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都沒有轉過身體，怎么能說有點兒熟悉呢，”方樂問，“莫非是覺得他的背影熟？”

洛靜緩緩搖頭：“不，準確說是他的衣服、或說穿衣風格有點兒熟，就好像之前見過。”

方樂說：“他最顯著的是上身的風衣，是這上衣帶來的印象么？”

洛靜點頭：“應該是。”

方樂操作電腦，將上衣放大了一下，揣測說：“這看著有點兒類似于軍大衣啊，咱們國家的軍大衣有這種款式么？”

“軍大衣……”

洛靜沉思了一下，猛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說：“走……”

“哪里？”

警花沒回答，方樂只能盲目跟著走……

物證存放中心，還好工作人員還沒下班，洛靜親自申請進入尋找，方樂分局大熟人也混了進去。

一邊陪著洛靜在物證柜各處找，方樂一邊問：“我們到底要找什么物證？”

警花卻警告說：“別說話。”

這是不想自己被分了心，方樂偏偏就吃這一套，乖乖閉嘴。

將近十分鐘，洛靜才在一處柜子前停下來，扭頭請工作人員將柜子開啟物證取出。

一直等柜子打開將里頭的物證箱子取出，方樂才再次問：“所以這到底是什么物證？”

洛靜這次回答了：“你看看箱子側面標注。”

方樂低頭一看，看見了“170412特大搶劫殺人案”的標簽，吃了一驚，脫口說：”莫非是一年前那樁案子？”

洛靜沒回答，專心翻找紙箱里的東西，不久舒了口氣，說：“還好，有。”

只見她從一大堆東西里篩選出了一個大袋子，里頭是一件大衣，洛靜又申請將物證袋現場開啟，將里頭的衣服抻開，問方樂：“你看像不像？”

方樂辨識了下，說：“除了這件衣服上有槍口及鮮血，大小也不太相同，跟視頻里那個男子的風衣款式是一樣的，都是某類不像我國軍人所用的軍大衣。”

洛靜說：“一年前我們圍捕412殺人案的匪徒，最后一刻發生了槍戰。”

“我記得。”方樂點頭，“我還在場呢。”

“匪徒在逃竄中被我們擊殺過半，當時死去的匪徒里就有一個穿了這件大衣，當時覺得這衣服獨特，為了保證物證鏈的完整性，所有死去匪徒身上的物品包括這件衣服就被和其他412案物證放在了一起，而我記得匪徒中還有一名被衛護下成功逃脫的男子也是穿這種大衣的，那個男子其身材想起來就和航拍視頻里背對著鏡頭的人高度相仿。”

方樂得出震撼的結論：“你是認為，接收了毛子軍火庫的人，就是一年前那些案件兇犯的余孽？”

“可能性很大，走吧，帶著物證，我們去向李局及孫大匯報……”

很可惜，局長李華剛下班走，倒是大隊長孫川還在，看了兩人展示的東西又聽了推測，孫川表情凝重：“這事情很重要，明天一早我會對李局匯報的，你們倆發現很及時，做的不錯。”

本來該告辭的，方樂忽問：“對了，叔，我覺得這件上衣像一件軍大衣，但不是我們國內的，您說是不是這樣？”

孫川當兵出身，對這方面的確更熟悉，點頭說：“不錯，這種衣服是某喜歡滿世界武裝干涉介入的大國多年以前的軍裝制服的一部分，后來其制服改裝了，但一些退伍兵還是有穿這種衣服的，這些人里有不少都去戰亂地帶做了雇傭兵。”

“啊，”方樂說，“難道我們一年前對付的敵人是一幫國際傭兵或前傭兵？”

孫川說：“不然，那次的匪徒一共15人左右，足以組成一個完整的戰斗小組，如若成員都是戰斗經驗豐富的傭兵，當時的街頭合圍不見得能對付得了他們，小洛既然說逃跑的人里還有一個穿此類衣服，那么很可能15人里只有兩名前傭兵，這衣服估計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方樂說：“也就是說，那些匪徒里有兩名核心，我們上次擊斃了一個，遺留的老大或是老二又出現在中山了，重新拉了一幫人，得到了一批槍？”

孫川重重點頭：“這就是我最擔心的，好了，你們回去休息吧，估計明天我們會開個重要會議，小洛，到時候你也參與吧。”

方樂忽說：“那我也參與，反正這事兒我也知道了。”

孫川未置可否……

下一天的確開了重要會議，但不是上午，而是下午開的，因為李華一接到孫川展示的東西以及分析推理，就急匆匆帶著證據趕往市局，估計在市局里開了一整個上午的會，等到了會議最終內容，才回來宣讀精神的。

