭,腰間各掛刀劍的少年從陰影里走了出來,笑瞇瞇地道:“說啊,你們繼續說啊,我喜歡聽。”
兩人嚇得魂不附體,他是怎么冒出來,自己怎么會發現不了?
那處陰影不深,又在門邊明顯處,自己兩人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可惜啊,本來說饒你一條性命的。”張聞嘆了口氣,右手抽刀,斜斜斬向黑臉漢子。
刀光亮眼,黑臉漢子回過神來,向著旁邊撲去,以圖躲避。
刀光一閃,撲到旁邊的黑臉漢子再也沒有站起來,身體之下有鮮血泊泊流出。
張聞殺人極快,二當家還未來得及趁機動作,就見戒刀收回,直指自己。
“你應該就是笑面狐俞林吧?”張聞微笑說道。
二當家強行鎮定地道:“是我。”
他腦海里無數想法飛轉,努力尋找一個讓自己擺脫生死危險的計策。
張聞惋惜地道:“你很聰明,可惜實力太差了,連開竅都還差點。”
俞林擠出一絲笑容:“這不是很好嗎?實力差便于控制,聰明方便交流,莫非你不想知道那個小和尚去哪里了嗎?”
“你這人滿嘴謊話,實在信不得,反正還有一群笨人等著我問。”張聞還是那副惋惜的表情。
俞林見張聞油鹽不進,囁嚅著嘴唇道:“有邪刀追殺令,那名小和尚多半已經被哪名馬匪抓住了,要想救出他,光靠實力不夠,還得動腦子,夠陰險,而我可以幫你,我可以臣服你。”
只要活下去,什么都好,遲早都會還回來!
張聞笑了笑:“對不起,你是個壞人。”
啊?俞林茫然不解之中,就見暗紅戒刀斬來,無論自己怎么閃轉騰挪,它都沒有任何偏差地逼近了自己的喉嚨。
我,我不想死!我還有滿腹妙計,我還能揣測人心!
荷荷,俞林捂著喉嚨,鮮血直噴倒地,四肢抽搐了幾下,再也沒有動靜。
“車裂峽,也就半天的日程……”張聞若有所思地自語道,在院子中挖了個坑,直接將兩具尸體埋掉——放火動靜太大,容易引起警覺。
…………
半日之后,太陽西落,天空昏暗,戈壁氣溫陡降,風帶寒意。
車裂峽是一條仿佛被仙人用長劍斬出的峽谷,兩邊崖壁光滑難攀,谷內時有霧氣,乃一等一的要害和埋伏之地。
顧長青與張聞騎馬眺望著車裂峽,看著兩旁山峰,皺眉道:“你怎么殺得那么快,都沒有問出大檔子的營地所在,這該怎么找?”
他努力讓自己忘記張聞跟蹤黑臉漢子時的詭異,不斷告訴自己,那是別人的絕學神技,不能探聽。
張聞努力讓自己笑得平和淡然:“他們的營地不過是又一處埋伏,沈醉絕對不在里面,何必過去呢?”
“但我們可以假裝突襲營地,引出沈醉的埋伏,再伺機行事。”顧長青也不笨。
張聞悠然笑道:“何必如此麻煩,我們直接找上門去。”
“怎么找?”顧長青覺得這種說話半遮半掩的家伙好欠揍。
當然,這也是張聞以前的想法,但現在不一樣了,因為自己可以享受這種感覺。
他笑而不語,轉頭問道:“你能對付幾個開了眼竅的馬匪?”
顧長青知道這種事情上不能撒謊,否則危險的是自己,皺眉道:“馬匪兇殘,慣于搏殺,悍不畏死,若一對一,仗著家傳劍法,問題不大,兩個的話,就比較危險了。”
他是開了眼竅才出來行走江湖的,而顧家堡以劍法立族,“貫日神劍”與“顧家劍”都算不錯,相對而言,“炎火訣”這門內功就顯得比較普通了。
“那就一起去吧。”張聞輕輕頷首。
顧長青快惱羞成怒地道:“怎么去?”
