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城門驚夢
“娘!”
又一個白日,沈云臨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汗如雨滴。她坐起身來,雙唇蒼白,眼神卻那樣的堅毅,她要想辦法去刑部大獄,她要把母親救出來。
屋外漸漸泛起的哄鬧聲打斷了云臨的思緒,她走出破屋,臨近的那些乞丐全都朝著大街走去,她也跟了上去,來到街道,卻發(fā)現(xiàn)街上的人朝著同一個方向跑去,她攔下一人道:“勞駕,請問出什么事了?”
“是賊子沈墨押回京了,皇上下令懸首示眾。”
天旋地轉(zhuǎn)般,沈云臨兩眼一黑,雙腿一軟,她抑制不住發(fā)抖的手死死地抓著一旁的木頭,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地往外掉,她拼命地搖頭,她不信!她不信!銀牙緊咬,她朝著人群急步而去,她拼命地往前跑,可面前的人群像一堵堵貼墻一般,無論她使多大的力氣都推不開。終于,她跑到了牌樓之下,還未靠近就聽見人群之中傳來了驚恐的叫聲。
那牌樓上,正懸掛著數(shù)顆人頭,異常駭人,大臨開朝以來,從未有懸首示眾之事,今日開了先例,也威懾了人心。
沈云臨一眼便看見了父親的頭顱,還有母親、二哥的頭顱,竟然還有自己他們緊閉著眼,不會笑,不會說話了。雙腿一軟,她再也支撐不住地跪了下去,一大口血從嘴里吐了出來,她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搖搖欲墜,那一顆顆人頭在腦海里重疊,直至模糊,滿滿的,又變成了一張張親切溫柔的笑臉。
“臨兒臨兒臨兒”他們昔日的聲聲親切呼喚猶在耳畔。她的雙手撐在地上,悲痛欲絕,良久,她抬眸,看著二哥的那顆頭顱,她不明白,為什么?為什么?二哥已經(jīng)逃出去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的眼中飽含淚水,淚水中充滿了仇恨,她緩緩地站起身來,右手伸向腰間匕首。
一雙手卻在這時穩(wěn)穩(wěn)地鉗制住她,將她拖到后巷,她不斷地掙扎著,緋紅的雙眸似要將人吞噬。
“是我,長云!”身后的人見她掙扎的厲害,立馬出聲。
沈云臨聽出是柳映的聲音,便放棄了掙扎,可卻趁著柳映松開手時再次疾步而走。
“你難道不想見你母親了嗎?!”柳映的話像箭一樣刺穿她的身體,她猛地駐足,回身看他,卻見他伸長了手,手上拿著一絲繡帕,“我偷偷地去見了你母親,她有話跟你說。”
匕首無聲掉落在地,沈云臨的眼淚再也壓抑不住,恍若決堤,她伸出顫抖的手將那塊絲帕拿過來,那絲帕上繡著的寒梅是她再也熟悉不過的針腳,父親獨愛寒梅,母親的每一塊絲帕上都繡著寒梅。
那絲帕上,只有六個大字——活著活著活著。
一字血跡更比一字重。
沈云臨奔潰難抑,她抱著這塊絲帕,跪在地上,死死咬住了下唇,齒間滲血,心若刀剜。
許久后,沈云臨平復了心情,她望著巷口,眼神愈發(fā)堅毅無比。她起身看了一眼柳映,道:“你隨我來。”
柳映跟著她來到了一間破屋,他前腳剛踏進去就聞到一股刺鼻的灰塵味,看著斷壁殘垣屋漏,他眼中滿是心疼,從前的她是何等的意氣風發(fā),尊貴無比,整個大臨的女子都不及她萬分之一,可是一夜之間,竟跌落塵土。
“這兒安全。”沈云臨瞧見他眼中的疼惜與心酸,也不由地憶起昨日之事,忽而話鋒一轉(zhuǎn),“你怎么知道我還活著?”
