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十天后。
謝疏寒坐在馬車中,簾子晃動,露出四面圍著的禁衛軍。
馬車的方向是朝著皇宮的。他被這群人一路從常州帶到上京,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便急匆匆朝著皇宮而去。
馬車是他自己的,內里十分寬敞,因他不能受寒,故而簾子十分厚重,壓的極為嚴實,如果不是有人掀起是不會看到里面的人的。
無味被人控制著,此刻車廂內只有他一人。
知道皇宮里興許藏著洪水猛獸,但謝疏寒絲毫不慌張,依然在與自己對弈,此刻他執了黑子,修長的指尖頓在半空,似乎在思考要朝哪里落子。
本該空無一人的角落里忽然傳來細小的響聲,一塊隔板緩緩朝一旁移開,露出一雙墨色如點漆的靈巧眸子,黎照影索性徹底將那隔板推開,整個人便暴露出來。
謝疏寒看也不看,終于思索好了棋子的落點,他緩緩落子,“吧嗒”一聲,黑棋便成包圍之勢,白子已然落敗。
黎照影挪到棋盤邊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什么名堂,小聲問道:“哪邊贏了?”
謝疏寒抬頭看她一眼,發現她確實看不懂,簡短應道:“黑!
黎照影便又垂眸仔細看那棋盤,下意識便道:“下棋這么好玩嗎?看你玩了一路,也不嫌膩得慌。”
謝疏寒不答,左手攬了右邊袖子,將棋盤上的棋子按黑白色一個個收到一旁棋簍里。
黎照影也上手幫他收棋子,邊收邊說:“我試了試,鳳凰玉只能帶我一人進出上京結界,所以只好我親自來保護你,你感動不?”
謝疏寒似是笑了笑:“還行!
十天前他與禁衛軍一起出發后,黎照影便趁著夜色鉆進了馬車中。
謝疏寒早知她輕功幾乎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故而一陣風吹起厚重的簾子后,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大活人也沒能嚇到他。反倒是周圍巡邏的禁衛軍納悶道:“好像有鬼影。”
在鳳凰玉的幫助下,黎照影便這樣跟著謝疏寒一路順順當當進了上京。
黎照影舉起一枚黑色棋子,借著光看了看,忽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次,謝疏寒似乎就是拿了什么東西攔了馬車,于是她問道:“你武功很好?”
謝疏寒道:“尚可自保!
黎照影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那……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謝疏寒便露出那種“我就知道”的神情,但他依然微微側了頭,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趙則把鳳凰左眼藏在他身上的某個部位,我只有取出鳳凰左眼才能將他一擊擊殺,不然他定會借其靈力修補自身,可是我不知道他藏在哪里……”
黎照影眼巴巴看著謝疏寒不語,后者雖被她一臉期冀神色晃了神,理智猶存:“我如何知道?”
黎照影便拿出另一顆橘紅色的珠子:“他如果想要得到右眼的靈力,必然會暴露左眼的位置。你只需用這個珠子吸引他的注意力,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他想融合鳳凰右眼只能殺了你,可是只要你拿我在,他就動不了你!
鳳眸從鳳凰右眼上劃過,又落到黎照影精致的容顏上:“你就不怕我私心藏了鳳凰右眼,或者我與趙則合謀,取你性命?”
說罷,他平攤右手,大有一副“你不怕就將珠子給我的意思”。
黎照影一點也不為他這話感到慌張,她鄭重將鳳凰右眼放到了謝疏寒修長有力的右手中。
鳳凰右眼感受到黎照影的氣息始終存在,故而適應地很快。橘紅色的珠子一碰到謝疏寒身體,瞬間便發出一陣盈盈光輝,將他整個人罩在其中,又很快隱匿不見。
黎照影的聲音一如既往輕靈:“我信你,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仿佛絲毫沒有意識到,阿若早已經轉世,如今在她面前的人,是謝疏寒。
謝疏寒眸光輕顫。
他垂下眸子,長睫在眼瞼下投下陰影。
宮門侍衛推著沉重的宮門朝兩側打開,沉悶壓抑的氣息鋪散開來,在眾人錯身的一瞬間,黎照影披上斗篷,人已消失在馬車中,只留下一顆盈盈散發著溫熱的氣息的珠子留在謝疏寒手中。
車中人好像失去了行動能力,便那樣枯坐著垂眸望著手中珠子,良久沒有動靜,直到黎照影方才坐過的地方再次變得一片冰涼,才聽見一聲低沉的嘆息:
“你也是!
