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你……你怎么知道。”屏風(fēng)前的女子似是萬分悲痛,語氣中也帶了幾分顫抖,隔著屏風(fēng),謝疏寒看到她的身形緩緩顫抖著,仍在強裝鎮(zhèn)定。
“家父原是皇宮中地宮守衛(wèi),多年前生病離職,這些事都是從家父口中聽知的。后家父被趙氏滅口,我受涅槃神教所助,借通寶閣隱匿行蹤。謝將軍戎馬一生,為南朝安寧奉獻甚多,我等雖是鄉(xiāng)野小民,亦無比敬仰,不忍看將軍遺骨落得這般下場。”
說話那人起身,朝她鄭重行了個禮:
“謝夫人隱姓埋名這么多年,如今到了為將軍報仇的時機了。”
“咔嚓”一聲,屏風(fēng)后忽然傳來杯子破碎的聲音,吸引了屏風(fēng)前面坐著的三個人。
“誰在后面?”
起身行禮那人快走幾步走到屏風(fēng)后面,一把移開了屏風(fēng),露出原本擋在綠植陰影后的謝疏寒。
那女子也隨著屏風(fēng)的移開看到了謝疏寒,風(fēng)清玉朗的眉眼,挺拔的身軀,那一雙似沉似暗的鳳眸,像極了她記憶里的丈夫,此刻正意味不明地看著她。
謝疏寒腳邊散落著幾片碎瓷片,蜿蜒的血跡從他手上流了下來,方才他竟生生將手中茶盞捏碎了。
姚姨——謝夫人,無意識間重重推開面前的茶盞站了起來,她雙手微微顫抖,眼里頃刻間盈滿了淚水,已經(jīng)猜到了謝疏寒的身份。
通寶閣的樓頂,程知——黎照影拎著一壺酒坐在房梁上,百事通也在一旁坐著,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大口大口地喝酒。
她換了身墨色衣裳,依然是清清冷冷的眉眼,卻因為不再展露的單純笑顏,徹底帶出一陣高不可攀的氣質(zhì),精致的五官宛如清冷月色,被衣服上濃重的黑襯托地恍如仙人。
良久,黎照影咽下一口酒,曲起一條腿換了個姿勢閑聊道:“通寶閣如此大的生意,這些年,幫你們涅槃神教攬了不少錢吧。”
百事通不贊同地皺了下眉頭:“是我們,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九黎族。”
黎照影敷衍地笑了一下:“拿無辜百姓的生命試驗忘憂草,也是為了九黎?”
她拿起酒壺晃了晃,側(cè)頭看那張泯然眾人的臉,眼中劃過幾分狡黠:
“哄小孩呢?大祭司。”
百事通驟然被她點出身份,短暫的詫異一閃而過,沒有絲毫被揭露身份的局促,反倒覺得熟悉。黎照影就該這樣,雖然一百年不見,她依然是那個萬事不上心卻萬事都在心中的族長。
于是他在自己臉上動了動,撕下一張□□,露出下面俊美端正的五官,聲音也清朗了幾分:“你怎么發(fā)現(xiàn)的,不是失憶了嗎?”
“嘖。”
黎照影端詳了他幾眼,換了幅面孔后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也順眼了許多。只是大祭司也不在是過去那樣時刻端著的工作狂樣子了,他除了念念不忘神殿,除了時刻操心高高在上的鳳凰神,還多了幾分世俗姿態(tài)。
“真是稀罕,若是換了百年前,我怎么也不會想到,有一天大祭司也會如此刻這般與我坐于此處飲酒。”
大祭司勾起嘴角淺淺笑了笑,瞬間便消失不見:“人是會變的,你不在的這些時候,我一個人念著九黎,可是操勞地很。”
“那我倒要謝謝大祭司這些年的操勞了。”黎照影涼涼道,目光冷冷。
大祭司回看她:“您是族長,我們自然該替你解決這些瑣事,只是不知道在人間生活了這么多年的你,為族人報仇的心是否還在,究竟還想不想應(yīng)這一聲族長!”
“報仇?”黎照影重重將酒壺朝身旁一放,濺出了幾滴酒水,“用坦達與南朝無辜百姓的鮮血來換趙則一個人的命,他配嗎?落石村我動手殺了的那怪物,就是出自你的手筆吧……大祭司啊大祭司,原來神仙心性的人手上沾了血,也會變成如此面目可憎的模樣。”
“你是無知無覺過了這些年,可知我日日念著族人是何等心痛!我如何不恨!族人被一把火燒了個干凈,鳳凰神眼睛被剜神軀消失,歸銘劍一斷兩半,九黎變成了無人之境……就連你!也因為靈力耗盡沉睡不醒!可他趙則卻借著鳳凰左眼不死不滅!他南朝居然還能代代相傳……如此種種,叫我如何不恨!”
