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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天狐有蘇


宛平三堂
柳溶月坐官凳之上,齊肅和王話癆侍立在大人身后。
他們仨聚精會神地傾聽著王福江唾沫星子橫飛地述說這一天的奇遇。
王福江說得著實有趣,王話癆都忍不住從兜兒里往外掏瓜子兒了。齊肅捅了捅他,那意思你這不合適。
然后齊肅就見大人跟腦袋后頭有眼睛般從王話癆手里抓了把瓜子兒嗑了起來。百忙之中,柳大人還好心地分了齊肅一些。
齊肅心中吶喊:衙門里難道不應(yīng)該是嚴(yán)肅整齊嗎?
但是架不住那瓜子兒炒得挺香,那倆嗑得挺美,齊肅神使鬼差地朝著瓜子兒伸出了魔爪,很快自己也嗑得津津有味。
從善如登從惡如崩。
屏風(fēng)之后蘇旭、詩素和梅娘聽著外面瓜子兒磕得挺香,三位嬌娘覺得應(yīng)該心疼自個兒,于是他們坐在屏風(fēng)后面切了個西瓜。
不得不說王副指揮講起這奇遇來繪聲繪色,讓屏風(fēng)內(nèi)外如坐茶館兒聽書。
原來是圣上最近看到夜鳥驚飛,想到《白虎通義》中有云:士以雉為摯者,取其不可誘之以食,守節(jié)死義,不當(dāng)轉(zhuǎn)移也。
既然班固都說野雉有德,那么本朝也該見賢思齊。若要見賢思齊,最要緊是兄弟齊心。
圣上半夜下旨,賞秦王野雉百只。
這樁“美差”便理所當(dāng)然地落在了五城兵馬司的腦袋上。當(dāng)值的王副指揮三更領(lǐng)命、四更出城,天沒亮就跟沒腦袋蒼蠅一樣領(lǐng)著兄弟們沖出去打鳥兒了。
王福江縱然從小飛鷹走馬,猛不丁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抓這么多野雞。他下意識地奔了宛平方向,尋思著不行就去找當(dāng)縣令的“哥哥”想想主意。
無奈他出來得太早,宛平縣城門沒開。
有心在城門口等會兒吧,王福江又嫌荒郊野外蚊子多,更兼夏日清晨、涼風(fēng)陣陣。清晨縱馬最是爽神!小王大人福至心靈,想要不干脆帶著兄弟們跑跑馬再說?
宛平官道平坦、他們坐騎神駿,不過半個時辰功夫,便跑出了三四十里。
然后小王大人猛一回頭,在熹微晨光之下,在無垠野地之中,他就看見了那些個啄谷子的野雞啊……烏央烏央的……
眼看小王大人乍著雙手,生動活潑地模擬野雞群聚之態(tài),柳溶月與王話癆、齊肅六眼對視,一起點頭:什么叫有福之人不用忙?
五城兵馬司的兵丁看見天降如此便宜,齊齊搭弓射箭、流矢到處,很快湊足了野雞百只。
既然差事完了,王福江的手下便勸他回程:“大人,天氣炎熱、雞肉易腐,咱們得趕緊回去,趁新鮮交差。你兄長蘇大人又餿不了臭不了,您什么時候去拜他不行啊?”
話是這么說,可王福江是個細(xì)心之人,他十分納悶兒荒郊野地里為什么突然冒出來這么多雉雞聚集?王大人走到田野之中,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一條撒了谷子的羊腸小道兒。
王福江雖然不愛念書,但是這人足夠好奇!遇到這樣稀奇古怪之事,大少爺怎會放過?
況且天已大亮,身邊有兵,那還怕什么?
王副指揮讓大部兵士帶著雉雞回去復(fù)命,自己帶了兩名親兵騎馬向前探索而去。
說到這里,王福江直勾勾地盯著柳溶月問:“兄長,你猜那小路的盡頭,我看到了什么?”
屏風(fēng)之外,柳溶月含著瓜子兒搖頭:“我哪兒知道?我從小兒就不會猜謎。”
屏風(fēng)之內(nèi),蘇旭叼著西瓜冷笑一聲:“誰稀罕去猜?甭問他自己就全招了!
果然,王福江一拍大腿,滿臉興奮:“你絕對想不到!我看到了兩座一模一樣的木頭小屋!這兩座小屋相隔一箭之地,中間草木掩映,本來難露真容。若非前些日子發(fā)水沖倒幾棵大樹,我還真未必能看見第二間房!”
