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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詭異小舍


宛平靜海伯護墳地
柳溶月癔癔癥癥讓詩素拉到涼亭坐下,她坐下之后倆眼珠子滴溜兒亂轉。
柳大人先回頭看看,還好身后那幫黑衣人沒追上來;再看看眼前這幫“家人”鼻子眼正常大概也沒讓誰奪了舍。
然后柳溶月就更加狐疑了:不是說好了分撥兒出去四處勘察的么?你們大模大樣地坐在這兒喝水像什么話?合著就我老實干活兒?算了!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好像發現了行兇的房舍!我可能看見了結綠撞頭的石碑!而且還有歹人要追殺我哎!
柳溶月興興頭頭地剛要張口,就讓蘇旭按住了手背,顯然是不讓她說話。
柳溶月就聽蘇旭輕聲慢語地對自己說:“這位先生乃是此地主人。天氣炎熱,風雨無常。他好意請我們來這里小坐稍歇。大人需多謝人家。”
柳溶月抬頭看那“此地主人”,那位竟然是個熟人!
這家伙不是秦王手下的宋長史么?他怎么會在這里冒出來?
看來宋長史也認出了她,柳溶月就見他笑吟吟地對自己說:“蘇相公今天心情倒好,竟有閑暇出來走走?”他殷勤地給她倒了杯茶:“蘇大人!我明白,您是宛平知縣,昨日這里出了命案。我料您此行不是為了游山玩水。不過大人啊,這樣悄無聲息地微服私訪就是您的不是了……”
柳溶月當男子沒信心,就怕別人說她不對:“啊?我怎么了?”然后,她就覺得蘇旭在桌子底下輕輕捏了捏自己的手,似乎是嫌她過于驚詫,失了沉穩。
宋長史慢條斯理地笑道:“大人怎說都與我家王爺有些姻親,王爺外家的護墳地出了詭異橫事,太妃娘娘聽了傷心難過。大人怎也該跟王爺通通消息,看看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做親戚的道理。再者說了,大人查案是奉公執法,我們王爺又不會阻攔,您就跟王爺打個招呼大大方方地來查驗。王爺賢明,還能阻攔么?何況這里干干凈凈也沒什么可驗的。我剛才已經讓人陪了這兩位小哥細細搜檢,并無異常!你們說是不是?”
宋長史說到這里坦然看向王話癆和齊肅。
齊肅和王話癆一起點頭:“不錯。”
“這話不假。”
柳溶月扭頭看向蘇旭,蘇旭也點了點頭:“宋長史的確著人陪著我們四處走了一走。”
蘇旭聲音不高,柳溶月已聽出他語氣的重音在“著人陪著”四個字上。
柳溶月頓時明白了:被他們看得死死的,還能查出什么蹊蹺?宋長史為何如此?難道這里真的有事?還好我跟你們分兵搜查,你們沒看見真東西沒關系,我看見了啊!我不但看見了,我還讓他們追殺呢!
那一瞬間柳溶月居然覺得自己讓人家拿刀追得抱頭鼠竄是件挺光榮的事兒!
正琢磨著心思,她就見王話癆遞了塊手巾給自己。王話癆茶館兒出身,就算當了衙役,身邊兒也總時時揣著塊兒手巾。
王話癆說:“大人!您瞅您這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啊!當然了這是有點兒刮風,仿佛要下雨。但畢竟還沒下雨,您說您跑什么呀?屁股后面有賊追不成?”
柳溶月扭頭再看看那兩個黑衣男子終究沒有追來,況且此刻身邊還有蘇旭壯膽兒,她當下用力點頭:“就是有人追我!”
骨子里老實的柳溶月此刻忽視了蘇旭的滿臉慎重,她昂然想對宋長史把話說開!既然他把漂亮話說滿,她也不想藏著掖著。柳溶月覺得自己這是光明正大查案子,干嘛非得偷偷摸摸?這回她微服私訪,沒帶了許多衙役作證。這回要是不把話說明白了,來日就算搜檢出東西來對方也有說辭推脫。
所以柳溶月分外理直氣壯:“宋長史!我的確在西邊山腳下發現了許多蹊蹺!這護墳地以西有座木屋,我剛剛親自進去勘察!那屋子里有捆人的繩子!有綁人的柱子!地上撒滿了散碎藥材!白茬椅子上有可疑的彩線!屋子外面的黑巖石碑上還有硬物劃痕!更有甚者,我找到了這些東西,立刻就有兩個黑衣人拿著刀出來追我!宋長史,你還說這里干干凈凈?只怕讓他們蒙騙了也未可知!”