柳映走到她身前蹲下,從懷里拿出一塊令牌遞給她,“這是太子讓我給你的。”
東宮令,持此令牌如見太子。可沈云臨只是看了一眼,便盯著柳映,柳映被她的眼神看得極其不舒服,因為她此刻的眼眸里早已沒有了那些燦爛星辰,有的只是對人的警惕和審視。“除了這個,太子還有些東西要給你,只望你看后一定不要激動。”語罷,他從懷里拿出一些信件遞給云臨。
沈云臨接過來,只看到第一封信時,她的眼里愈發(fā)的震驚,彈也似的站了起來,“怎么會?”她不可置信地翻看著手里的一封封信件,這些信上的每一個都是他父親的字跡,還有信上的驃騎大將軍軍印,而這些信是寫給草原大尤部落的意求合盟攻大臨之信。
“太子對你,已是想盡辦法了,皇上的命令是著石玉查封將軍府,捉拿你們下獄,可你二哥卻帶著滿府的人反抗,你母親能活著無非是怕以防萬一你們逃脫而以此為要挾,將軍府那謊稱是你尸體的,是太子從刑部大獄提的一個死囚,卻不曾想竟讓炎冥當街撞見了你,皇上大怒,欲處置太子,太子說你肯定會去東宮找他,所以才有昨夜的謀劃。”
沈云臨頹然地坐了下去,這些信件就這么真真切切地擺在面前,讓她如何自處?
“長云,你聽太子的話,離開武成,等事情久遠之后,太子要為你換個新身份入主東宮。”
沈云臨眼泛熱淚地搖頭,手中的信件被她牢牢拽緊。太子早就知道父親出事了,他立下那個賭約,引她去馬場擊鞠,再派人帶她走,昨夜她以為太子要燒死她,可他卻說了那句“將東宮燒得片瓦不留”,那是兒時她與太子的記憶,太子說東宮藏有暗門,就算水淹來了,火燒來了,士兵攻進來了,他也可以完好無損的從暗門離開,而這處暗門,就連皇上都不知道。
“長云。”柳映話語哽咽,眼角濕潤,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拿著令牌,離開這兒,活著。”
沈云臨凄涼一笑,突的起身,她將信件還給柳映,臉上還殘留著淚痕,但她眼神堅毅,“太子的恩情云臨記在心中,但是我絕不相信我父親會謀反,我大哥更加不會!”
柳映道:“人證供詞及物證均在,你要如何?”
沈云臨堅決說道:“我要去弄清楚真相,我要去找我的哥哥。”
“你還要去涉險?你可清楚,萬一你被人認出來,那太子可是一而再欺君罔上,就算他是太子,皇威之怒,如雷霆難擋,你要將太子置于何處?”
沈云臨將頭別過去,話到嘴邊,卻無力說出。
“長云,現(xiàn)在沈云羽下落不明,你可以去找他,但是你父親謀反之事,已是鐵證,你一意孤行再將自己涉入險境,你又對得起你母親嗎?”柳映心急如焚,走到她面前道:“你可不要忘了太子的良苦用心啊,就算你要查,也再等等,到時候,到時候皇上……”他的話戛然而止,走近了一步說:“到時候皇上駕崩了,太子即皇帝位,那時候你想怎樣都行!”
“好。”
良久,沈云臨緩緩地吐出一個字來。
“真的?”柳映高興地道。
沈云臨點點頭,語氣柔和地道:“令牌我收下了。你回去告訴太子,多謝他的恩情。”
“好,我一定將話帶到。”柳映重重地點頭,“那你什么時候離開?”