他此言一出,柳溶月“啊”地一聲站了起來!
她心頭剎那雪亮!為什么靜海伯護墳地里的木屋轉(zhuǎn)眼就變了模樣?為什么折磨過結(jié)綠的地方說沒就沒了?虧她這些日子疑神疑鬼!不過是他們蓋了兩間一模一樣的屋子!
王福江好奇地看向柳溶月:“哥哥,你怎么了?”
柳溶月滿臉急切:“你在屋看到了什么?屋子里住著誰?可堆了什么東西?”
王福江“嗨”了一聲:“怪就怪在這里!這屋里干干凈凈,仿佛時常有人打掃?晒碛皟憾紱]見一個。只是啊,這房屋正中掛了一幅金晃晃的九尾天狐畫像!彼S手一指王話癆那個包袱:“天狐面前就放了這么盒兒餑餑!”
齊肅大皺眉頭:“話癆哥,莫非狐貍精嘴饞?它看上了你娘給你做的發(fā)糕?”
柳溶月脫口而出:“不對!我看是賊子發(fā)現(xiàn)話癆并非他們招來的民夫,所以匆匆逃離了老巢!”
屏風(fēng)之內(nèi)的蘇旭狠狠咬了口西瓜:“就是如此!”
柳溶月問王福江:“福江!你可記得那兩座小屋蓋在哪里?”
王福江連忙點頭:“如何不記得?我從小最認(rèn)路!咱倆上哪兒鬼混不是我?guī)е?以前你想見林朝露還不是我陪著你去爬墻?”
柳溶月眼刀惡狠狠殺向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偷窺蘇旭的一口西瓜噎住,差點兒吐了出來。
不過柳大人現(xiàn)在顧不上那個,她拽著王福江匆匆出門:“走!這回你還帶我去!華朗!齊肅!看看衙門里誰在當(dāng)值?一起帶上!”柳溶月倏地又停住了腳步,她低聲吩咐:“吳班頭病著,縱使當(dāng)值也別叫他跟著了……”
齊肅心道:大人心眼兒真好!
倒是王話癆的眼珠子多轉(zhuǎn)了兩圈兒。
王福江十分驚訝:“兄長!天都黑了!現(xiàn)在去嗎?等天亮再說也行吧?”
柳溶月已經(jīng)飛身出門了:“宜早不宜遲!我定要現(xiàn)在親自去瞧瞧!”
聽著這起人漸漸遠去的聲音,屏風(fēng)之內(nèi)的蘇旭狠狠咬了一口西瓜,他心道:人說咬人的狗不叫。我們柳溶月大概從小兒到大都不曾叫過。你看她這不是也挺英明果決?
蘇旭隨即暗自發(fā)愿,以后要對柳溶月柔和些,免得遭她反噬。
詩素隔著屏風(fēng)看這起爺們兒頃刻走盡,她請示蘇旭:“奶奶,咱們該怎么著啊?您要不要女扮男裝偷偷跟著。俊
蘇旭緩步走出屏風(fēng),目送著柳大人遠去的背影,他輕輕嘆了口氣:“那倒不用。她如今自己可以的……”蘇誥命回頭看看梅娘和詩素:“你家大人都如此能辦事了,我也不好太過躲懶。詩素、梅娘,要不你倆再教教我廚藝如何?”
詩素知道內(nèi)情,明白蘇旭是讓公主的酒宴嚇得不輕。
梅娘心卻好奇怪:咦?奶奶如今怎么這樣有正文兒了起來?
柳溶月這輩子從未如此感激蘇旭教她騎馬。這要是坐轎去,天亮也到不了!想王話癆是天將明時被那起人放歸的,王福江摸到木屋也不過卯時左右。只要他們是人!如此匆匆離去,定然會留下蛛絲馬跡!
當(dāng)柳大人在熊熊火把照耀下走進木屋的時候,她不禁有些恍惚:這房子竟和靜海伯護墳地里的那處一模一樣!深深地吸一口氣,她緩步走入了那間黑洞洞小屋。
王福江帶著隨行兵士守在小屋之外,齊肅和王話癆一左一右地打著火把,方便柳溶月細(xì)細(xì)查看屋內(nèi)情形。
首先映入眼簾的即是那幅碩大的九尾金狐畫像!
柳溶月心想:可好,為了嫁禍給狐貍精你們也是費盡心思!
