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4）

        大年初一。

        顏昊是被個人終端上的一連串的消息提示音吵醒的。他使勁揉揉眼，懶洋洋地開始穿衣服，順便打開個人終端，果不其然，又是韓旭那廝。

        【誰偷了我的豬】：小昊小昊

        【誰偷了我的豬】：在嗎在嗎在嗎

        【誰偷了我的豬】：起了嗎起了嗎

        【誰偷了我的豬】：出來玩呀~

        【鉅子天】：。。。。。。

        【鉅子天】：你下次別問我在不在，直接有事說事，我會根據你說的事情的重要性決定我在不在。

        【誰偷了我的豬】：行，你就是這么對待兄弟的。

        【誰偷了我的豬】：本來還想告訴你我從老班那兒查到的許清秋家的地址，既然你不關心這個，那就算了。

        【鉅子天】：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說！

        【鉅子天】：幾點，在哪見？

        【誰偷了我的豬】：。。。。。。

        【誰偷了我的豬】：我算是明白了，你小子就是重色輕友！

        【鉅子天】：少廢話，下次模擬考要是還想讓我幫你押題，就趕快把地址告訴我。

        【誰偷了我的豬】：哎呀小昊昊我剛才開玩笑呢，你就是我的親兄弟，什么事情我都得告訴你呀，何況事關你的終身大事！

        【鉅子天】：韓！旭！

        【誰偷了我的豬】：銀壑市東城區水岸麗景1005號，就是這個地址。兄弟你什么時候上門去提親，我陪著你。

        【鉅子天】：滾！

        顏昊關上個人終端，躊躇了一下，拉開了臥室的門。

        父母正在客廳里坐著看電視，見他出來了，主動招呼道：“小昊，快來吃早飯。”

        “唔，我不吃了，韓旭叫我出去玩，中午大概也不回來了。”

        顏母皺了皺眉，要說點什么，丈夫拽了拽她的衣袖，使了個眼色，她最終閉上了嘴。

        “那你別玩得太晚。”父親叮囑道。

        “知道啦！”顏昊抓起外套，一邊穿一邊跨出了家門。

        小秋家其實和顏昊家離得并不遠，顏昊跟著導航走了十多分鐘，就看到了水岸麗景的宏偉的大門和后面一排排別致的小別墅。

        幸好今天是大年初一，走親訪友的人絡繹不絕，所以平時森嚴的小區安保今天也比較寬松。顏昊混在其中一家三口里，順利地進入了小區。

        這個小區雖然大，但房子排列整齊，顏昊很快找到了1005號。他繞著房子前前后后地轉了好幾圈，就是沒法下定決心去敲門。

        幸虧他長得相貌堂堂，不然這副偷偷摸摸的樣子非得讓人懷疑他要對房子里的人圖謀不軌。

        顏昊在第一百八十次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后，一步一挪地靠近小秋家的大鐵門，手伸出了又收回，如此反復了幾次，終于深吸一口氣，伸手要去按門鈴——

        鐵門自己開了，隨后一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驚異地打量了顏昊一眼：“同學，你在這里干什么呢？”

        顏昊本來就底氣不足，再加上門突然自動打開，讓一向反應機敏的他三魂七魄都嚇掉了一半。

        愣了幾秒才神魂歸位的他，從中年男子那似曾相識的眉眼里判斷，這應該是小秋的爸爸。

        他趕緊調整表情，甚至鞠了一躬：“叔叔好，我叫顏昊，是小……許清秋的同學。”

        他這一躬鞠得太用力，是日本人看到了都要贊嘆的程度，成功地把小秋的爸爸給嚇到了，他趕緊說：“不用這么客氣，顏昊。你是來看望我們家小秋的嗎？”

        看望？顏昊心底泛起了疑惑，怎么這話說得，像小秋生了什么病的樣子？

        再結合剛剛自己鞠躬時瞄到的小秋的爸爸手里提著的旅行袋，顏昊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著：旅行袋不大，里面裝的東西應該不多；大年初一，不大可能拋下一個人獨自出門旅行；這人眼下有烏青，臉上有疲色，應該是昨晚為了什么事奔波了；再結合他說的那句“看望我們家小秋”，難道？