沈云臨道:“入夜便動身離開。”
“好,只要你安全,我們?nèi)蘸罂倳嘁姟!绷痴f完,朝她拱手作揖行了大禮,然后離開了破屋。
柳映前腳剛走,后腳就有無數(shù)腳步朝這邊走來,沈云臨立即起了警惕之心,透過窗戶往外看,竟然是炎冥帶著一些人朝屋子走來,他身后的那些人雖穿著百姓麻衣,但步伐沉穩(wěn),眼冒精光。她眼眸微轉(zhuǎn),不打算與炎冥硬碰硬,便從破窗翻身而去,太子啊太子,你實在是太小瞧你的父皇了。
沈云臨從屋后疾步走進街道,隱身于人群之中,她回頭看了一眼,竟發(fā)現(xiàn)炎冥已經(jīng)跟了上來,她立即加快了腳步,轉(zhuǎn)而進入另一條巷子,卻因走得太急,完全沒注意到迎面走來幾個人,一頭撞在了來人的身上。
“是你。”她一臉詫異地看著他。
元風初寒道:“這諾大的武成,去哪都能撞見你。”
沈云臨看了一眼身后,來不及多說,她看了一眼墻下的貨物,推開元風初寒,踩著貨物躍上了高處的閣樓。
她剛躲好,炎冥就帶著人追了進來,卻發(fā)現(xiàn)巷子里站了幾個男人,“有沒有看見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子。”
阿雨澤道:“剛剛有個人從那邊跑走了,非常不禮貌,撞了人就跑。”
炎冥一聽,也不多做停留,追了過去。
沈云臨從閣樓探出身來,確定炎冥走了之后,她也打算離開,剛邁出步子,又停了下來,扭頭看向元風初寒,抱拳在胸,道:“多謝。”
元風初寒只是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并沒有說什么,負手腰后,朝前走去。
阿雨澤眼看著沈云臨消失在墻的另一面,忍不住說道:“又是這小子,沈云染的人頭現(xiàn)在掛在那懸首示眾,那他便不是沈云染了。”
元風初寒道:“昨日炎冥帶著禁軍追他,今日帶著偽裝成百姓的禁軍追他,只一夜,事情便變了樣,很明顯不想讓誰知道禁軍在抓他。”
阿雨澤越發(fā)不懂了,“那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元風初寒不在意地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不影響我們的計劃就行。”他雖如此說,可心里卻對這人十分有興趣,一個能從禁軍手下脫身,又能從東宮完好無損走出來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如果他跟沈家有關系,那今晚他一定會有所行動,看來今夜的武成,又有一場好戲。
沈云臨擺脫炎冥后,來到了琉璃珍寶閣。武成的琉璃珍寶閣放置了各國進獻而來的奇珍異寶,以及當今盛寵利貴妃的異瞳紅尾狐貍,也住在里面。
她看的仔細,突然被人抓住手腕,她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腰間的匕首,卻發(fā)現(xiàn)抓住她手腕的是個小乞丐,她仔細看了一眼,是昨天那個小男孩,她把匕首推回刀鞘,抽了抽手轉(zhuǎn)身欲走,他卻抓得更緊了,她只能說道:“我已經(jīng)沒有錢了。”
小乞丐搖了搖頭,從那破爛衣物里拿出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
沈云臨沒有拿,心里有些遲疑。
小乞丐也不說話,只是將那東西又往前遞了遞。
沈云臨只得拿過來,一摸之下,熱騰騰的像是個饅頭,她打開布,果然是,她想到了昨天的事,便問他:“你偷來的?”
小乞丐立馬搖頭否認,從隨身的破布兜里掏出一個碗來。
沈云臨道:“你討來的?”
小乞丐笑著點點頭。
“給我吃嗎?”沈云臨半信半疑地問道。
小乞丐再次笑著點點頭。
不知為何,沈云臨被這個天真的笑容觸動,她蹲下來問他:“我昨天給你的錢呢?”
小乞丐的臉色變得難過,垂下了頭。
沈云臨打量了他一番,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捏了捏,看向他的嘴,這一看,震驚了她的眼眸,他,沒有舌頭,心底的柔軟頓時被刺痛,雙眸泛紅,他看著,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啊。
小乞丐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她,笑了笑,然后撿起破布袋子,飛也似的跑了。
沈云臨看著手里的饅頭,淚珠大滴大滴地砸在饅頭上,只一會她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抬手胡亂地擦干淚痕,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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