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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你也來啦


宛平郊外
依蘇旭這俗眼看麗太妃她爸爸這護墳地吧,大概其是風水不錯:背靠殷山,前有明堂,遠處緩緩流淌的渾河如同玉帶環抱,青龍蔥郁、白虎低伏。
陰陽先生說這樣兒的墳地最旺兒孫不過,但是他兒孫已經夠旺了,閨女是太妃、外孫是親王,蘇旭想不明白靜海伯還要怎么旺子旺孫?還要如此著緊墳地的風水,再旺他們家就該出皇上了!
月滿虧,水滿溢,這世上還有比當太平親王更好混的嗎?蘇旭要是有秦王他爹那樣兒的爸爸,他連書都懶得念了,定然天天變著法兒尋開心。
而且蘇旭覺得吧,風水這事兒也不是完全做得準,比如蘇旭的太爺爺不過是埋在了向陽的山頭兒上,他家還不是照樣兒考出了三輩兒進士?這主要得指著頭懸梁錐刺股地好好念書。當然了,風水大概也不是完全沒準兒,比如柳溶月她們家風水估計就不錯,不用考進士也出探花郎,有福之人從來她就不用忙!
不知不覺到了殷山腳下靜海伯護墳地,柳溶月穩穩當當勒住馬,王話癆絮絮叨叨停下車。
拉車的駿馬停下腳步,直抖愣耳朵,王話癆這一道兒嘴就沒停,估計現在馬腦袋里都“嗡嗡”的了。
端莊穩重的蘇旭少奶奶由丫頭詩素攙著走下瓔珞香車,不是蘇旭現在不能墊步擰腰躥出來,實在是他最近剛剛得了皇上的褒獎,所以裝模作樣也得“賢”上一“賢”,好歹得賣圣上怹老人家三分薄面不是?
這一行人從官道緩緩走向發現結綠尸身的密林,步步走得都是泥濕土路。
今朝出門早,車轅露水濕。
瞧了滿地的清澈晨露良久,謹慎的齊肅才敢開口:“依著我看,那小娘子不論死活,定然不是在頭無片瓦遮頂的荒山野林里待了一宿。我們以前在山中打獵,春夏秋三季要是在外埋伏半夜,衣服定被露水打濕。我記得那橫死小娘子的衣服是干干爽爽,不見水痕的。”
王話癆不住點頭:“是了!是了!今年濕氣大,露水結得多,雖是入夏了,那露水啊還是一層一層疊一層的。天氣那個潮啊,沒個干松地兒!你們是不知道,楊周氏的新茶葉都長出了許多白霉斑!”
大家互看一眼,同時心道:看來楊周氏那小鋪子,王話癆最近是沒少去。
當然現在也顧不上問他這個,這回來護墳地勘察,他們并非無的放矢。
拋卻忽然發現的露水這個破綻不聊,結綠的尸身以及穿戴,他們在衙門里是研究過好久的。
譬如結綠簇新的鞋底上并無多少泥土,可見她不是自己走入護墳地深處的。
譬如結綠的尸身頭腦腫脹、盤發蓬松,柳溶月細細查過她戴的鬏髻,銀絲撞凹,珠翠散落,尤有一處紅寶攢花枝間刮了些黑色石屑。不得不說玉貞公主有錢,隨身侍女的首飾真材實料,若非材質上好的堅硬紅寶,恐怕刮不下來這小片石材。
譬如柳溶月看出結綠的衣衫雖然表面完好,但是精致的袖口處卻磨斷了幾縷繡線。仔細看時,呲毛繡線里還帶了些許白色木茬,再加上黃仵作說過,結綠的手腕有捆綁淤痕,那么似乎可以推論,結綠曾經被捆綁在白茬糙木之上。
柳溶月還看出結綠簇新的緞裙后片有些許磨毛損壞和清油污漬。這就更加蹊蹺了!柳溶月當了十八年大家閨秀,穿了無數錦緞裙子,身邊還有個挑剔后娘時常數落她不愛惜東西。
所以柳溶月最清楚,穿這類衣裳不可隨便依靠,走在樹木之側更要分外小心。略微剮蹭,平常不顯,燈下看來就不是一片鮮亮了。倘若這些磨損是在肩、臂,還可說是結綠行走在林間被樹枝剮壞,但是磨在臀下坐處,就顯尤其古怪!