宋長史似是大驚失色:“竟有此事?!大人!您也太沉得住氣了!怎么不早點兒說?”他急忙吩咐身后的仆從:“愣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快去捉拿刺客?!”
宋長史身后二人答應一聲,雙雙扭頭向西邊兒山腳狂奔而去。
蘇旭沒想到柳溶月獨自混了一會兒,居然找到這么多有用的東西!而且她還曾被人持刀追殺?我的天啊!她現在這么膽子大么?我去年拍桌子她就能哭暈過去呢!要這么說我剛才攔著人家說話太不應該了!不是,她這么聽我的嗎?
蘇旭不禁有些得意:比起來苗太太對漢子喊打喊殺的勞心費力,本探花可算拈輕若重,不戰而屈人之兵。哈哈哈!
想到這里,這位聽說丈夫被人追殺的婦人竟然笑意滿滿,大家就見她親親熱熱地拽住了蘇相公胳膊,貌似關切地殷殷詢問:“沒有傷到吧?可難為你了。”
傻乎乎的宛平知縣居然還感動搖頭:“沒有!得虧我跑得快!”
包括宋長史在內的在場諸人,眼看此情此景臉色都是詭異萬分。
宋長史不由心中狐疑:莫非這追殺大人的刺客竟是蘇太太雇的?不能吧……
宋長史的兩個手下一去便是一頓飯的時光。當這兩名壯漢從西邊兒回來的時候,雙雙都是面無表情。
他們先向柳溶月施禮,再向宋長史回話:“我倆已經將西邊兒林子搜索了個遍。可是并沒見什么兇徒。至于蘇大人說的那個小屋,那是尋常墳戶們巡查山野放置雜物的地方。我倆進去看了一圈。并沒有大人所說的繩、椅、藥渣。門口也沒什么黑色石碑,亂石倒是有一些堆在那里。我們想著,是不是大人看錯了?”
柳溶月頓時不依:“不可能!我明明親眼看見的!”
宋長史呵呵一笑:“大人莫急。我這兩個屬下當差多年,雖然勉強算得誠實謹慎,但是必然不如大人明察秋毫。這樣吧,此刻天色尚好,道路不算難行,不如咱們一同過去再察如何?”
柳溶月有些害怕再碰到那兩個黑衣殺手,有些含糊地看向蘇旭。
蘇旭料想有送宋長史陪著不會出事,他微微點頭:“如此甚好。咱們就一起過去瞧瞧。”
從六角涼亭向西邊山腳走去,柳溶月覺得自己并非如想象中那般認識道路。
初夏林密、草木蔥蘢,雖然看著殷山的方向是對,但是這里并無明確小徑,多時都需踏草木而行。走著走著,她自己都有些含混了:這到底是不是自己跑來的那條路?
齊肅縱然是看慣腳印的獵戶,無奈這半天宋長史的隨從在周圍輾轉搜索,地上鞋印復雜。齊肅也已束手無策。宋長史的隨從倒是認路,經過那二人有意無意地指點,一行人終于慢慢走到殷山腳下。
分開草木,果然有一座小小木屋,兩個隨從快走兩步,推開屋門。
柳溶月就見屋里滿當當笸籮、扁擔、斧頭、水桶,各種雜物不一而足,但是這里并沒有什么椅子、麻繩,屋子中間的立柱也糟朽不堪,上面長著綠霉,似乎是長久沒人碰過了。
柳溶月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了幾步,地面上亂七八糟,但是絕無什么草藥渣!
眾人見了屋里的情景,齊齊看向柳溶月:那意思……大人您是不是看錯了?
柳溶月還不死心,她三步并作兩步沖出小屋,屋門之外雖有亂石數處,可是哪里有什么黑色的石碑?
