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6）

        程燁趕到醫院的時候，顏夜正在和神經科的陳大夫也是立夏的主治醫生說話，一旁坐著一個愁眉苦臉的小姑娘，應該就是顏夜在電話里說的自己帶的研究生。

        程燁走近他們，正好聽到陳大夫說：“腦ct結果已經出來了，在海馬體發現微小陰影，血液檢查暫時沒有發現神秘細菌，可能是因為處于感染初期，想要確診，還得做腦脊液檢查。”

        顏夜點點頭，一抬眼，正好對上程燁探究的目光，陳大夫也看見了程燁，馬上打了個招呼：“程警官，你來了。”

        “嗯，顏博士說可能出現了一個新病例，所以我過來看看情況。”程燁說著，目光掃向小鈴鐺，“這位是？”

        小鈴鐺早在陳醫生向程燁打招呼的時候就站了起來，此刻馬上回答道：“程警官，你好，我叫丁凌琳，是顏博士的助手。”

        “你好，丁小姐，我叫程燁，是負責調查這次神秘細菌感染事件的警察，這是我的名片。”程燁說著遞上自己的名片，并示意小鈴鐺坐下，“你朋友身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想必你現在很不好受吧。”

        陳大夫看他們一副打算深談的樣子，也起身說道：“我去安排一下左小姐的腦脊液檢查，你們先聊。”

        程燁目送陳大夫離開后，繼續用溫和的語氣問道：“丁小姐，你可以跟我詳細說說發生在你朋友身上的事嗎？”

        小鈴鐺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開始講述最近發生的事。程燁耐心地聽著，偶爾在電子筆記上記錄兩筆，在聽到“墨兵”這個名字時，他用力捏了一下筆，這是第一次，受害者之間有了關聯。

        這時候，陳大夫走了進來，說：“左小姐的腦脊液結果出來了。”

        屋里的三人一起看向他，陳大夫臉色沉重地說：“其中發現了神秘細菌。”

        小鈴鐺捂住了嘴，顏夜擔憂地看著她，主動走到她旁邊，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鈴鐺抬起頭，她的眼圈已經紅了，“顏老師，我該怎么辦呀？”

        顏夜一時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幸好這時程燁適時地開口：“現在只能讓你的朋友先住院觀察兼治療，我們警方會負責聯系她的監護人，告知情況。”

        小鈴鐺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站起來說：“我可以聯系小希的父母，我們從小就認識，她爸爸媽媽也認識我，由我來說明，她，她父母可能不會那么擔心……”

        程燁點點頭，“那這件事就拜托你了，丁小姐。”

        小鈴鐺又轉向顏夜：“顏老師，你能送我回家一趟嗎，我要幫小希收拾一下住院要用的東西。”

        “當然可以。”顏夜說。她將目光轉向程燁，程燁立刻領會了她的意思，“你們盡管去吧，醫院這邊我會守著。”

        回家的路上，小鈴鐺一直很沉默，顏夜知道她此刻心情不好，她搜腸刮肚了半天，也沒組織好語言來安慰小鈴鐺。倒是小鈴鐺先開了口：“顏老師，今天謝謝你。”

        “不用謝我，其實我沒做什么，都是程警官和陳大夫……”

        “不是的，”小鈴鐺打斷她，急切地說，“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以為你可能不會來，可是你跟我說你馬上就過去，那時候我就覺得有了依靠。后面你一直陪在我身邊，還安慰我，我真的，很感謝你。”

        顏夜有點語塞，她好久沒有面對這種熱切的告白，只能簡短地說：“唔，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覺得太客套了，尷尬地閉上了嘴。

        小鈴鐺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她眼淚汪汪地說：“顏老師，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你是個溫暖的人，只是平時不大表現出來罷了。”

        顏夜仿佛被人揭穿了什么心事一樣不適，她反駁也不是，承認也不是，最后還是以沉默來應對這句“溫暖的人”的評價。

        接下來的幾天，顏夜領著小鈴鐺在做動物實驗，程燁領著特別調查組的成員繼續調查和梳理受害者的行蹤，兩人一直沒有機會碰面。

        實驗室里，顏夜她們終于發現，未知細菌會不斷攻擊宿主的海馬體的神經細胞，直至整個海馬體消失，受害者的失憶之謎終于解開了。同時，她們還發現，細菌在常溫下可以正常活動，低于0c就會失去活性。