張聞呵呵笑道:“自有小家伙帶我們去。”
說話間,他松開了左手的布袋,那只白頭黑羽怪鳥飛了出來,在天空盤旋了一圈,投向車裂峽附近的一處山谷。
“走吧。”張聞拍馬急行,牢牢跟著白頭鳥。
顧長青看著白頭鳥,“恨”得牙癢癢,若你之前讓我知道這個,我怎么會顯得如此蠢笨?
…………
一處隱蔽的峽谷內,有著三個帳篷,中間是沈醉自居,兩旁屬于另外四位開竅高手,兩位四竅,兩位眼竅。
他知道來者殺掉了安國邪,所以不敢輕視,布下了機關圈套,帶上了所有能帶上的助力——即使對方靠著種種手段方才反敗為勝,可安國邪好歹也是九竅高手,人榜中人,對方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正當他在帳篷內專心修煉時,翅膀撲騰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睜眼一看,自家養的白頭鳥回來了。
他取下紙條,仔細一看,頓生欣喜,到帳篷外喚出四位手下,讓他們做好準備,調理身心,一個時辰后進入埋伏圈。
四名手下,分成兩組,每組二人,輪流戒備和休息。
然后他也進了帳篷,抓緊時間休息。
張聞與顧長青在附近一顆樹上看著營地,觀察半響,確定沒有埋伏后,跳下大樹,直接沖入營地。
巡邏和戒備的兩位開竅高手剛反應過來,施展了風神腿的張聞就撲到了他們面前,戒刀橫斬。
生死存亡之際,他們馬刀如電,同樣斬向張聞的身體。
當當兩聲斬中金石般的脆響后,兩名開竅高手一死一傷,死的是只開了眼竅的那位,四竅高手胸膛有一道橫著的刀傷,滾燙發熱。
金鐘罩?
他大驚失色,可根本沒有時間呼救,對方刀法滾滾而來,精妙難言,短短幾刀之間就讓重傷的他斃命倒地。
顧長青剛剛追上,就看見兩名開竅高手橫死,心中一怔,對張聞的實力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原來不用絕招,不用暗器,不用毒藥,光靠刀法和金鐘罩,他也強過普通的四竅高手整整一個層次!
張聞衣服破了兩個傷口,一個只有白痕,一個刀傷不深,留血不多,眼看就要復原。
剛才的動靜驚醒了沈醉,他提劍沖了出來,大喝一聲:“誰?”
昏暗的光芒下,張聞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聽說大檔子找我,所以我自己來了。”
沈醉內心一沉,自己也算聲名在外,戰績赫赫,對方敢這么直接找上門來,說明他對自身的實力武功有著絕對的自信,當然,也不排除他是那種完全的愣頭青,可是,愣頭青能殺得掉九竅齊開的安國邪嗎?
哪怕他有實力相差仿佛的幫手也不行!
此時,另外兩個休息的馬匪也從帳篷里鉆了出來,一人持刀,一人提劍,刀是普通馬刀,劍是細窄長劍,上面有著兩條深深的血槽。
張聞“打完招呼”,不待沈醉說話,戰車般沖了過去,紅日鎮邪刀一揚,將沈醉和其中一個馬匪籠了進來,刀光滾滾,一刀快似一刀,時而剛猛,時而怪異,時而精妙,時而古樸,將自身的刀法淋漓盡致地施展了出來。
顧長青長劍一刺,接過了另外一名馬匪,劍法精湛,嚴守門戶,先待自身之不敗,再求戰勝對方。
與張聞交手的兩人之中,持刀馬匪被狂風暴雨般的進攻完全打懵了,感覺四面八方,任何地方,對方戒刀都可能出現,防不勝防,難以抵擋,自身實戰中磨練出來的殺人刀法根本沒辦法展開,只顧著手忙腳亂的防御。
好在他身邊還有沈醉,他手持一把看似普通,卻仿佛內蘊了一層血痕的長劍,劍勢成圓,守得滴水不漏,一看便是從太極劍法衍化而來的某門劍法。
叮叮當當,接連不斷的碰撞后,沈醉大概摸清楚了張聞的刀法,長劍忽地一挑。
這一劍看似緩慢,如負重物,卻暗藏玄妙,后發先至,叮一聲刺在張聞刀身之上,刺得他刀勢為之一滯。
沈醉的眼力、耳力,在這一劍中表現的淋漓盡致。
張聞最開始打的是速戰速決,靠金鐘罩強突沈醉防線的主意,可沈醉每一劍,都不離眉心、眼睛、喉嚨、太陽穴、下陰等橫練功夫的常見要害,顯然是老于江湖,防患于未然,所以張聞打他個措手不及的如意算盤落空,干脆沉下心來,消除浮躁,借他“磨”刀。
刀勢被打斷,張聞只見沈醉劍法一變,如滾滾潮水,連綿不斷地襲來,壓得自己只能竭力防御。
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六竅高手!