柳溶月頓時愣在當場:“不會啊!剛才明明不是這樣的!一定是有人把這里重新布置了!”
宋長史聽了這話幾乎要笑:“大人啊,座荒野破房誰會布置?這些泥漬、水漬如何布置得來?自大人說在這里查到線索到你我同來這里勘探,才過了多少時光?要布置也來不及啊。”
詩素從小收拾家務,她小心翼翼地挪動了幾樣家什,果然見污印和東西嚴絲合縫,顯然是長年累月的積灰。
王話癆以前是茶館伙計,見得人多,他在屋里轉轉,覺得這些東西,倒是林子里行走之人用得上的。
齊肅走到門口,圍著那會“變臉”的石頭轉了一圈兒,看石頭根處雜草叢生,要說這屋里的東西是歹人匆匆換了布置,雖然為難,好歹還能做到。但這門口的石頭周邊蔓草纏繞,若非春來草生的時候即是長成這個樣子,倉促移動石頭,定然會露出馬腳。
再加上宋長史說話入情入理,眾人不由再加幾分相信。
柳溶月依舊不信:“可是我真看見了!剛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宋長史含笑勸道:“大人莫急。大人是讀書世家公子、生長之處尊貴,大概少來荒郊墳地,剛才雷鳴陣陣、天色不正,您獨個兒立在野外,又破案心切,只怕是心思焦急乃至見了幻象也未可知。”
說到這里,宋長史忽而滿臉嚴肅:“你們不知道,荒郊野外、人煙稀少,又是墳塋之地,每逢陰天下雨之夕,偶爾妖狐作祟,幻象迷人也是有的!幸虧蘇大人是進士官身,有文曲星庇護,只是被小小捉弄而已。這要是碰上個普通百姓,還指不定如何撞邪呢!”
柳溶月雖讓宋長史說得毛骨悚然,可是她依舊覺得哪里不對:“不……不是吧,我明明看見的……”
可她再看身邊眾人,就覺得從王話癆起,各個都以復雜的眼光看著自己,他們好像都相信了宋長史的說辭。這輩子從沒如此百口莫辯,柳溶月急得都要跳腳兒了:“不!我沒害怕!也沒焦急!我是真的看到了……”
然而,她就覺得此刻的宋長史以一種特別同情的眼光看著自己,這家伙捻須微笑,似乎已經勝券在握。眼看著事實俱在,人家擺明已經懶得再和自己再費口舌。
正在柳溶月急到面紅耳赤之際,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蘇旭。
然而即在此時,眾人聽到遠遠官道之上蹄聲亂響。很快,幾匹快馬朝他們飛奔過來,馬上騎手穿的都是宛平縣衙役的服制。為首一人,正是宛平縣的吳班頭。
吳班頭遠遠看見自家大人在此,立刻勒住坐騎、翻身下馬,他滿臉急切:“大人讓小的好找!得虧您跟趙縣丞那里留下了去處,要不然出了這等緊急公務,小的還真不知要去哪里尋找大人!”
吳班頭對柳溶月抱拳拱手:“大人,玉貞公主得了皇上圣旨,這就要進京回府邸養病。公主啟駕在即,咱們宛平官員需去跪送。大人趕緊回去吧!”
吳班頭此言一出,宋長史似是輕吁口氣:“大人,公事要緊。您還是趕緊回衙處置為好。倘若對這里還有什么疑問,來日慢慢再查不遲!”