        他極力壓下內心強烈的不安，盡量回憶著韓旭平時待人接物的樣子，于是硬擠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叔叔您真聰明，一下子就猜中了。我是許清秋班的班長，我們班主任派我代表班上同學來看望她~”

        小秋的爸爸瞅著剛才還面無表情的顏昊突然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露出自己閃亮亮的八顆大牙，再結合他剛剛那九十度的鞠躬，心底不由得對眼前這位少年的智商產生了一點點的懷疑。

        但既然是老師派來的，應該是個靠譜的孩子吧。小秋爸爸這樣安慰著自己，完全沒有懷疑過哪個老師會讓學生大年初一上別人家探病。

        他暫時壓下內心的沉重，盡量和藹地對顏昊說：“小秋現在不在家，你先回去吧，幫我謝謝你們班主任老師和班上同學的關心。”

        眼看就要無功而返，顏昊急中生智，突然“哎呀”一聲捂住了肚子，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小秋爸爸趕緊上前：“孩子，你怎么了？”

        顏昊喘了幾口氣，斷斷續續地說：“我，我肚子好痛！”

        小秋爸爸看了看手表，猶豫了一下，對顏昊說：“我正好要去醫院，要不捎著你一起去看看吧？”

        押對了！顏昊在心里歡呼了一聲，表面上還得一副虛弱的樣子，小聲地對小秋爸爸說：“謝謝你了，許叔叔。”

        程燁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度過了除夕夜，他一家子都是警察，這么多年來總有那么一個或兩個家庭成員會攤上除夕這天值班，所以除夕不在家過對程家人來說是家常便飯。不過程燁倒不孤單。

        由于感染神秘細菌的人數與日俱增，警方和疾控卻沒有拿出有力的方案，尤其是警方，到現在連感染途徑都沒搞清楚，高局長在全市召開的緊急會議上丟了大臉。會后，他又被市長單獨“關照”了一下，自然沒有了過年的心思。

        幸好，程燁向他匯報了劉小玫的事情，并且附上一個好消息，劉小玫去醫院探望過董洵美夫婦后，又向程燁承認，蔡曉岳已經整整一個周沒有與自己聯系。

        程燁當即聯系石磊讓他調取蔡曉岳夫婦最近兩個星期的定位數據，發現在2月29日一整天，夫婦兩人的定位記錄都是一片空白，這極不正常。

        程燁馬上讓石磊調閱出其他患者近一個月的定位數據，看看有沒有出現類似的長達數小時的空白。

        不出所料，所有患者都出現了類似情況，只是日期不盡相同。

        “綜合以上情況，我認為這個空白日程的之前一段時間發生了什么，一定和藏著患者們感染上細菌的重要線索。”程燁對高局長說。

        他頓了頓，高局長看出了他的猶豫，“還有什么情況？你盡管說出來!”

        “是，”程燁一個立正，“眾多感染者中，有一個人是例外，他的行程并沒有出現過一天以上的空白……”

        “這個人是誰？”高局長不等他說完，急切地問道。

        程燁的喉結動了動，“程如山，”他盡量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根據顏夜博士提供的細菌感染周期的數據，推斷他極有可能是在醫院里感染上的未知細菌。”

        高局長緩緩地坐回椅子，他思考了一會兒，對程燁說：“讓石磊先帶人按照你說的那個思路查，你爺爺那邊，既然在醫院，應該比較容易，只是要小心謹慎，不要讓消息泄露。”

        “是！”

        “行了，你先出去吧。”

        程燁鄭重地敬了個禮，向門口走去，背后突然傳來高局長的聲音：“小燁，別太勉強自己。”

        程燁的腳步停滯了幾秒，“我會的，高叔叔。”

        門輕輕地合上，擋住了背后高局長憂慮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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