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帶路的村民姓張,人們管他叫“張伯”,是落石村里一個普通的村民,平日里只在村子前面的田里耕作,家里有個老妻,一個十四的女兒和年幼的兒子,分別喚作張小英和張俊。
張小英一看就是個十分靦腆的女孩,程知和謝疏寒見到她時,她正蹲在土灶旁朝里面添柴火,四周彌漫著炊煙,略有些黝黑的臉上掛著紅暈。
張伯引著兩人進了落石村,一路上時不時便有村民好奇地探出頭來看他們,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景,剛走出沒幾步便能聽到身后的竊竊私語聲:
“他們是誰啊?”
“不知道……看著是外面來的……”
“樣子是真俊俏啊,我還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兒呢?”
只是站在兩側的多為男性,便是有女子,也只是些上了年紀的婦人,神情間充滿著常年勞作的麻木,偶爾抬頭望向二人的方向,也多是看向程知手里的劍。
張伯便笑著解釋:“他們在鬼出林里迷了路,不知怎的就繞到了村口,想進來歇歇腳……害,可不是鬼出林。”
于是那些看熱鬧的村民紛紛咋舌:“竟是從鬼出林繞出來的嗎?可了不得……”
在那其中,唯有一個孩子吸引了程知的目光。那是一個穿著極為干凈的小女孩,看起來不過幾歲模樣,手上拿著一個草編的空心球,看見程知朝她望來,很快便低下了頭,朝后撲進了一個少年懷里。
便有人沖那少年說:“石家老二,你妹子……”他一眼瞪過去,那人便訕訕閉了嘴。
張伯的院子在村東,村子里多的是泥與石頭堆砌的小院,繁華遠不及外界,然而在此林間有這樣一個不為人知的村落,已是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韻味了。
緊挨著張伯的是間華麗更甚的小院。據說是這里村長的院子。
謝疏寒一襲白衣立在張伯的院子里,加上程知手持長劍的樣子,一下子讓張嫂和張小英緊張了起來。
張嫂手上端著個盆,里面泡著半盆野菜,挽成圓髻的頭發上插著根半舊的木簪,布料粗糙但卻不算難看的衣裳一看就是被仔細保護著的,她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招呼。
張小英也從土灶旁的木頭凳上站起身,略有些手足無措地勾著自己的衣角,漿青色的衣服洗的有些發白,此刻被她手上沾著的黑灰蹭了些許,便有些明顯。
那張嫂一見便耷拉下了臉,將手中盆朝著地上一扔,三兩步沖上前去,伸手便在張小英后背上重重拍了兩巴掌:
“衣服!衣服給我弄臟了!走路能掉洞里,穿衣服也能弄臟,你還能干什么……”
“好了!”將鋤頭靠在一旁的張伯見狀,將鋤頭在地上磕了磕,“這還有人呢!”
張嫂這才想起程知與謝疏寒二人,放下手,猶自不解氣,重重在張小英背后推了一把:“一邊去!”
程知見狀,忍不住邁了一步上前:“你干嘛打人!”
張嫂被她手里的劍嚇得一哆嗦,卻仍然對張小英怒目而視,只礙于程知不好再繼續打罵下去。張伯上前來將張嫂擋在身后,皺紋遍布的臉上又重新帶上了戒備。
謝疏寒這才開口:“程知。”
程知回頭,對上謝疏寒沉靜冷漠的眸子,他聲音平靜,既無對程知的責怪,亦無對張小英的同情:“身位客人,不得無禮。”一面用眼神示意她朝張小英的方向看去。
程知便順著謝疏寒的目光看到因她開口而立馬緊張起來的張伯夫妻二人,他們的目光死死盯著她手里的劍。站在一邊角落的張小英看起來更加慌張,臉色都有些發白了,垂著頭朝著父母的方向靠了過去。
于是她只好閉了嘴。
“我這丫鬟年紀小,人沖動,我替她向二位賠罪了。”
謝疏寒看了程知低著的腦袋一眼,仿佛一眼便看透了她在氣些什么:“這是二位家事,我們不過是來借宿的客人,自然不當干預。”
“借宿?!”張嫂提高了聲音,“我們小門小戶的,哪有空屋子給你們……借宿。”
程知微微動了動胳膊,張嫂的后半句氣勢便低了下去,轉瞬便覺得謝疏寒看起來病病弱弱的,程知一個丫鬟又能對她怎樣,還不是得聽謝疏寒的,因而語氣又重新變得不善:
“這……”張伯朝張嫂解釋:“他們這時候回去又要趕上晚上進林子了。”
“關我什么事?!”張嫂語氣不善,“窮鄉僻壤的,哪有錢多養兩張嘴?更何況他二人孤男寡女在外亂跑,只怕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謝疏寒也不見惱,他掃視了一眼張伯的院子,帶著點貴族傲氣緩緩開口,打斷了張嫂未出口的惡意揣測:“既然麻煩你們了,錢財自是不會少的。”
張嫂聞言,面上尖酸神色收了幾分。
謝疏寒便要從懷中掏出銀子,然而他稍稍一動,便想到錢財放在馬車上,平日都是無味拿著銀票,他身上除了玉佩吊墜,竟然掏不出一兩銀子來。
然而他到底身經百戰,這種裝大款裝到一半卻發現自己身無分文的情形并不能叫他生出一絲半分囊中羞澀的窘迫來,反而不疾不徐地喚了聲:
“程知。”
“啊?!”程知聽他叫自己,回頭與謝疏寒目光相接,“你叫我?”