她慢慢走近,認(rèn)真端詳:畫中狐貍九尾金毛、體型碩大,眼神炯炯卻又媚態(tài)盈盈。
這畫紙質(zhì)潔白、墨色尤新,顯然年代不久,便說是剛剛畫就,柳溶月也毫不意外。她是大家小姐,從小博覽雜書,更有個愛好品鑒的師傅隨口點評,雖然自己畫技平平,眼光卻是獨到。
柳溶月歪頭再看這畫作,覺得它筆觸細(xì)膩有余、但用色失之滿溢,精細(xì)得有幾分匠氣,認(rèn)真看看竟有點兒像上等年畫兒。隨即,柳溶月便想到了市面兒上那幅將蘇旭畫作白娘娘的工筆。因為好奇“自己”入畫的樣子,柳溶月曾特意讓王話癆把那“白蛇舍藥圖”買回來瞧瞧。結(jié)果一看之下大失所望,也許民間用心很好,但是畫技著實和空靈俊秀拉不上關(guān)系。
柳溶月再看這畫上刻意簡單的題跋:有蘇氏。
《竹書紀(jì)年》上寫:“王師伐有蘇,獲妲己以歸”。
柳溶月心中立刻不太舒坦:上古的狐貍精不是涂山氏就是純狐氏;近年的狐貍精,干脆姓胡的居多。上下幾千年,有蘇氏就出了一個狐貍精,還讓人巴巴兒地畫出來。人說有蘇氏是蘇氏始祖,這是暗指狐貍精是蘇旭嗎?
正在嫌這畫晦氣,柳溶月就聽齊肅輕輕對自己說道:“大人,請看。”
柳溶月順著齊肅的目光看去……結(jié)果什么都沒看見……
看大人眼神疑惑,齊肅連忙解釋:“我也知大人不曾看見什么。可是有時候‘沒有’也是極要緊的事!
他指向門口:“這間屋子地處荒郊,可是門外青石锃亮,臺前階上沒有雜草。這說明此處并非荒廢之地,時常有人走動!
齊肅指墻角:“沒有蜘蛛網(wǎng)!
齊肅指屋頂:“沒有漏水處!
最后,齊肅居然看著地面說:“大人您看,前些日子渾河暴漲,水位奇高,這屋子顯然進過水?繅σ慌,多處青磚比別的地方更加潮濕。這說明這些磚上當(dāng)時是放著東西的。器物壓著,水汽難散?催@形狀……仿佛是些受潮的木箱剛剛搬走。”說著,他指著旁邊的一間木屋說:“那邊的情形也是類似,只是少了這里的供桌和掛像,剩下一座空屋子!
柳溶月過去巡視,果然如此。
此時天光已然大亮,一天一宿不曾合眼的王福江打著哈欠跟柳溶月商量:“我說兄長啊,你看完了沒有?咱們要不先回去……哎喲!這是什么硌了我的腳?”
柳溶月就見王福江低下頭去,從靴子底兒上摳下來顆不大的珠子。王大公子用嘴吹了吹,陽光之下,熠熠生輝,竟然是顆品相不錯的小小藍寶。
柳溶月接過來仔細(xì)瞧瞧:這么精致的小巧雕工,此物倒仿佛是從什么首飾上掉下來的。要不是王福江命好一腳踩上,尋常在磚縫里找還真不容易。如此說來,這里還真的是個藏寶之地!
經(jīng)過再三勘測,并未發(fā)現(xiàn)更多異常。
柳溶月命隨行衙役將這兩座小房貼上封條,又請來當(dāng)?shù)乩镎艽颂幉辉S閑人出入,這才浩浩蕩蕩帶著眾人回了宛平縣。
王副指揮得回五城兵馬司交令。他這番雖然人回去得晚了,好在野雞早到就算沒耽誤正事兒。何況這大半天功夫他是讓宛平縣留下幫忙,怎也得說是公務(wù)。他侍郎公子,上司頗多看重,所以王福江并不擔(dān)心誤了點卯,一定要陪柳溶月一起回程。
柳溶月與他并肩騎馬,忽然想到個事兒:“福江,去年年底你拉著我去會的那個相好兒,現(xiàn)在如何了?”
王福江搔搔腦袋:“兄長是說那個竇姑娘。克皇俏业南嗪脙!那是我救下來的一個望門寡婦,她不想被逼自盡,所以逃出家門,陰差陽錯認(rèn)我做了義兄。說來我這義妹也是個命苦人。她父親是個貧寒學(xué)子、多年不第,為圖錢財胡亂給她定了親事。誰知道女婿不幸病死。她爹痰迷了心竅,定要逼著女兒自盡相殉,好去衙門申請個節(jié)婦旌表。”
柳溶月在馬上“呸”了一聲:“我看只怕是為了少上些稅罷了!
