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姚姨近乎貪婪地看著謝疏寒的臉,過去十幾年來只以書信與涅槃神教中的人聯絡,從他們的口中獲得謝疏寒的只言片語,不知不覺間,她的孩子已經長的這么大了。
記憶里是十三年前追到城外的殺手,是落了水臉色慘白險些救不回來的孩子,是她帶著幼子聽聞丈夫慘死尸骨破碎難收的噩耗……到最后變成一張隱在斗篷下的清冷容顏。
她閉了閉眼,一行淚水緩緩流下,語氣痛苦:“是娘對不住你……”
謝疏寒面無表情地望著她。或許在今天以前他曾設想過無數見到母親的場景,也許是天人永隔,也許是對面不相識,也許他執著這么多年調查了這么久,只是想當面問一問,為什么?
可就是這樣猝不及防的,在他聽聞生父離世真相的時候,母親也忽然出現了。
太巧了……
他在心里默念。
真相唾手可得的時候,往往會給人極大的不真實感,可是他偏偏知道,這一切就是真的。
姚姨擦了擦淚水,拿出一顆橙紅色的珠子:“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知知……黎照影的時候,她給我的,讓我在合適的時候拿出來。”
“……這么多年,其他人一直叫它炎火珠,認為這是個鎮壓邪祟的寶物,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過去一直拿來提防程知……”
她垂眸,神色看不出是傷心還是平靜,只道:“我聽說,程知就是黎照影。但這珠子,我只當面交給她。”
在場的另外兩人見到那珠子,當即色變,一人當即轉身推門出去尋百事通。
百事通被人叫走,黎照影猜到了是什么事,卻只一言不發目送他離開,轉頭便去了各門派弟子被關押的地方。門口竟然站著一個熟人。
“張小英。”
面前那膚色略有些黑的小姑娘扎著辮子,換了身干練的衣裳,仿佛長高了許多,人也看起來精神了許多,見到程知也絲毫不驚訝,屈身行了個禮:
“黎姑娘。”
她抬頭看黎照影,試探著問:“姑娘是來……”
對上黎照影無驚無喜的神色,想到她身份,張小英當即決定直言不諱:“教主吩咐過,鳳凰神軀體就在他們手里,務必要小心看管,還請黎姑娘不要讓我為難。”
黎照影打量她神色,已經沒了在落石村時的唯唯諾諾,反而透著一種不服輸的勁兒,想來在涅槃神教過的不差。
“你和落石村的怪物是朋友,我殺了他,你不恨我嗎?”
果然看到張小英捏緊了拳頭,一瞬間露出一絲憤恨夾雜著迷茫的神色,黎照影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只聽張小英道:
“他殺人太多,就算之前還有理智,可時間拖的太久,早已經不是人了,黎姑娘也只是為民除害。”
黎照影笑了笑:“沒想到你這么正義大度。”
轉瞬她又收起了表情,看也不看張小英朝前走去:“那你就該知道,里面關著的無辜之人更多,拖延地越久,落石村那怪物的悲劇就越多,啊我倒是忘了,那么多活人在里面,甚至不需要你們投喂食物,怪物也餓不死。”
張小英便露出猶豫神色。
黎照影不想再說下去,道理她都懂,只看她是更信任大祭司還是自己了。
一步,兩步……
“黎姑娘!”張小英忽然在她身后叫住了她,“我曾經掉下過那地洞,里面長有一層忘憂草,所以怪物叔叔才會變成怪物……但是我沒有。”
黎照影回頭,只見張小英似是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道:“妹妹曾經送了你一個草編的空心球,那草韌性很足,稀稀落落長在忘憂草旁邊,我拔了好多拿去編螞蚱編蜻蜓……黎姑娘,教主不會輕易放過南朝人的,可是天底下沒有人會喜歡打仗的……”
黎照影抬眸,看著她的目光,最終只是點了點頭:“多謝。”說罷她又深深看了一眼張小英,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向她保證:“不會打仗的。我保證。”
忻州,坦達軍營。
白夢音穿了騎裝跟在阿史那圖勒馬后,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
走了好幾圈,她實在忍不住,驅了馬朝前小跑幾步追上前面的阿史那圖勒:“二哥。”
阿史那圖勒轉頭看她,白夢音咬了咬嘴唇,還是問了出來:“我們會和南朝打起來嗎?”
阿史那圖勒白眼:“拜托我的妹妹,我們不是打進忻州的嗎?早打起來了!”
