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決胡氏
蘇府東苑
走了周姨娘,屋里靜悄悄。
丹畫坐在那里撅嘴生氣。
翠書給蘇旭揉著肩頭,軟聲央求:“少爺……丫頭窮啊……”
蘇旭無奈,打開抽匣拿出最后兩塊小碎銀在手里掂了掂:“少爺也就這點兒存項兒了。你倆好自為之。自這個月起,我也沒月錢了,咱們坐吃山空就在眼前。”
丹畫茫然不解:“為什么少爺沒有月錢了?就為你不愛成親?少爺這些年來克得三位小姐非死即逃,還不是在府里橫吃橫喝?柳小姐聽說身子還挺硬朗呢。”
蘇旭搖頭嘆息:“我爹說了,他是清貧窮官兒,家里不養(yǎng)閑人。如今我既封了官職,當(dāng)有俸祿。你家少爺以后要自己吃自己了。”
翠書搖著少爺問:“那您的俸祿呢?”
蘇旭滿臉悲苦:“還未上任,哪兒有俸祿?少爺我如今不成親出不去門,不上任吃不上飯,眼看是個死局。還要被丫鬟勒掯!當(dāng)真流年不利!”
兩個丫鬟相對嘆息:“少爺果然命乖時背,真倒霉啊。”
說著,她們雙雙把少爺僅存的一點兒銀子揣入懷內(nèi),心安理得地各忙自己的去了。
誰知到了次日,蘇尚書差了個婆子來與蘇旭捎話:“寒香聰明伶俐,倘若兒子看中,做妾不妨。”
蘇旭垂頭想想,便打發(fā)婆子回了父親:“《律法》有云,男子滿四十無后嗣者,得納妾。兒年少,未娶妻,不敢做納妾之想。”
打發(fā)走了婆子,翠書摸了摸鼻子:“少爺,話是這么說。可哪家公子沒有大小老婆?這條律法,雖有若無。寒香小姐容貌清秀,縱潑辣些也不是大錯……你就毫不動心?”
丹畫冷笑:“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老爺架不住周姨娘軟磨硬泡才來給少爺遞話兒的!”
蘇旭嘆氣:“央求與否,我不知道。只是我娘不喜周氏多年,我何苦納了寒香給娘添堵?”想一想,他笑道:“何況都鬧成這樣了,倘若我納了寒香,還有你倆的好果子吃?”
丹畫、翠書相對而笑,雙雙給蘇旭捶背:“少爺真是好人!”
蘇旭讓她倆搖得左支右絀之余,好聲好氣地同丫頭們打個商量:“既然少爺這么好,那塊兒小銀子你倆就還給我唄!”
誰知少爺此言一出,丹畫、翠書頓時住手。
她倆雙雙轉(zhuǎn)身,一個鋪床,一個關(guān)窗,對大少爺?shù)难肭蠡腥舨宦劇?br />蘇旭搖頭嘆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丹畫笑著接口:“少爺沒錢,在家平躺!”
正在大少爺、小丫鬟為了一兩銀子爭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他們忽然聽開門聲音。屋內(nèi)三人面面相覷,一起納悶兒是何方神圣敢闖這龍?zhí)痘⒀ǎ空l知屋門洞開,進來卻是平素打掃東苑的丫鬟緗琴。
她匆匆傳了一句話來:“少爺,老爺讓您去客廳呢。說是宛平縣來了公事。”
蘇旭一愣:“我還沒上任,哪兒來的公事?”
翠書、丹畫卻雙雙喜笑顏開:“少爺快去!俸祿來了!”說著,二婢手腳不停地為蘇旭梳頭更衣,然后果斷把大少爺推出去掙錢。
蘇旭抬腳出門,身后丫鬟們已對他揮手歡送:“少爺開張大吉!”
蘇旭懶得搭理這起小女子,他快步走到府內(nèi)客廳,卻不曾見到自己父親。他想想也是,這回是宛平縣找主官辦事,爹爹這大學(xué)士在一邊兒陪著也不像話。
蘇旭微微嘆氣:唉,老爹幫不上我嘍!