王福江跟著咒罵了幾句,然后才悄聲對柳溶月說:“我義妹如今認(rèn)了禮部洪主事做爹,改名換姓叫做洪竇兒,入宮伺候針線去了。”看看親隨離得很遠,王福江對柳溶月嘀咕:“我這義妹模樣俏麗、心靈手巧。聽說……已經(jīng)給調(diào)到御前了去伺候皇上了……”
說到這里,王福江嘖嘖:“也許人家真是個鳳凰命也說不準(zhǔn)哦!
柳溶月笑道:“既然是這等好事,你當(dāng)初干嘛不和我實說?死冷寒天把我拒之門外。你讓我見見你這義妹又怎么了?”
王福江將嘴一撇:“還不是你從來不讓我多管閑事?那時候她爹四處抓她回去上吊。我這不是怕你把我義妹的藏身之處說出去么?”
柳溶月滿臉不服:“我有那么缺德嗎?”
王福江上下打量了柳溶月一番:“以前你行規(guī)步正,F(xiàn)在好了許多!兄長,自成親之后,你眼神都不一樣了你知道么?”
柳溶月連忙敷衍了兩句閑話,將這話頭兒差了過去。
前面到了兩岔路口,王福江帶人回京城,柳溶月帶人回宛平,二人作揖而別,一雙兄弟如今倒是都有些出息的樣子。
回了府邸,柳溶月把今日之事細(xì)細(xì)地跟蘇旭學(xué)一遍舌。
果然,當(dāng)她將那幅寫了“有蘇氏”的圖畫拿出來時,蘇旭的臉色也變了變。
柳溶月不服不忿:“如今你是長蟲、我是狐貍,眼瞅著咱宛平縣就要成妖精窩了!闭f到這里,她神情怏怏:“羲和,你說會不會有人為了這個嚼咱倆閑話?”
蘇旭對著那幅狐貍圖看了又看,他心里雖然隱約不安,可臉上毫無異色:“不要胡思亂想,咱們身正不怕影斜。”
看柳溶月似乎放下心事,蘇旭笑道:“這兩天辛苦了,不如干脆別去前頭,在家睡覺吧。”
柳溶月?lián)u了搖頭:“公主就要請你吃飯去了。我還得幫你把鞋面兒繡完呢。羲和,我這兩天公事繁忙,功夫只夠繡出來鞋面兒。上幫兒、納鞋底兒你就讓詩素做!
柳大人這次出門帶回來的小寶石讓蘇旭收入了首飾盒。
唯王福江捎回來的那盒兒發(fā)糕,王話癆怕狐貍舔了晦氣,要詩素替他扔出去。
偏這兩天詩素也有些腹瀉不適,隨手把發(fā)糕放到了堂屋里的點心匣上。
看詩素身上不痛快,蘇旭也不好意思多麻煩她,只好自己胡亂縫上了鞋梆。無奈他哪是這塊料?鞋子堪堪縫好,剪子卻找不著了。
不覺到了公主請客這日,蘇誥命精神抖擻!他擼胳膊、挽袖子、扎圍裙、提豬頭,興沖沖地就要大踏步跨上公主府來接他的香車。
蘇奶奶這兩天夙興夜寐研究廚藝,剛剛學(xué)會了一道“長柴燉豬頭”。這菜易學(xué)難精,蘇旭在家試了多次,居然不曾失手,今天正要一展所長、技壓群芳。
他這架勢可把公主府來接他的宮女青萍嚇得不輕,青萍饒從未見過如此生猛的探花夫人。
她一把拽住了蘇旭的袖子:“娘子是去赴宴還是去幫廚?公主說考較廚藝,不是讓諸位去煎炒烹炸,一人帶道做好的點心去意思意思也就行了!
青萍這話本是好意,誰知道對方奶奶還急了!
探花娘子急赤白臉:“哪有這樣的?!怎么說了還不算呢?我還不怕告訴你!就這燉豬頭還是我辛辛苦苦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嗚嗚……”
若非柳溶月手疾眼快地捂住了蘇旭的嘴,蘇誥命還指不定會吐出多少實話。
在場眾人相顧汗顏。
可事到如今,再預(yù)備道點心帶去也來不及了。
還得說梅娘機靈,她瞅眼瞄見了大人屋里那盒兒發(fā)糕!
她將發(fā)糕裹吧裹吧塞到了蘇旭懷里:“奶奶只管放心大膽去。這路點心從來就沒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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