白夢音惱:“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她回頭看著街上慢悠悠走過的人,絲毫不因為這座城是南朝的還是坦達的。忻州作為兩國通商之地太久了,南朝朝廷在這里就是個治安擺設。百姓對于街上風格迥異的面孔毫不在意。他們如入無人之境便進了城,只除過南朝縣令抵抗了一番,很快就被坦達鐵騎控制住了。
白夢音本已經開始擔心坦達進忻州后會大開殺戒,到時她不論站在南朝還是坦達一方都會左右為難,哪知二哥率軍進來后就立刻不動了,軍隊駐扎在城池間成圍困之勢,凡擾亂治安者斬立決。一開始還有坦達士兵不服管教,想要從南朝商人手里搶奪財務,很快便被二哥軍法處置了。
至此,忻州毫無陷入戰亂的悲傷絕望氣息,甚至她一個坦達郡主還和阿史那圖勒這樣的坦達將領一起在街上閑逛。
阿史那圖勒瞇著眼睛看了看上京的方向,像是驚訝于白夢音的反應速度:“我還當我的妹妹要明年才能發現呢……”他笑著揉了揉白夢音的頭:“妹妹你整日病怏怏的也不想想,若是真有戰事,我怎么會帶著你來呢?傻的要命……”
阿史那圖勒單手拉著韁繩,想到了什么,笑得露出滿口白牙:“我小時候見過一個姐姐,長的和你朋友程知很像,她幫我在草原上獵狼,讓我答應她一個條件。”
白夢音詫異:“怪不得你跟瘋了一樣非要追著程知問東問西……”
“你年紀小不知道,我們坦達一開始是靠著涅槃神教的錢發跡的,涅槃神教的教主一看就是個想滅南朝的人,扶持我們坦達,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成為他手里的刀。現在才知道,他們居然和九黎族關系匪淺。”
說起這些彎彎繞繞,阿史那圖勒只覺得心煩,他重重嘆了口氣:“坦達與南朝終究同為人族,如何能為了一己私利同類相殘,若真打起來,勝者不知能得幾成利,死傷必然不計其數……黎照影讓我答應她,要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只圍圍城嚇唬嚇唬便是,至于我們想要的……”
阿史那圖勒看著白夢音瘦弱的臉,笑容也溫和下來:“上京那樣謹小慎微的地方,哪有我們草原來的歡暢!你不說我也知道,比起當上京貴女,你一定更喜歡在草原賽馬吧!”
他單手拍了拍白夢音:“等還了這群九黎族的人情,哥哥帶你賽馬去!不告訴你娘。”
顧不思看著手里的草編空心球,察覺到一旁許向行不解地望著她。
“不思,剛剛程……黎照影跟你說了什么?”許向行還想像以前一樣叫程知“程師姐”,好在及時改了口,沒有引得顧不思傷心。
自從知道程知不是程知以后,顧不思就沉默了好多,不過幾個月時間,原本活潑歡脫萬事不上心的顧不思忽然就有了心事。
“沒事。”顧不思搖搖頭,將空心球塞到他手里:“快去救其他弟子們吧,然后,我們快點回師門。”
許向行不疑有他,點點頭便去尋藥王谷的弟子,商量一起用這千凝草解毒。
萬劍宗眾人很快便回了宗門。
推辭了許多關心和問候,顧不思只道自己身體不適想要靜養幾天。眾人也表示理解,畢竟以前就屬她和程知關系最好,如今程知搖身一變成了江湖□□的頭目,甚至還成了傳說中九黎族的族長黎照影,這打擊不可謂不大。
“顧師姐一時想不開也是正常的。”
有弟子拍了拍固執站在顧不思門口的許向行肩膀:“我們還是先走吧,讓師姐一個人靜靜。”
董寶珠站在程知與姚姨住的小院子門口嘆了口氣,她好想問問大家,程師姐真的不會回來了嗎?可是所有人都不想再提程知的名字。甚至姚姨也不在山上了。
心不在焉地轉身,董寶珠一個不留神撞到了門上,小院子的門忽然打開了。
她下意識朝里走了幾步,看到院子里種的花花草草死了許多,這才恍惚意識到:這個院子除了姚姨和程師姐,尋常是沒人進的來的啊……
院子里原本是有什么寶物結界之類的東西,是姚姨從山下帶上來的,聽聞程師姐小時候神魂不穩,嘗嘗莫名其妙痛哭不止甚至難以呼吸,為了保護當時還是宗主女兒的程師姐,特意辟了這一處院子給姚姨和程師姐住。
怎么她就這么進來了?
于此同時,本該在屋子里獨自傷心失意的顧不思卻抱著一串鑰匙站在了萬劍閣中。
她面上絲毫沒有悲傷難過的神情,反而滿是堅毅神色。
程知是自己保護了這么多年的親親小師妹,不管叫程知還是叫黎照影,都是她的師妹。程知的為人她最清楚。
想到師妹最后對她說的那句話:“師姐,整個萬劍宗,我只能信你了。”
顧不思握緊了手中長劍,凝神聚力,一劍劈開了萬劍閣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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