方樂本該白天去看著那個醫院里的病床男子的，但他現在更想知道警方打算對風衣男子那些人怎么辦，所以一直留在分局，并把本該這天晚上輪班的小張給支了過去替代自己。

下午的會上一開始，所有人就都感覺出李華臉上的凝重空前。

“市局認為那個毛子現在對于我們中山市相對次要，航拍事件里的關鍵人群是風衣男子那批人，風衣男子等一年前因犯罪折戟中山，其團伙損失慘重，這次重新拉起數十人乃至上百人在中山市重現，并且獲得了等量乃至更多的槍械，恐怕是欲對我中山市不利，即企圖復仇！”

“這么多擁有比較先進槍械的匪徒藏身于市內意圖不軌，就是一顆定時炸彈，說不定哪一天就爆炸了，而彼時我們恐怕全是破綻難以應對，所以市局的意思是，除了嚴加布防、給街頭日夜不間斷的巡邏，還要繼續增進對那些人的搜索及排查，爭取對那些人的藏身區域有個最初步的了解，這樣應付起來也可有的放矢，避免出事時左支右絀……這些事市內所有轄區都會做，但我們西沙分局的任務最重，因為那些人重現在我區內，一年前還是我們分局主導下將其團伙擊潰的，他們不排除會首先針對我們分局，所以我們一定要做好一切防范，以主動化解被動，我知道大家這兩天都很累了，但還是要加班，每個警員還要做好自身的安全防范……就是這樣，如果你們想到了更好的應對此局面的辦法，趕緊對我或孫大請示，好了，散會都去忙吧……”

會議精神傳達遠比想象的簡約，去官僚作風去得不可思議，但是帶來的任務沉重感卻更勝一籌。

方樂隨著與會的人群出來，發現每個人神色表情都不見一星半點的輕松。

他和洛靜以及袁大偉剛回到四隊辦公區，發現那里極其熱鬧，待命的小胡以及小韓正和兩個人熱絡地聊天，等那兩個人聞聲轉過身，三人都喜悅地說：“老柯、老黑？！”

不錯，兩人正是原隊里的老刑警老柯老黑。

老黑現今是反扒隊高級顧問以及街頭行動指揮，老柯由于想調任到老家任職，這段時間一直在走關系兩地跑，尋常根本見不到面。

所以袁大偉欣喜過后問：“你們倆怎么都來了？”

老黑說：“近段時間市內各轄區都加大了街頭巡邏以及搜索，小偷們都不太敢出來活動了，所以反扒隊清閑了很多，我覺得一定是有大事了，就籌謀著回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老柯也笑說：“我也是感覺局里需要人手，就回來接任務。”

袁大偉問老柯：“你的關系走好了么？職位有沒有定下來？”

老柯點頭：差不多了吧，可能是縣公安局指導員什么的。”

“哦，那很好哇。”

老柯說：“所以我想至少最后執行一次分局里的任務，最后一次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老柯這么說著神色空前嚴肅。

“好，好，”袁大偉頗有些感動，“事情小胡和小飛告訴了你們多少？”

“簡單說了我們隊前頭接手的兩樁案子，還有那則航拍視頻。”

“嗯，不錯，現在我們的調查重點就在于那則視頻上，因為小洛還有方樂查到視頻里接收槍支的人可能是一年前412案的犯罪團伙余孽。”

老柯老黑大吃一驚：“412案……被打掉的流竄團伙還來中山市，莫非是來復仇的？”

袁大偉嘆息：“是啊，市局就是這么判斷的，而且我們西沙分局說不定會成為報復目標，所以這階段大家任務都會很重，一方面是布防，一方面是對這個團伙的藏身地點摸排，一無所知肯定會陷入被動的。”

“我們知道了。”

“對了，小張在哪兒？”老柯問。

“小張啊，他在……”

袁大偉看向洛靜，洛靜解釋：“他去醫院看護街頭發現的那個重傷男子了，也就是我們接手的第一樁案子的受害人。”

“這樣啊。”

袁大偉忽說：“你們兩個雖然是回來幫忙的，但你們老刑警也整天參與街頭具體的摸排工作的話，我覺得是浪費資源，起不到更好效果，我看這么辦吧，你們兩個分出一個來，去醫院替代小張，讓小張這個年輕人去忙碌細節，你們倆誰去？”

老柯率先說：“老黑這段時間雖然沒有搞刑偵，但也在忙反扒，他應該更累，就讓他去把小張替下來吧。”

老黑瞅了瞅老柯，沒說話，等袁大偉下決定。

袁大偉倒也沒有羅嗦，說：“那就定了，老黑你去。”

“現在剩下還有半天工夫，大家都出去查人吧。”

袁大偉說完率先向外走。

出了分局，老黑要去往距離不遠的醫院，方樂想到什么，忽然趕上去一陣交頭接耳，老黑則不斷點頭的樣子。

方樂回來后洛靜問他：“你對老黑說什么了？”

方樂笑說：“我前頭用方法問那個重傷男子的姓名，眼看就要問出姓氏來了，我讓老黑叔接著完成任務。”