在客廳坐定,蘇旭就見此次來的宛平縣的差役十分精明干練。
他見了自己依規(guī)行禮,說話口齒也甚清晰:“宛平縣班頭吳旺發(fā)給蘇大人請安!小的奉現(xiàn)任縣令單關(guān)風(fēng)單大人之命有請?zhí)K大人匯同辦事、監(jiān)斬秋決!”
瞧著蘇旭有些詫異的神情,吳班頭賠笑解釋:“蘇大人有所不知,單大人在宛平為官已滿三年、考績卓越,吏部擢升單大人從五品澧州知州的調(diào)令已下,論理單大人就要高升了。”
蘇旭真心實意地道賀:“恭喜單大人。”
他心中贊嘆:本朝官員考績嚴苛,似單大人這種在朝中無根無基之官,能得“卓越”考績,還趕巧補缺榮升,實在不易。仕途能夠如此順遂,當(dāng)真本領(lǐng)運氣,缺一不可。
吳旺發(fā)笑道:“單大人知道蘇大人蒙圣上恩遇、賞假成婚,算起來怎么也要年后才能赴任。單大人本來不愿叨擾您的喜事。可架不住時已深秋,天氣轉(zhuǎn)冷。倘若單大人不能及趕緊從宛平動身,這千里迢迢的赴任之路,可就苦得很了……”
蘇旭“哦”了一聲:“這個倒是。”
吳旺發(fā)溫言祈請:“所以單大人想請?zhí)K大人撥冗先來宛平一趟,畢竟秋決事大,照規(guī)矩單大人已經(jīng)升遷,不好再做主理。如果蘇大人肯先來接手,那么年下無事,您盡可從容成親,單大人也好早日登程。”
吳班頭這番話合情合理,蘇旭不是驕橫跋扈之人,自然不能推卻。
他點頭答允、打了賞賜、吩咐小廝好生送吳旺發(fā)出去,然后獨自坐在客廳,很有幾分坐困愁城。于這個被人譏笑的縣令,他是真不想做。可世人都知道皇上不愛看他們一家子,他又不敢辭官。
這可好,本來就不想上任,還沒報道就給叫去殺人。在蘇旭心中當(dāng)官兒是不用殺人的!他從小勤奮苦讀,以為自己會供職在矜貴清高的翰林院,日后資深拔擢、拾階而上,也得如父親那般是個六部官長,大袖翩翩地坐而論道、指點江山。
及至真做了官,他才知道:敢情滿不是那么回事兒!
蘇旭雖然從小也學(xué)過些舞刀弄劍的強身健體,可雞都沒殺過一只,何況殺人。
這差事真是……讓人頭皮發(fā)麻……
正在胡思亂想,蘇旭忽見他爹蘇大學(xué)士自屏風(fēng)后轉(zhuǎn)身出現(xiàn)。
蘇旭連忙起身行禮:“爹。”
蘇宅客廳一明兩暗,先帝賞賜的“戒奢屏”高大遮光、足可掩人。蘇旭開蒙不久,蘇受田便許兒子坐在屏風(fēng)后讀書寫字,兼著旁聽自己待人接物,用意是培植他為官之道。如今兒子接待僚屬,老爹幕后旁聽還真是破題頭一遭。
蘇受田微微擺手,示意兒子坐下,他挑眉問他:“旭兒為何面有難色?”
蘇旭不想抱怨,更羞于向父親承認自己不想主持殺人,只好垂頭不語。
蘇受田滿臉端正:“父親知道,圣上賜你這個官職并非遵循祖制,也不中旭兒心意。可是兒啊,自來君為臣綱,皇命難違。你我在朝為官就需謹遵圣旨。監(jiān)斬是公務(wù),你定然要去!”