張聞暗贊一聲,決定先除隱患,面對沈醉的長劍,忽然左跨。
沈醉長劍一轉,圓潤無痕地刺向左側,仿佛等著張聞自行拿眉心撞上去。
可張聞左腳一點,右腳一滑,突地倒退,脫離了沈醉的長劍范圍,直接撞向那名從背后挺刀而來的馬匪。
馬匪完全沒料到張聞會以“背”來襲,馬刀收勢不住,直接砍在他的背上,砍破了他的衣衫,砍起了一層暗金,砍出了一道不深的傷口。
然后他只覺馬刀仿佛被對方肌肉夾住,無法寸金,暗金綻放,大力涌來,對方帶著自身馬刀,撞入懷中,戒刀倒轉,貫入胸腹。
暗紅刀光一閃,張聞腳步一滑,躲過了沈醉如影逐形的長劍。
那名開了四竅的馬匪捂住胸腹,軟軟倒地,鮮血涌出,腸子掉落。
沈醉看得目赤欲裂,劍法再變,不再似連綿涌來的潮水,而是驚濤駭浪,一浪高過一浪,張聞融會貫通后的刀法盡展,也只能勉力維持,畢竟他的刀法除了衍化自“斷清凈”的那些變化精妙,五虎斷門刀法和血刀刀法不過蓄氣期的水準,雖各有特點,卻談不上開竅期的上乘刀法。
所以,就算融會貫通,張聞也談不上開竅期里刀法出眾,面對沈醉這劍法精妙的敵人,頓時相形見絀——沈醉的劍法似乎都是開竅期里的上乘劍法。
張聞衍化自斷清凈變化,又新添加了少許落紅塵變化的刀法,在這樣的淬煉下,越來越成熟,橫揮斜落,總能韻味悠長,勢斷“海浪”,假以時日,張聞未嘗不能像江芷微一樣觸摸刀法中的“理”,從而化腐朽為神奇。
當然,這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面對沈醉愈發可怕的劍法,張聞收起了藉此“磨刀”之心,打算速戰速決,再這么打下去,稍有不慎就會露出破綻,無論是被沈醉重創,還是讓他逃跑,都會讓自己懊惱萬分,為什么不早點出盡全力?
不過經此一戰,張聞大概明白了自己當前的實力水準,在不出絕招和輔助手段的情況下,大概等于招式不夠出色的六竅高手,遜色于沈醉這種,若使出輔助手段和絕招,那七竅高手亦能斬得,八竅就得看天時地利人和了,十有八九只能傷到對方,自身逃遁,畢竟開了六竅后,幻形神功制造的幻覺就基本無效了——對方有防備的情況下。
不過要是不計損失,不慮后果,短暫爆發,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等到第五關圓滿封關之后,自身的罩門會少一到兩個,戰斗起來會更加威猛強大!
正當張聞打算催動幻形神功,速戰速決時,沈醉也似乎有了決斷,臉色閃過一抹艷紅,長劍陡刺,劍法凌厲異常,一劍快似一劍,接連三劍,奪命懾魄,宛如索魂之鬼。
如此奪命劍法,張聞除開“閻羅帖”和“劍出無我”外,生平僅見,好在他也見識過這兩招了,此時心神沉靜,沒受精神上的影響,戒刀劃著怪異的軌跡,滿是紅塵韻味的揚起。
當當兩聲,張聞連擋了沈醉兩劍,可戒刀被蕩開,第三劍長驅直入!