所以,這回蘇旭他們都商量好了,來這片護墳地就是要找找是不是有這么個地方兒:又有黑色石頭、又有白茬木頭、某處還刷了清漆……
倘若找到了這處所在,大概就能找到結綠的被害之處;找到了結綠被害之處,大概就能找到害她之人。
靜海伯這片護墳地是文宗顯皇帝所賜,合計壹拾壹傾,站在路旁一眼看不到邊。縱然有幾個墳戶看管,老實說也無法時刻巡護每寸墳土。
蘇旭幾個詐做富戶閑游,向殷山腳下發現結綠尸首之處貌似無意地走去。
這一路行來,蘇旭四處踅摸。從小到大看了無數探案傳奇,今天可算派上用場!他倒要試試看:飽讀詩書的自己能不能斷案如神!
誰知蘇旭剛開始看,就聽身邊兒的齊肅摸著下巴沉吟出聲兒:“奇怪啊……”
齊肅平常不怎么說話,齊肅一說話立刻吸引了大伙兒的目光。
柳溶月、王話癆和詩素立刻把腦袋湊到了齊肅身邊兒:“什么?什么?”
“你看到啥了?”
“行啊!齊肅,這么快就瞧出蹊蹺了?”
蘇旭不由氣悶:老子這讀書破萬卷的還沒看出啥來,你齊肅一個小小獵戶居然就有斬獲!也罷!且聽他說說看是瞧出了什么!
齊肅讓大伙兒看得怪不好意思的,他“嘿嘿”一笑、搔搔腦袋:“我要說出來恐怕讓大家見笑。小的當了十來年獵戶,最慣常的就是看山野地上飛禽走獸的爪印蹄印,我得從里面找出來老虎啊。來!你們來看這些印子……”
眾人一起肅然低頭,就見地上各種痕跡亂七八糟!
王話癆屏息凝神好久,他聲音都顫了:“那什么……你找到老虎了啊……”
詩素害怕地趴在柳溶月身邊:“小……公子,你說這里哪個印兒是老虎啊?”
齊肅氣得跺腳:“我沒讓你們看老虎!這兒壓根兒就沒有老虎!我是讓你們看印子!”
齊肅指著泥草地面兒:“你們看啊,這個是車轍,這是馬蹄,這些呢是一群人腳印兒。老實說,這里雖然地處偏僻,但是你看這地上還真沒什么飛禽走獸的印記。”
王話癆“嗨”了一聲:“這有什么稀奇?嚇死我了!護墳地里當然有人走車轍了!我說齊肅,你這人不說話是不說話,說話就一驚一乍的!在茶館兒里這么說書得挨打你知道不?”
齊肅滿臉慎重:“可是,你們不覺得這滿地人跡挺奇怪的么?”他左右看看,聲音都低了:“這可是墳地啊……”
許是齊肅總也愛不說話,他一說話老天爺都言出法隨!
忽然間,大伙兒就見:天色漸漸陰暗、烏云漸漸聚集,一陣陰風颯颯,滿地綠草卷卷。
詩素有點兒哆嗦地附到了蘇旭身邊兒,她軟軟地問齊肅:“墳……墳地又怎么了?墳地……也有人啊!”
柳溶月臉色蒼白地往后靠了靠,她也想拽著蘇旭,無奈這一回詩素搶先拉住了蘇旭的手。
柳溶月怪不是味兒地瞪了詩素一眼,那意思:我“老婆”你為什么拽?
詩素一眼瞪了回來:我們女孩子當然隨便拉扯!
蘇旭無奈,一只手拉著詩素,另一只手安撫地拽住了柳溶月。他總不能讓她倆當著齊肅和王話癆打起來。現在大敵當前地是破案緝兇!
王話癆看出便宜“嘿嘿”要笑,結果讓蘇旭狠狠瞪了一眼。
蘇旭這一眼恁地厲害,生生把王話癆涌到嘴邊兒的無數俏皮話都給瞪了回去。
忠厚人兒齊肅繼續跟大伙兒說著此間道理:“不是!你們想啊,這位靜海伯老爺子,下葬也幾個月大半年了吧?這一不清明、二不中元、三不是寒衣節,墳地怎么會這么熱鬧?泥巴土路,雜草叢生,初夏多雨,地上的印記留不住幾天的。你們看!這幾天人來車往的,都趕上趕集了。”
王話癆有些不以為然:“昨天護墳地報官,衙門來了那么多差役,自然是人來人往。”
齊肅大搖其頭:“且不說咱們昨天沒走這條小路,便是咱們走了這里,大人是坐轎前來,如何有深深的車轍?你看,這車轍之深,可見當時車上負重。”
眾人先是面面相覷,然后齊齊點頭,都覺得齊肅這話說得有幾分道理!
