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慌，連忙朝山下河邊跑去。

        “大京京，貫貫，你們在哪啊！”

        河岸周邊無人，亦沒有熟悉的臟衣物，心底松了口氣。

        王家村村民正在吃飯，聽到門外傳來的喊聲，抱著大碗走出門外，好奇的觀望著。

        “這個女娃娃，有點面生啊！”

        “你們整日地里忙活，平日里當然沒怎么看過”，扒拉一口粥，模糊不清道：“她就是王三柱家的那個王大丫，被抱錯的那個。”

        “哦，我就說，沒見過，她這急匆匆的，喊得誰啊？莫非是縣里的人，來看她了？”

        眾人抱著碗聚在一起，七嘴八舌交談起來。

        聽著村里人的交談聲，后廚收拾的張氏一驚，眾人討論的名字是三個男娃的大名，村里人大多沒讀過書，一般娃都喊小名，也就她和阿蘭關系好，記得狗子們大名。

        “哎喲，那是三柱和阿蘭的娃！”

        聊的正起勁的眾人一聽，抱著碗對望幾眼。

        “看那女娃著急的，難道三個男娃出事了？”

        “糟了，沒大人看就是不行，快別吃了，先去看看吧，對了，要不要通知王老頭一家？”

        張氏有些猶豫，好歹是親孫子，總不會真的那么冷血吧，朝著隔壁喊了起來，“陳老太，王老頭，你家三個狗子，好像落水了！”

        隔壁屋大門依舊緊閉，張氏氣急，朝著對方大門前“呸”了一口，拉著自家男人先行追了過去。

        其他附近的人，也紛紛放下碗，跟了過去。

        王悠悠走到河邊，大喊了幾聲，河面平靜，一覽無余，只有一些綠葉飄在水面上，并無衣物和尸體。

        河流很長，通的很遠，她順著河邊往下找。

        “大丫啊，狗子他們怎么了？”夫妻兩人順著聲音一路小跑，喘了口氣，又連忙接著問道：“嬸子看你一路喊著他們大名，可是他們落水了？哪掉的啊！”

        后面跟來的幾個大漢，不等回答，先一步跳入河中，找了起來。

        王悠悠連忙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嗐，水里沒找到啊！毛都沒有，凍死老子了。”中年男人，朧了朧濕噠噠的衣服，哆哆嗦嗦的爬出了水面。

        大家七嘴八舌商討起來，“這三個娃會不會撿樹枝，迷路了？今天山路滑，興許摔哪了？”

        “怎么闊能哩，昨兒個下雨，樹枝都濕的，誰會傻不拉幾撿回家當柴火，我看，八成是山里挖野菜去了。”

        山里的樹木雜亂無章，夜晚更是難辨方向，森冷難捱。

        她一個人進山找無異于大海撈針，只能向王家村村民求助。

        村民淳樸友善，一起幫忙上山找了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依舊無人回應，心底也焦急了起來。

        往日相處的點點滴滴浮上心間，大京面對她，看似成熟冷淡，卻大清早守在她門口，生怕她丟下他們。

        貫貫不過六歲，卻已會觀察別人的臉色，整日變著法夸她，只為了討她歡心，不要輕易扔下他們。

        就連最小的小白，也拋棄了最愛的哥哥們，轉而黏著她。

        他們小心翼翼的討好，她都看在眼里。

        “大丫，別哭，狗子們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出了事，我們怎么也不會丟下他們不管的！”

        王悠悠抹了抹臉龐，透明的淚珠沾染在指尖，還帶著身體的溫熱。

        村民大力呼喊三人的名字，驚動了遠在一角的村長一家。

        村長留著長長的白色胡子，聽了這事，眼神看向一旁站著的丫頭。

        對方眼神透著擔憂和驚慌，面上卻冷靜，搜查做事穩重不亂，不愧是富貴窩里養大的孩子。

        “王家一家子還沒來？”

        “嗐，我臨走還特意喊了，那家子一到吃飯的點就大門緊閉，生怕我們這些窮鄰居惦記”，張氏語氣氣憤又無奈。

        “噓，你這婆娘聲音低點，他們家可是有個讀書的。”

        “怕啥啊，村里又不是只有他家一個讀書人！”

        村長摸了摸胡子，事情大致他了解了，他是村里為數不多識字的人，又輩分高，說的話村民都愿意聽，朝著一旁的兒子吩咐道：“你去村里敲個鍋喊喊，人多好辦事。”

        “三個男娃可是我們看著長大的，見了面都乖巧的喊我們一聲，怎么也不能冷眼看著他們生死不明，留下我婆子在這守著接應，剩下的大家伙一起隨我去另一個方向找。”

        眾人分散開來，秩序進山。

        天色漸漸蒙上一片黑紗，村民嘶力竭的喊聲回蕩在空曠的樹林里，然而，三個孩子依然杳無音訊。

        眼見山路越來越看不清，大家心里開始焦急。

        “哎？你們看，那山腳下，正好三個！是狗子他們嗎？”

        “哎呦，除了狗子，還會是誰啊。”

        王京后背背著睡熟的王白日，右手緊緊牽著王貫。

        “大哥，你說一會姐看到包子會不會特別開心！”他自豪的說著話，小心護著懷里的包子。

        村民越看越覺得是他們苦苦尋找的三個娃，立刻通知了身旁的其他伙伴。

        王悠悠聽到消息，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連忙彎腰朝著其他人感謝，一邊往山腰里的土屋趕去。