沈醉之劍直指張聞咽喉,來勢洶洶,籠罩所有閃避,似乎除了全力運轉金鐘罩硬抗,別無他法,而咽喉屬于罩門,能有多大減傷效果,還得另說。
可就在這時,張聞左手一抽,劍光亮起,錚一聲格在沈醉長劍之側,將它帶歪,刺入了肩頭。
暗金深沉,長劍如中腐木,發出噗的聲音,并未深入多少。
張聞只覺傷口鮮血全往長劍涌去,氣血沸騰,險些沒能避過沈醉后續之掌,還好神行八步最擅長這種小巧騰挪。
后退一步,張聞長刀一揮,反擊沈醉,來而不往非禮也!
他眉心發脹,精神外放,卻凝練如刺,狠狠刺向沈醉腦袋。
沈醉知道自己殺掉了安國邪,對自己不可能不全力戒備,他又是開了六竅的高手,這樣的情況下,幻形神功是無法制造幻覺的——安國邪第一次上當,完全是因為輕視張聞這尚未開竅的小和尚。
但是,幻形神功又不止制造幻覺,隱匿行藏一個作用,直接精神襲擊就是它重要的應有法門之一!
當然,這比不得蘇元英眉心邪眼的效果,頂多能制造一點暈厥,可在差不多勢均力敵的情況下,一點暈厥足夠了!
沈醉雖然拼命招式未能達到預料的效果,但面對張聞斬來的戒刀,還是胸有成竹,再找機會逃走便是。
他長劍揮出,試圖格擋戒刀,可就在這時,眉心一痛,腦袋眩暈,手上動作為之一緩。
戒刀早有預料般一折,打飛了他的長劍。
沈醉眼前一黑,旋即清醒,可一切已經完全不同,長于劍法的他赤手空拳是實力大降,對面又是越戰越勇,戒刀銳利的張聞。
很快,張聞察覺到他掌法掌力不如劍法,于是賣了個破綻,用不算重要的膻中罩門硬受了沈醉一掌,將戒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若是利器長劍,張聞可不敢拿這處快要不是罩門的罩門硬抗。
趁沈醉有點猶豫是投降還是“自殺”的機會,張聞左手長劍落地,五指一拂,施展開融雪點穴手,將他胸前大穴齊齊封閉。
另外一邊的開竅馬匪本來就處在下風,再見沈醉被擒,更是慌亂,被顧長青抓住破綻,刺了個透心涼。
張聞戒刀一抽,敲落了沈醉上排的牙齒,怕他咬舌自盡,然后微笑道:“大檔子,我家小師弟過了車裂峽去哪里了?”
能將真慧的外貌性格處事能力描述的如此符合,這批馬匪肯定見過真慧,只不過當時沒有邪刀追殺令,他們搶劫一個自身都還需要化緣的小和尚毫無意義。
“我說了能不死嗎?”沈醉牙齒漏風地說道。
張聞面無表情地道:“不能,大檔子,你劫殺商隊的時候,為了鏟除線索,可曾給他們活命的機會?”
沈醉嘴巴不言。
張聞忽地笑了起來:“其實吧,我也不是那么義正詞嚴之人,只不過若大檔子你活著,我的行蹤就暴露了,所以,你不得不死。”
他話鋒一轉:“但是,死法千奇百怪,有毫無疼痛,有受盡屈辱,大檔子你想選擇哪種?”
誠懇的說法娓娓道來,聽在沈醉心里,有著一種奇怪的說服力,你看,他都這么誠實地表示一定會殺了你,那后面說的肯定也是真的,不會詐你。
張聞指著旁邊戒備的顧長青,笑容古怪地道:“我這位朋友最好男色,大檔子年剛過四旬,身材保養也好,氣質容貌亦算儒雅,他早就心癢難耐,不知大檔子可愿一試?”
沈醉聽得臉色煞白,自己享受了半輩子,不能臨死受此屈辱啊,于是囁嚅道:“我,我說。”
顧長青旁聽之時,先是狠狠地瞪了張聞一眼,居然編自己壞話嚇人!
可聽著聽著,他轉眼看了看沈醉……“嘔”,他捂著嘴巴到旁邊干嘔去了。
這貨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還好沈醉躺著看不到……張聞笑呵呵瞥了顧長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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