蘇旭黯然抿嘴:“是。”
蘇尚書肅然教子:“縱然圣上現(xiàn)在冷遇蘇家,咱們也不可自暴自棄。違了圣人忠君愛國的教訓(xùn)。”說到這里,蘇尚書聲音略低:“旭兒放心,為父當(dāng)官多年,一不貪贓、二不結(jié)黨。除了是先帝親信這一條忌諱,朝廷其實并無把柄可捉。只要你我謹言慎行、蟄伏少事。蘇家就還有前程可言!何況入閣拜相也并非只有翰院一途。外放官員勤勉能為,終成大器的不是絕無僅有。旭兒不可灰心,宛平你定然要去!柳家姑娘你也定然要娶!為父知道,你去赴任縣令,定然遭人恥笑。可是為了蘇氏滿門,為了爺娘祖宗,旭兒只能忍辱前行,不可任性!”
既然父親將蘇氏滿門榮辱都掛了出來,蘇旭縱然滿腔不愿,還能如何?他頓覺肩頭沉重:“爹爹放心。旭兒去就是了。”
蘇受田看兒子答應(yīng)赴任交接,欣然回去后宅安歇,徒留蘇旭滿腦門子官司地回了東廂。
蘇旭回屋之后,剛剛坐下,丹畫就笑吟吟地端了茶來:“恭喜賀喜。”
蘇旭滿臉堵心:“喜從何來啊?”
翠書喜滋滋地端出糕點:“少爺要娶親是一喜,要上任是二喜。少爺既然上任就有俸祿。既有俸祿就不算窮人。眼瞅著您成了朝廷命官,丫頭們臉上也跟著有光。”
她朝丹畫擠眉弄眼:“這個……那個……是吧……”
蘇旭茫然不解:“是什么啊?”
丹畫陡然變臉:“那還不把姨奶奶扣我們的月錢還了?!”
蘇旭滿臉喪氣:“我算該了你們的閻王賬了!唉,少爺我真不想去啊……”
翠書溫言勸說:“少爺自幼苦讀,不就是為了當(dāng)官兒么?咱也別挑官兒大官兒小,有官兒先當(dāng)著唄。那成千上萬沒考上的不也照樣兒活著么?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丹畫口齒爽利:“少爺也不小了,成天坐在家里不像話。混個官兒賺些錢才是正經(jīng)。你又不是少奶奶,講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蘇旭唉聲嘆氣:“我要是少奶奶就好了!你們懂什么啊?我這回是去監(jiān)斬的!監(jiān)斬懂嗎?就是殺人!”
翠書嚇得一縮手:“喲!怎么還殺人哪?這功夫你也沒練過啊!少爺!您是考上官兒了,還是當(dāng)土匪了?”
丹畫出聲呵斥:“別瞎說!這怎么練?這拿誰練?再說少爺怎么能當(dāng)土匪呢?當(dāng)土匪那叫落草為寇!也不看看時令,秋天草黃,你讓少爺落哪兒?”
蘇旭悲苦扶額:“少爺又不是蟈蟈兒……”
丹畫連忙哄勸公子:“少爺,殺人咱也不怵他!我二叔十七歲就殺豬了,您都二十五了您嘀咕什么啊!眼神兒活絡(luò)點兒。看人家怎么殺你也怎么殺,隨行就市準沒錯兒!”
蘇旭雙手捂臉,無端痛苦呻吟。
他只恨丫頭無知,簡直談無可談!
三日后,蘇旭戴烏紗帽、著圓領(lǐng)袍、系素銀帶、蹬皂皮靴,端坐宛平刑場面無表情。他簇新的六品官服在肅殺秋陽之下威風(fēng)凜凜,蘇旭知道自己定然看來官威不淺。
無奈法場陰風(fēng)陣陣,差役兇神惡煞,劊子手橫握鋼刀寒光耀眼,這地兒看著就很恐怖!
蘇旭平素錯覺自己英敏果決,直到看到此情此景,他才明白:感情自己也沒啥大丈夫氣概!
譬如這殺人一事,他就十分怵頭!