小胡奇怪問：“那個人不是嗓子壞掉雙臂骨折了么，你怎么和他交流問名字的，不會是讓他用腳來寫字吧？”

“當然不是，他的雙腿好像也有骨折現象，也固定了夾板，不能隨便動的，”方樂得意說，“我只是用聲母表和韻母表問他的姓名讀音而已，啊……”

見大作家后頭臉色猛變，小韓問：“方哥，怎么了？”

方樂苦著臉：“我光顧告訴他什么方法了，忘了把平板交給他。”

然而向老黑的方向望去，人家已經不見蹤影了。

洛靜則安撫說：“放心吧，老黑是老警察了，交流經驗很豐富，如果他覺得有必要使用你的那個辦法，會聯系你的。”

“嗯，也對。”

……

“方樂，你跟著我們上車做什么，快回去。”

后面，洛靜見方樂并非簡單出來送行，而是跟著四隊人上了出任務用的警車，不由發聲趕人。

方樂說：“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我實在是好奇那些人到底躲到了哪里，竟然全城警察搜捕了幾天卻一絲一毫線索沒有，放心好了，我不會輕易下車的，主要就是留在車里等你們一個地點一個地點的查完。”

洛靜還沒說話，本來坐進了車里的袁大偉突然又拉開車門走下去，甩出一句話：“我有事先離開一下，你們先去今天要查的區域吧，我不久后跟你們匯合。”

不等大家具體詢問袁大偉就不見了，留下車內人面面相覷……

一個老地方，某酒吧，袁大偉見到了電話招來的兩名并不屬于警察序列的助手。

兩人去吧臺要了兩杯酒，來到袁大偉身邊一左一右坐下，問：“老大，突然招我們來，有什么事，是不是警隊遇到麻煩了？”

雖然袁大偉刻意選了角落的位置，還是向四周謹慎地掃視了一圈，沒感覺到有可疑人，才低聲問：“我問你們兩個一個問題，如果有幾十號乃至上百號的外來人藏身中山市，整個中山市警方連續搜查幾天都沒有找到人，會是什么原因？”

兩人一時有點兒懵，一會兒后其中一個才回答說：“這要看那些是什么人了，是工人就到工廠查，是白領找公司，是小孩兒去學校……”

袁大偉白著眼打斷：“警隊的任務，你覺得會是什么人？”

“呃……”發話的那個稍顯尷尬，察覺自己的確說了廢話。

另一個接話說：“老大，不過這小子的思路是對的，如果是幾十上百號犯罪分子，那只有去道上查了，整個中山市幾百萬人，除非你有要查的那些人的精確資料，否則真不好搜出來，最好是找尋道上消息靈通的人去探訪，這點兒老大您應該很熟悉才對。”

“我在‘道上’最熟的就是你們兩個，這也是我這次招你們來的目的。”

“嗯，老大，我們明白了，您說說那些人具體有什么特征，我們找一下所知道的道上消息通靈的人問問。”

“那些人為首的是個身材高大可能慣于穿某國退役軍裝的男子，應該是不久前外來的，年齡大致在45—50歲之間，他的手下保守有幾十號人，但真實人量可能遠比這個多。”

“聽這個表述，好像容易探聽，又不容易探聽的樣子……老大您暫且等我們的消息吧……”

幾乎差不多的時刻，西沙分局，局長李華的辦公室突然被敲響。

“進來。”

李華抬頭看見進來的人后，咦了一聲，問：“王濤，有什么事？”

一中隊長王濤將門小心地關上，走到局長辦公桌前盡量將聲音壓低說：“李局，我覺得我們現在盲目的排查不會有效果。”

“那你的意思是？”

“那些人至少數十乃至上百號，又是外來的，照常理來說應該比較容易查出線索才對，偏偏全城找了幾天沒找到，我覺得只有一種思路可以解釋。”

“哪種思路，你就別賣關子了。”李華有些急躁。

王濤說：“他們本來就在中山市有接應的人，接應的人能量不會小，而且應該也是這些犯罪分子的同道中人，即道上人物，只有這幫人才對藏人和應對警方的搜索最有經驗。”

李華無奈說：“公安局是幾乎每天都會抓到幾個流氓，不代表他們就是你所說的道上人物，一般的所謂黑道恐怕也不敢招惹這些大量持槍的兇殘匪徒，所以你讓我去哪里找道上的人來查問？”

王濤忽主動請纓：“李局，如果您信任我，就把這事兒交給我來辦吧。”

“怎么，你認識這樣的人？”

“倒也不算認識，只是接觸過。”

“是不是線人？”

“差不多吧。”

“那好，既然是你的線人，我就不具體問了，你去按你的方法查吧，我不管過程，只要結果，一旦那些匪徒的下落被查出來并被最終剿滅，王濤，我記你還有你的一中隊一大功！”

王濤喜悅下敬了個禮，說：“局長，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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