蘇旭抬起頭說:“如此說來,這里還真有些古怪。咱們此行不虛,可得仔細搜搜。”
柳溶月滿臉為難:“這里這么大,咱們就是到天黑也搜不完啊。”
齊肅出個主意:“分開搜么!一人領一片兒!”
因為著實地廣人稀,所以他們五個人分了四波兒,按照東西南北那么劃分地界。
蘇旭和詩素去東邊兒,柳溶月去西邊兒,王話癆往南,齊肅奔北。
大家說好午時三刻這里聚齊,誰碰上急難誰大聲嚷嚷。左右柳溶月是本地縣官兒,來宛平地界溜達理所應當!
本來柳溶月想跟蘇旭搭伴兒,無奈詩素緊緊挎著少奶奶的胳膊,滿臉挑釁地看著小姐:那意思分明是你一老爺們兒你好意思跟我搶少奶奶?
蘇旭心中暗自好笑:誰能想到我這大少奶奶竟然有如此吃香的一天!
柳溶月摸摸鼻子,委屈巴巴地走了。
王話癆嘴賤,他知道大人害怕,連忙在后面跟了一句:“大人!咱們這趟出來是辦正事!你可不許忽然說自己見到什么有的沒的就先跑回來!”
柳溶月怒“哼”一聲,十分嘴硬:“你還別瞧不起我!我定然要找出來些要緊線索給你瞧瞧!”說著,大人甩著袖子氣夯夯地往西去了。
齊肅看出大人有些膽怯,他有心跟上去陪著柳溶月搜尋,卻被蘇旭叫住了。
望著柳溶月慪氣遠去的背影,蘇旭輕嘆一聲:“讓她去吧。總這么捧在手心嬌著不像話,她也該學著做個獨當一面的堂堂男兒了。”
奶奶這話說的……別說齊肅,就連王話癆都沒想好怎么接……
我們大人怎么不是堂堂男兒了?這一人多高不是挺款式一大小伙子么?
柳溶月獨個兒朝著護墳地西方而去,她一邊兒走路一邊兒嗟嘆:我本來就膽小。蘇旭給我發這方位也奇怪,西方西方,西方極樂世界……
呸呸呸!
她自己給自己打氣兒:我怕什么啊?我是大小伙子!我陽氣足!我火力壯!我半夜都敢睡涼炕!我……咦?那是個啥?
護墳地以西便是殷山山腳附近,不錯是個樹深林密的所在。
大概是天要下雨,忽然刮來一陣狂風,狂風搖樹樹枝搖搖,柳溶月忽然看見樹林深處好像憑空冒出了一座無比簡陋的木屋。
這就有些古怪了!自柳大人當官以來,于宛平的賬目十分留心。她分明記得去年宛平有大筆開銷,運送給靜海伯修理陵寢所用石材。
柳溶月當時驚詫石材所費不貲,趙縣丞還給她悉心解釋過:“麗太妃說了,靜海伯八字忌木,所以墳塋殿閣,不許見木頭屋子。”
柳溶月記得自己那天回家還跟蘇旭嘀咕了許久:“八字忌木為啥還要向皇帝要錢給護墳地里種植貴重樹木?宛平這點兒稅負全都伺候皇上家親戚了。”
結果蘇旭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柳溶月再細看這木屋,覺得更加奇怪。木屋經了風吹雨淋,外面已有朽壞之處,看來矗立這里已經有些年頭兒了,它不但藏在樹林深處,而且和護墳地中那些豪奢祠堂風格大異其趣。它是干什么用的?莫非是附近的山農居家?那我得過去勸勸,可別讓這些百姓捋了麗太妃的虎須。
想到這里,柳溶月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摸去。
山腳、密林、爬藤、木屋。
陰風瑟瑟,天日無光。
但凡夏天坐家門口兒多聽鄰居奶奶說過幾個鬼故事,柳溶月就該扭頭就走。
無奈柳溶月這路大家閨秀,從小兒沒聽過那么多歪的斜的。
她規規矩矩地敲了敲門,和和氣氣地往里喊了一句:“請問有人嗎?”