蘇旭正在胡思亂想,就見坐在上首的單知縣正對自己藹然微笑:“久聞蘇兄大名,今日有緣得見,尚書公子果然芝蘭玉樹。交淺言深說一句,我與大人相見恨晚。”這人眼神活絡(luò),措辭謙和,很討人喜歡。只是他在法場笑得一團和氣,莫名讓人覺得諸多違和。
蘇旭微微赧然:“單大人謬贊了。”
他略翻案牘,才知此次秋決只有一名女犯,罪名是勾結(jié)奸夫,謀殺親夫。
蘇旭一皺眉頭:世上居然有如此心腸歹毒的女子!
這個念頭還沒轉(zhuǎn)完,他便聽到單知縣指著案卷對自己侃侃而談:“犯婦胡氏與小廝通奸,以砒霜之毒謀殺親夫查淵瑜。人證物證俱在。奸婦在押,奸夫在逃,罪在十惡。本案已上報順天府、順天府報刑部,已過朝審,圣上勾決。案情分明,鐵證如山。此案能結(jié)得如此干凈利落,實在仰賴陛下英明果決。”
蘇旭感激單大人為自己耐心解說公務(wù),他默想一想,道道手續(xù)都循規(guī)蹈矩、分毫不差,不禁真心夸贊:“單知縣嫻熟公事,怪不得考績卓越,是吾輩官吏楷模。在下欽佩不已。”
單知縣神情些微古怪,他輕輕擺手,似是謙辭。
正說話間,不覺秋陽燦燦,午時將至。
一名身著囚服的女犯被五花大綁捆到法場。
蘇旭從未見過待決囚犯,不禁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那個女犯至多十七八歲年紀,雖然蓬頭垢面,難掩稚氣未脫。人到此時,已經(jīng)嚇得癱若爛泥。那小女子淚流滿面、體似篩糠,身量伶仃瘦弱,被劊子手拎上刑臺,直如待宰羔羊一般。
蘇旭看女囚,女囚也看蘇旭。
她眼見這位陌生面孔的大人端坐正位之一,仿佛是個可以做主的新官。女囚見他,似是見了最后救命稻草,她強掙著直起身子,面向蘇旭大聲哭喊:“民婦冤枉!大人救我!民婦是被屈打成招的!”
她的聲音凄厲慘苦,讓人心悸難安。
蘇旭蹙眉,他垂頭看看案卷,犯婦胡氏今年居然只有一十六歲!女子十五及笄,看來她是剛剛成婚不久。看到這里,蘇旭大起狐疑:如此年幼的女子,就能殺人么?想到這里,他再看女犯裸露在外的皮膚,手指紅腫潰爛,雙腿骨折難行,似是苦受刑傷。
蘇旭扭頭轉(zhuǎn)向單大人:“大人,這囚犯身到刑場還要呼冤,是否……”
單關(guān)風(fēng)不理蘇旭,他指著女囚大聲怒斥:“大膽刁婦,死到臨頭,還在狂言!”他厲聲吩咐左右:“還不讓她住嘴?!”
得了縣令吩咐,即有差役飛奔過去,要用麻核封了那女子櫻唇。
女犯瞪著單關(guān)風(fēng),眼中幾乎冒出火來:“狗官!是你將我屈打成招!害我性命!你不得好死!”
蘇旭隱約覺得事情不妥,卻又不知何處不妥。在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之前,他竟然已經(jīng)斷喝出聲:“且慢!不得封口!”
果然這一嗓子惹了禍,單關(guān)風(fēng)臉色陡變,蘇旭覺得他回頭瞪向自己的樣子十分些嚇人:“蘇大人!你要干什么?!”
蘇旭脫口而出:“犯人臨刑喊冤,只怕別有隱情。大人!人命關(guān)天不可輕忽,我們還是……”
單關(guān)風(fēng)深深吸氣,雖不耐煩,他還是輕聲細語地為尚書公子解說:“蘇大人貴胄公子心慈面軟,不曾見過刁毒惡人。罪人貪生怕死,哪個不是臨刑掙扎?倘若這樣的胡言亂語倘若都要搭理,律法威嚴何在?”