吳班頭聽了宋長史的話,猶豫了一下兒,還是當面回稟:“大人,您今早出巡之后,公主府即派了女官來將結綠姑娘的尸身領回去厚葬。公主口諭是‘辛苦宛平上下了。’”
吳班頭此言一出,宋長史似是大出意料之外,然而他還是極壓抑地松了口氣。
蘇旭聽了這話,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既然話說到這里,柳溶月也不敢再多延遲。她雖然心中充滿疑竇,依舊搬鞍上馬,與宋長史相揖而別。
宛平館驛
匆匆趕回的柳溶月烏紗官服,率領宛平上下跪送公主移駕入京。
公主依舊稱病,不曾出來接見百官。
眼看金玉車轎自眼前隆隆而過,宛平上下官吏皆松一口氣:這檔天大的差事總算辦理完結。別看中間磕磕絆絆,甚至出了人命,但是謝天謝地公主不曾翻臉,總之能把公主圓滿送走就是祖宗有德。
唯跪頭一個兒的柳溶月心中滋味古怪:從我開始當官就為了預備公主回朝,籌銀子、修屋子,人仰馬翻鬧個不一而足。然后公主來到宛平大伙兒跪一地,公主離開宛平公主再跪一地。這就完啦?幾千兩銀子扔水里還聽個響兒呢,修館驛公主也就住幾天。這圖什么啊?他們男的要是就把官兒這么瞎當,我看也沒什么意思!做買賣還圖個賠賺呢!
更別提那鬼鬼祟祟的靜海伯護墳地,擺明了里面定有蹊蹺,公主你怎么就黑不提白不提了呢?只可惜了那個名叫結綠的宮女,年紀輕輕、花朵似的樣貌!難道就此冤沉海底了?
越想越窩火,越想越賭氣,好在柳溶月人慫膽兒小,縱然暗氣暗憋火上腦門子,她也只好規規矩矩地朝車駕磕三個響頭,算是恭送公主回京。
自郊外匆匆趕回的蘇旭倒是有福見了公主一面,那自然是為了請脈。
公主到底年輕體健,又不缺乏補品滋養,小產不過幾天的功夫,已經漸漸恢復了元氣,身形也有了窈窕模樣。玉貞公主對蘇旭的醫術頗多贊許,還賞賜了他一些簪環首飾。女子間相贈頭面,算是閨閣交誼。玉貞公主送探花娘子這些東西,當真說得上進退皆宜。只要公主搖頭,誰能說這是診金呢?
簪環……首飾……
蘇旭長這么大還沒收到過如此饋贈,他瞪眼兒看著這些白花花的東西,不由深深吞了口唾沫:這些玩意兒真要戴腦袋上么?看著就墜得慌。
就……也行吧……好歹是真金白銀……
于是六品安人叩頭謝賞,甚不要臉地將東西飛快裝進了自己兜子。
這次蘇旭為公主診脈之后,知她身子無礙,再開的藥方就盡是些調理藥物。看病開藥行得很順,只是這次來收拾藥方、去撿藥熬藥的已變成了滿臉肅容、不茍言笑的宮女青萍。
蘇旭想起結綠笑意盈盈的圓臉,心頭不禁悲涼,他囑咐出口:“姑娘盡管放心拿藥,這次開的全是婦女調理用的驗方。照顧的病癥甚為齊全,就算被旁人看到……也無所謂的……”
聽蘇旭說了這話,一貫臉色肅靜的青萍眼圈兒紅了一紅,她默默點頭、收方而去。
蘇旭自以為這話說得聲音甚低,誰知屋內高臥的玉貞公主卻依舊聽了個明白。
公主聲音清冷:“娘子這話是何意?難道你覺得結綠是為我抓藥所以才被人害死?”
蘇旭猶疑了一下兒,決定老實回答:“公主,結綠姑娘不幸身死,我不敢妄加揣測原因。只是聽蘇縣令說起結綠姑娘的尸身情狀,她十根手指都曾給扎入過鋼鐵細針。這素來是逼供婦女的法子。想那天晚上我與結綠姑娘道別之時,她還言笑晏晏、手指無傷。誰知翌日她竟自尋短見,真是讓人可惜可嘆。”
館驛內室安靜得落針可聞。
許是蘇旭跪久了幻聽,許是那日風吹落葉,蘇旭恍惚聽到公主仿佛極壓抑地抽了抽鼻子。
良久,他才聽到公主低聲開口:“娘子!回了衙門告訴你丈夫,這事不是他能查的,這些事都不是他能查的。宛平知縣并不是個好缺,倘若可以,你要勸他早早調離為上。”
館驛內室極精致,公主的聲音極幽遠。
窗外撲棱棱地鳥兒驚飛,山邊呦呦野狐哀鳴。
蘇旭跪在地上,雖然云里霧里,卻又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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