她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
謝疏寒沉默著轉開頭移開了眼神,留給她一個精致的側臉,每一根頭發絲都寫著未曾言明的幾個大字:你給錢。
程知不由得被山下人的無恥所震撼:這個人完全不會臉紅的嗎?要進村子的是他,要借宿的是他,承諾給錢的還是他,結果竟然要自己付錢嗎?!
兩人在這里暗中較勁的功夫,張嫂夫婦已經從有些猶豫變得開始懷疑起來:這兩個人看起來打扮的光鮮亮麗,出門還帶丫鬟,誰知道是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再說他們從鬼出林出來,誰知道銀子是不是都丟了,莫不是想吃白飯?
張嫂言辭便帶了嘲諷和不屑:“我當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呢,原來是個癩□□假裝金蟾蜍,想來我張家吃白飯來了。”
“……”程知無語。
作為回應,她從包里掏出一塊銀子,朝張嫂懷里一扔,而后便退兩步,看戲一般看張嫂接過銀子后又看又咬,隨即一下子喜笑顏開的模樣。變臉速度之快讓她咋舌。
“害。”張嫂推了推張小英,“去,把你屋子收拾收拾,給這位公子和他的情……丫鬟歇歇腳。”
“哎。”張小英小聲回應了一句,便回到屋子里收拾去了。
“丑話說在前頭,我們村子入了夜,可是不許亂走動的。明天一早,你們就趕緊離開!”
張伯雖然半天沒說什么,但是顯然和張嫂想的一樣。他們久居密林之中,村口又有陣法圍路,想來出去一趟并不容易,導致村里的人大多靠著種地打獵維生,賺錢更是艱難。有了這筆意外之財,定然可以大大改善生活。
更何況他們不知程知二人深淺,輕易不敢得罪,既然趕不走,倒不如趁機訛上一筆將人先穩住,到時村長問起來,也好交代。
抱著這樣的心思,他們便收了銀子,叫程知二人暫且留下。
一進屋子,程知便迫不及待問道:“你為什么非要來這里啊?他們明顯不想讓我們留在這。”
謝疏寒一面打量著屋子,破舊卻干凈,沒有多少明顯的私人物品,窗臺上還擺著幾個草編的小物件,一面漫不經心回答道:“你不是覺得你朋友可能在這嗎?”
“可是我們也沒問啊,萬一不在這呢?”
“在這兒。”謝疏寒走到窗臺旁,拿起了一個草編的小螞蚱,舉到眼前,對著陽光端詳。
程知還未說話,張小英端著兩碗野菜粥推開門進來,見兩人都站著同時扭頭看向她,立馬害怕地低下了頭,一下子變得十分慌張:“這是……晚飯。”最后一個字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
說完,她迅速將兩碗野菜粥朝桌子上一放,又放了兩個雜糧餅,看了一眼站在窗邊的謝疏寒,立馬轉身跑出去了。
“這么害怕我們嗎?”程知自言自語道,“我剛剛只是想幫她,也沒干什么啊。”
謝疏寒將手里的草編螞蚱放回原處:“也許未必是害怕。”
程知不解地看向他。
若是放在平時,謝疏寒是一定懶得向這樣不開竅又單純的人解釋太多的,然而此刻他只有這一個武功尚可的隊友,何況程知是單純卻不傻,稍微指點一下,她的腦子還是有救的。于是他在桌邊坐下,不答反問:
“你看見這村子,有什么感覺?”
“感覺?”程知思索,“村子挺安詳的,他們好像不太喜歡外來人,不過這也正常,一般大家都不喜歡外人……”
謝疏寒不耐煩地單手敲著桌角。
程知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們還很奇怪,按理說那林子里有陣法會在晚上開啟,晚上村民們一定不會主動亂跑的的,白天陣法關閉,路通往這個落石村,證明我們晚上看見的那些人應該都是這個村子的,那么大的陣仗,張伯卻只字不提,甚至沒有問我們一句是不是遇見了他們……祭祀?應該是祭祀吧。”
謝疏寒微微頷首:“不錯,他應該會想到我們可能撞上了祭祀。”
“我猜,他不問,要么是他不知道有祭祀,要么是他不想提起祭祀。”
程知索性也從旁邊拉來一個凳子,緊挨著坐在謝疏寒旁邊,越分析思路越清晰:
“……因為他怕我的劍,他不知道我的實力,不敢輕易挑起矛盾。”
“落石村是密林的出口,白夢音和你的侍衛如果真的路過了這里,他們卻只字不提,那我們更不能輕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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