蘇旭語塞,他初入仕途,對此案一無所知,即便要駁也不知該說什么。
那臨刑的女子卻哀哀看著蘇旭,慘聲哭道:“大人!小女子冤枉!小女子嫁到此地不過三個月,丈夫時常出門貿(mào)易,他隨身小廝是誰我都認不清楚,如何與人通奸?說我通奸,奸夫何在?我婦道人家,不邁二門,更不知去何處尋找毒藥,怎能謀殺親夫?我冤枉啊!我冤枉!”
蘇旭腦筋轉(zhuǎn)得飛快,他扭頭對單關(guān)風(fēng)說得卻是另一番道理:“單大人!此案發(fā)于金秋,現(xiàn)在未到冬月。本朝以仁厚治天下,刑殺斬決最為慎重,這案子未免辦得太快了吧?”
單關(guān)風(fēng)本已掉臉,不過勉強維持和煦面色,此刻語氣已帶譏誚:“順天府、刑部諸多上官皆對本案毫無異議。皇上勾決,即是鐵案。蘇大人名門之后,令尊官爵顯赫,看不上順天府與刑部堂官也就罷了,如何連當(dāng)今皇上也不入法眼么?”
對方這話壓得太大,須臾之間,蘇旭難以接口,臉上泛紅泛白。
眼看時辰將到,那女子忘命哭叫:“冤枉啊!我冤枉!大人!求你救我一救!我年輕女子!被人構(gòu)陷!受盡酷刑!倘再無辜被戮!天理何在?!神佛難容!大人救我!”
垂死少婦聲聲哀嚎,哭得蘇旭心如刀絞,他猛然抬頭:“單大人!女犯臨刑喊冤,此案怕有蹊蹺,你我為官一方,當(dāng)為百姓父母,就不能暫緩行刑,再問一問么?何況新君登基,大赦天下,緩決人犯也是祖制。”
單關(guān)風(fēng)冷冷撇嘴:“新君登基便是大赦天下,也不赦十惡罪人。”說到這里,他聲音轉(zhuǎn)低,在蘇旭聽來,竟似有幾分與自己推心置腹:“蘇大人有所不知,按照本朝律法,謀殺親夫該當(dāng)凌遲。若非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她如何只受一刀之苦就能了帳?無知婦人貪生怕死,殊不知現(xiàn)在斬立決,強過日后千刀萬剮!大人便是年輕心軟,也該成全她死得利索!”
此話仿佛入情入理,竟然還有慈悲。
可不知為何,蘇旭看著單關(guān)風(fēng)血紅雙唇一張一閉,聽他聲音柔和婉轉(zhuǎn),竟有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眼看時辰已到午時三刻,單關(guān)風(fēng)毫不遲疑地扭頭下令:“行刑!”
蘇旭還未及阻攔,劊子手便如老鷹提雞似地將那小女子按在刑臺之上。
那女子自知不免一死,極度恐懼瞬間化成怨毒瘋癲。
蘇旭眼見她牢牢盯住自己,指天罵地、恨聲尖叫:“昏官!你枉穿官服!冤殺了我!將來必如我一般遭人構(gòu)陷!才是報應(yīng)!我咒你日后也做個婦人,不得好死!”
許是這個聲音太過凄厲慘酷,許是死囚眼神太過怨憎可怕,蘇旭莫名打個寒顫,他微側(cè)過臉,不忍觀刑。
說也奇怪,劊子手手起刀落之時,天色陡變,烏云滾滾,遠遠天際雷聲隱隱,攜沙帶石的惡臭旋風(fēng)兜轉(zhuǎn)刮來,似是一記重拳擊中蘇旭胸口。蘇旭頓時如墮寒冰地獄,渾身上下冷到刺骨。
風(fēng)沙之中,他勉強張開眼睛,忽而驚悸:從來和顏悅色的單大人,此刻看來居然面目猙獰、難掩丑惡。
漫天黃霧之中,蘇旭只見五官挪移的單大人慢慢附向自己耳畔,低聲絮絮:“蘇大人,你那狀元爹難道沒教過你,做官便是要殺伐決斷的么?”
蘇旭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再回頭時,殺人場上滿地腥膻血污!
胡氏已經(jīng)身首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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