        “這一點也許是目前治療感染者們的思路。”姜珺對顏夜說。

        “您是指‘人體冷凍’技術嗎？”

        “雖然有點冒險，但這恐怕是目前唯一有效的手段了。”

        姜珺接著說：“這些細菌增殖得很快，對神經系統的破壞力也很強，我們恐怕已經沒有那么多時間先做動物實驗再到人體試驗了。”

        “您的意思是？”

        “我聯系了文生，讓他今天過來。”

        “不行！”顏夜下意識地反對，“拿文生做實驗，風險太大了。”

        姜珺靜靜地看著她，目光里似乎有一絲憐憫：“當初我問過你，能保證今后文生發生任何狀況都能冷靜面對嗎，就是擔心涉及到文生，你不能夠做出理性的決定。”

        顏夜還想反駁，可這時實驗室外有人敲門，隨后，小鈴鐺帶著李文生進來了。

        聽過姜珺教授的建議后，李文生沉默了一下，“也就是說，如果采用人體冷凍技術讓我休眠，就可以阻止細菌繼續對我的大腦造成傷害，是吧。”

        “但是，我們也不能百分百保證啊。”顏夜在一旁急切地說。

        李文生深深地看了顏夜一眼，隨即對姜珺說：“老師，我能和顏夜單獨談談嗎？”

        姜珺點點頭，和小鈴鐺離開了實驗室。

        實驗室里就剩下了顏夜和李文生二人相對無言，顏夜知道，李文生大概是同意進行人體冷凍了，現在是想勸自己。她咬著唇，倔強地看著李文生，“你已經做好決定了對嗎？”

        “是，我想接受老師的建議，用人體冷凍技術讓自己進入休眠。”

        “既然如此，那你還想和我談什么？”

        “顏夜，”李文生無奈地笑了，隨即又正色到：“我們都是研究者，應該很清楚，醫學的進步，往往就是建立在一次次實驗中的，有實驗就會有風險，而我，愿意承擔這種風險。”

        “另外，我決定冷凍自己，也是因為你。我說過，我相信你，所以你也對我，對自己有點信心好不好？”

        程燁走進研究中心，這幾天，通過多種方式地搜查，雖然掌握了更多受害者的詳細信息，卻依然找不出受害者們是在何時何地以各種方式被“下毒”。更糟糕的是，他收到石磊的報告，醫院又收治了3個同樣患有“失憶癥”的病人，情勢越來越嚴重，破案的壓力更大了。

        程燁決定到研究中心，和顏夜交流一下進展，看看能不能獲得一些有用的線索。他找到顏夜的實驗室，敲了敲門，可沒人來開門。程燁嘗試著推了一下，門竟然讓他推開了。

        程燁走進去，環顧四周，一個人都沒有，他正打算退出去時，好像聽見了顏夜的聲音。

        于是，程燁就這樣聽到了顏夜和李文生的全程對話。

        他思考了一下，敲了敲里間的門，走了進去。

        看到程燁突然走進來，顏夜嚇了一跳，她擋在李文生前頭，生氣地問道：“程警官，你怎么不打聲招呼就進來了。”

        程燁第一次看到顏夜這樣豐富的表情，覺得十分有趣，沒想到這個女人也會有“生氣”這種情緒，他還以為這世界上任何事都不能讓她產生半分的情緒波動呢。

        他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顏博士，我剛剛是敲了門的，只是二位聊得太投入，沒有聽到。”

        李文生和顏夜對視了一眼，顏夜有些驚慌，她不知道程燁究竟聽到了多少內容。

        “我想說的是，我支持這位先生想采取人體冷凍技術的決定。”

        看著二人詫異的表情，他隨即補充道：“我會為你們保密的。”

        在姜珺的幫助下，顏夜讓李文生暫時沉睡在實驗室的冷凍倉里。透過冷凍艙的小窗，她盯著李文生沉睡著的面容，心想：文生，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顏夜走出冷凍艙所在的房間，厚重的門自動關上，誰想進去，必須刷指紋。姜珺已經將其設置成只有自己、顏夜和小鈴鐺三人有權限進入的狀態，這樣就不用擔心外人發現李文生在里面的秘密。

        程燁已經走了，他走之前，和姜珺商量好，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以后不再去實驗室找人，有事通過個人終端聯系，或者在咖啡館“鐘擺”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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