自然沒有人,木門應手開。
柳溶月愣怔了一下兒,慢慢地走了進去。
小木屋里陰森森、黑漆漆,柳溶月眨眼好久才適應了這里的光線。
屋里并沒有許多陳設,蓋得也頗簡陋,可是偏偏地上鋪了護墳地用的平整青石。房子不算很大,偏有根不當不正的木柱支在當中。有這柱子擋著,屋里壓根兒沒法兒放什么家具。這還怎么住人?
再往前走兩步,柳溶月更加蹙眉,她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粗疏的屋子,里面根本沒什么用具陳設,只有幾把上了清漆的白茬兒椅子杵在墻邊兒。家具稀少也就罷了,怎么家什也隨手亂丟的?簇新的麻繩也不盤不卷,亂七八糟地扔得到處都是。墻角兒還有些發著霉爛味道的干硬草沫兒胡亂撒了一地。
霉爛味道的草沫兒?柳溶月不禁想起來王話癆剛才所說,楊周氏的茶葉都長了霉斑。
柳溶月慢慢著向前走去,她蹲下身子摸了摸那些受潮的草沫,送到鼻下聞了聞:怎么濃濃一股藥味?
藥味?藥味!
結綠失蹤那天不就是和蘇旭一起出門抓藥的?柳溶月“嚯”地站起了身子!
她慌張地四下觀看:清漆椅!粗麻繩!白茬的木柱剛好可以將女子牢牢拴住!
這里是靜海伯的護墳地啊!如何就藏了強盜了!那我不就趟到賊窩里來了?
柳溶月毛骨悚然之余,倉皇開門逃了出去。
也是柳大人慌不擇路,也是這木屋四周雜物太多。
柳溶月腳下一絆,差點兒摔倒。她連忙伸手支住身子,待她堪堪扶穩之后,眼珠子陡然瞪得老大!她正正地扶在了塊一人多高的墨黑石碑之上!這黑碑當是從北直隸送來,是做碑石用的花崗巖!這路巖石質地略軟,顏色純正,刻字最好!所以很為喪儀人家青睞。
而她手下撫著的這一塊,明明光滑如鏡,上面卻不知為何被劃出了深深的刮痕!
這要不是撞暈結綠的地方就有鬼了!
柳溶月毛骨悚然,連連后退。
她下意識地驚呼出聲:“蘇旭!”
柳溶月大概運氣略低,她尖叫剛剛出口,就聽前面草叢后頭“嘩啦”一聲冒出兩個人來!
那倆人顯然也沒想到,這里能有生人!還是個俊秀斯文公子!
柳溶月也是當了幾個月的官,膽氣壯了許多。
她和對方男子幾乎同時呵斥出聲:“你是什么人?!”
那兩個男子對視一眼,再看洞開的木屋房門,他們臉色微變、亮出了刀子:“這間屋你進去過了?”
柳溶月膽子小,她又不缺心眼兒!
這殷山背后四外無人的,他們憑什么拽著她一問一答啊?
想到這里,柳溶月干笑兩聲,扭頭就跑!
她一邊發足狂奔,一邊兒高聲大喊:“蘇旭!救命啊!”
齊肅困惑地看著王話癆:“話癆哥,你聽這是大人嚷嚷么?大人為什么喊‘蘇旭救命’?他不就是蘇旭嗎?”
王話癆清了清嗓子道:“這……大概就是修行的最高境界……求人不如求己……”
齊肅不禁對大人肅然起敬:“那咱還用過去幫他嗎?”
當柳大人呼哧帶喘地跑到眾人分手之地時,她頓時愣在了當場。
天上烏云遮蔽了太陽,樹上烏鴉替換了翠鳥。
眼前不錯有幾個活人,蘇旭、詩素、王話癆和齊肅,他們并三個黑衣男子穩穩當當地坐在一處涼亭正中,這幾個人竟在閑坐品茶!
遠處的霹靂,讓他們雪白牙齒上泛出森森冷光。
柳溶月就聽這幫人齊刷刷地對自己口吐了人言:“哈哈哈!你也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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