大祭司原本清冷的面容染上了憤怒的神色,怒火似乎要從他的瞳孔中冒出來,這一瞬間竟多了幾分為人的氣息。
面對他的怒火,黎照影竟然跑了神,她不由得想到了當初那個高貴典雅的大祭司,滿腦子的神殿和九黎族的命運,睜眼閉眼都在神殿,不懂她的無聊,也不懂感情,對她的關(guān)心全在于她是族長會影響九黎族的前程命運。
有這樣的同伴她自然樂得清閑,可九黎族人生命綿長,一年一年的相伴,默契增加,卻也漸漸磨滅了她試圖同大祭司說些什么的欲望。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大祭司操心她的武功,操心她的靈氣逸散,操心鳳凰神的氣息虛弱,操心九黎結(jié)界的穩(wěn)固與否。
可大祭司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沖她發(fā)脾氣,她也從未見過大祭司有這樣大的情緒波動。
大祭司還在大發(fā)脾氣,罵到情緒激動處甚至一把拿起她身邊的酒壺猛地灌了一大口,潤潤喉嚨以便有更多的力氣繼續(xù)發(fā)泄百年來憋悶著的怨氣:
“你知道我把你從尸體堆里挖出來的時候,我有多害怕嗎?!你動也不動的,身上全是人族的血,鳳凰耗盡你的力量殺了那么多人,卻還是殺不了趙則。連你都沉睡不醒了,我又怎么去報仇!可趙則到處搜查,我只好把你的身體藏在極北的寒冰中,拜托坦達王族替我守著你……”
“你陰陽怪氣說了半天,不就是想說我草芥人命嗎?”他又喝了一大口酒:“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救你的阿若,只知道練劍!當年若不是我救了坦達王,這世上有沒有坦達還兩說!如今我不過是叫坦達做出圍困之勢,你就開始心疼人族了!你可真是個好族長!好神仙!極北的寒冰幫你重塑魂魄,連腦子也幫你重塑了嗎!”
“……”察覺到黎照影望著他的目光,大祭司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說的話太重了。黎照影畢竟是個年幼的族長,又神魂受損如此嚴重,他是不是不該這么說。可轉(zhuǎn)念他又想到了自己這么多年帶著仇恨又找人又賺錢的不易,不免覺得這一通話說完后實在很爽。
“我知道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什么?”大祭司想著自己罵爽了,也該在意一下族長的心情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黎照影這么一句話,一時間還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黎照影仰著頭,聲音也很是輕柔:“我都知道的,你將我封在寒冰中沒幾年,我就醒了。”
大祭司僵在了原地。
“鳳凰利用我的力量大開殺戒,導(dǎo)致我靈氣枯竭陷入沉睡,寒冰中靈氣充裕,養(yǎng)幾年已經(jīng)能夠支撐著我醒來了。”
“那你為何……”
“我的臟器全在打斗中損傷了,原本的軀體實際上已經(jīng)不能再用,可我在寒冰中醒來,睜開眼周圍一個人都沒有,記憶還停留在阿若……死去的時候,破敗的心臟根本不能支撐我站起來,我就只能睜著眼睛等心臟緩緩長回來。”
“可能是二十年,還是三十年,我能夠走動的時候,世間已經(jīng)大有不同。”
那時坦達已經(jīng)在大祭司的幫助下逐漸從一個小小的游牧民族變成了大的草原部落,南朝也已經(jīng)換了個皇帝,新皇帝垂垂老矣,在他的治理下,南朝百姓和樂,商業(yè)發(fā)達人人富余,雖然尚未有通寶閣這樣大的商行,卻有一些商人在邊陲小城擺上貨物,競價而居。
“我曾經(jīng)到過上京城外,人類看不到,我卻能清楚地感覺到鳳凰左眼的氣息,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上京籠罩在其中,我進不去,想來你同我一樣也進不去,我還想過找你,可是當年進入結(jié)界的人大多數(shù)已經(jīng)被鳳凰殺掉,趙則等人對九黎也諱莫如深,這世上根本沒有人記得九黎族。人類這么多遍地都是,我去哪兒找你啊。”
大祭司試圖回憶,卻失敗。
黎照影嘆了口氣:
“人間靈氣微薄,我只好又回到極北寒冰中沉睡,一睡又是許多年。再醒來時,是被鳳凰神叫醒。”
大祭司驚:“鳳凰神還活著!”
“活著,但也不太好了,她的右眼也被挖出來了。”黎照影無奈道,對這個兩只眼睛全被挖出來的落魄神仙表示同情。
“我和她的連接并沒有斷掉。她受傷后居然再一次從我身上吸取靈力,險些將我這幾十年養(yǎng)回來的身體再次破壞。于是我在被她反噬之前,決定再試一次,再去一次南朝上京城,如果還不能靠近鳳凰左眼,我就會徹底放棄那個身體。就是十八年前。”
“就是這一次,我遇到了謝將軍的夫人,在她身上,我感受到了阿若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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