        三個孩子穿著臟衣服，臉上身上都抹了黑黑的鍋灰，只有黑白分明的小眼睛眨巴眨。

        她一身污泥沒來得及梳洗，四個人站在一起狼狽四人組。

        看著一臉莫名，嘻嘻哈哈的兩人，心里哪還有擔憂，恨不得抄起鞋底揍一頓。

        鬧這么大陣仗，白擔心一場，想到幫忙的村民，扶額嘆氣，思索著如何避開即將開始的修羅場。

        大京把小弟放下，王貫看到阿姐，立馬奔過去，開心喊道：“阿姐，我們三個今天賺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的話，就被趕來的村民憤怒打斷。

        “你們三個狗崽子去哪了，跑出去玩也不知會下家里的大人，知不知道我們找了你們半天。”

        “是啊，你們失蹤了，你們大姐可擔心壞了。”

        “看他們回來的路，好像是去的鎮上吧。”

        “是啊，白擔心一場，我飯都沒吃完”，說話的男人，語氣微微帶了些抱怨。

        村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硝煙，一向臉皮厚如山的王悠悠，也不禁尷尬起來。

        上一秒還在謙卑求人幫忙，下一秒就踩坑，偏偏挖坑的還是自家人，只能先誠懇道歉撫平眾怒。

        王京抿著唇，兄弟二人眼里一起染上畏懼，他不懂，他們三個有犯錯嗎？為何大人，這樣說他們？

        最小的王白日被雜亂聲驚醒，揉著眼睛，迷糊嚷道：“哥哥，包包，吃！”

        人群中，一人嗤笑出聲，“王大丫啊，沒事看好你弟弟，我們忙得很，明天還要早起下地呢，不是誰都能像你們自由自在。”

        “就是，你阿爹阿娘不在，你就是家里的長輩，你可得好好帶弟弟，要不然，就是大不孝！”

        王悠悠低著頭，長長的睫毛擋住了她的神色，嘴里誠懇賠禮，“對不起，下次我一定管好弟弟，抱歉，讓各位叔嬸擔心了。”

        “是啊，大丫都道歉了，男娃嘛，誰家沒個調皮的是不，來來來，時候不早了，大家趕緊下山回去吃飯咯！”

        眾人看小女娃態度好，也不愿在鬧，擺擺手作罷。

        送走大伙，張氏有些擔憂，本來村里人就對阿蘭換孩子的事，有些看不起，順帶的也對王大丫也有意見，好不容易近來關系融洽不少，今兒又出了這事，這家里沒個長輩，以后四個人婚事都成問題。

        三個小孩無措的站著，小心的瞅著王悠悠。

        扯了扯王悠悠衣角，低聲討好道：“啊姐，我們是去鎮上賺錢的，以后我們可以養你。”

        不用去許府當丫鬟……

        王貫又扯了扯王京的衣袖，催促他趕緊把懷里的銅板掏出來。

        張氏看著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樣的王大丫，笑著活躍氣氛，“喲，你們三個小家伙還會賺錢啊，快給嬸子看看，今兒個賺了多少！”

        王京從懷里左摸摸，右摸摸，一個又一個銅板從衣服里掏出。

        張氏數了數，朝著坐在門檻上的王悠悠看過去，“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枚銅板，真厲害喲。”她男人去鎮上碼頭扛麻袋，辛苦一天也就掙四十文。

        王悠悠抬起頭，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

        “奇了，你們三個哪賺來的？”最大的王京也不過八歲，王貫才六歲，最小的那個別提了，不過三歲，這三個娃怎么賺的錢？

        面對提問，王京抿著唇，沉默不語，低著頭站著。

        王貫反而自豪道：“叔叔嬸嬸見我們可憐，送給我們的。”

        王悠悠忍不住扶額，感動中又帶點欲哭無淚，一直溫和笑著的張氏，滿臉震驚，結結巴巴，不知道該責怪，還是該夸。

        王貫見情況和他們預想的不一樣，立馬收斂住笑意，學著大哥，悄悄的低頭安靜下來。

        他們不懂，賺錢，不是該高興嗎，他們有錯嗎？

        吃飽喝足的王家，架不住村民的嘲笑議論，散步似的走上了山腰。

        王老頭嘴里叼著大煙，駝著背，不緊不慢的跟在家人最后。

        領頭的是他媳婦，陳翠花陳老太，中間是他們的兒子和兒媳，山路濕滑，小娃娃都留在屋里玩耍。

        一些村民抱回大碗，嘴里劃拉著飯，跟王家一起上山看熱鬧，眼底的八卦熊熊燃燒。

        而王貫說話的這一幕，正巧被最前面的陳老太看見，她眼尖的搶過的張氏手里的二十個銅板，滿是褶皺的皮膚，夸張的向兩邊拉扯，拍著胸脯，對天嚎道：“我可憐的三柱啊，你走了，這死丫頭，就這么養她弟弟啊，居然讓他們去鎮上乞討，丟人現眼的一群東西啊！”

        又低頭看著面前的三個孫子，哭道：“你們三個傻娃娃啊，怎么能去當小乞丐啊！我，我對不起王家的十八代祖宗喲，這是要我老命啊。”

        “你們這么小，定然是那個賠錢貨指使的”，她朝著王悠悠高聲罵道：“懶貨，自己不好好養弟弟，這么大的人，居然讓我的親孫兒去養你，你的心怎么那么黑，就跟你那爛貨娘一樣，都是賤貨的爛玩意。”

        老太太一句又一句惡毒的咒罵，毫不留情的噴向對面少女。

        三個孩子被這場面嚇傻了，一股口臭洶涌而來，王悠悠皺著眉有些嫌棄，隱晦的拉著三個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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