今夜的雨似乎下的格外大些。
趙至難得沒有宿在后妃宮中,反倒一個人坐在御書房,召集了一堆大臣討論著不明所以的政事。
一眾官員年級都大了,熬也熬不住,各個掛著老態顫顫巍巍站在臺階下,等著皇帝說些什么緊急的事情來。
不過想來也沒有,皇帝沉迷享樂,整日只知在后宮同美人廝混,早已不理政事多年,前朝事多由太監代勞,他又能說出什么高見來。
反倒是丞相殫精竭慮,既得憂心國事,又得與那群弄權的閹人對抗,為官二十余載殫精竭慮,實在叫人敬佩。
丞相陳明穿著正式的官服站在最前端,面上既沒有不能睡覺的焦躁,也沒有對皇帝的不滿,端方正直的臉上一派平靜。
趙至隨手翻開一本折子,看到上面寫的西南今年大雨沖垮河堤請求朝廷派人撥款賑災的,心下厭煩,隨手便扔到了一邊,對執筆太監道:“什么時候了還在這要銀子!”
執筆太監要將那折子放到不批一列,陳明忽然開口:“臣以為卻該賑災!
執筆太監頓住,不陰不陽地沖他笑了笑:“陳大人有所不知,近些日子鎮壓動亂、抵抗坦達開銷頗大,國庫實在不夠充盈。陛下也是為了南朝安定,不得不暫時將這賑災一事放一放!
趙至便道:“不錯!
陳明不卑不亢道:“其一,今年雨水充裕,河堤沖垮事關重大,人命關天,不可不防。其二,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賑災一事關系民心所向,不可小覷。臣請陛下重議賑災一事。”
執筆太監被這般反駁,已有不耐:“國庫實在……”
陳明打斷他:“臣聽聞鄭國公嫡子在忻州一擲千金只為一虛無縹緲的拍賣品,且我觀公公袖間寶玉品質不凡,可見我南朝富庶,何來無力賑災直荒謬之言!”
其余官員面面相覷,執筆太監在宮里地位幾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陳明又是一國宰相為國為民,兩人一朝對上,叫他們這些小嘍啰如何插手。
執筆太監沉著臉拉了拉袖子擋住佩玉,幸而趙至神色惶惶,倒是對他二人的爭辯有些心不在焉。于是他二人辯了半天,陳明堅持一定要賑災,太監卻一直以朝廷無力之由推諉,最后以趙至打斷此事容后再議做結論。
陳明甩袖出了御書房,只惱皇帝無能,任由小人弄權,太監專政貪污,私欲大于百姓安危。
他立于回廊下,抬頭望見雨滴從天而降,想到西南地域更多落雨天,百姓生活困苦,邊關又多戰亂,不由得深深嘆氣。奈何事事要通過皇帝同意,皇帝又不理朝政,任由這些無知之人草芥人命……
面前忽然多了一個人影。
陳明大驚:“你是誰?”
面前人緩緩揭開兜帽,露出一張帶著水汽的清冷面孔,鬢邊的發絲為她平添了幾分迤邐神色。
“黎照影。”面前人神色淡淡,并無半分殺意,只問他:“陳大人可惱于小人惑亂朝綱?”
原來是九黎族的人。陳明對此人早有耳聞,然黎照影所言確是他此刻心中憂思,故而他竟然沒有當即叫人來,反問道:“黎姑娘何意?”
“倒也沒什么意思。只是我身為九黎族人,心中難免憂慮族人生死,陳大人身為一朝宰相,難免憂慮百姓安危。你我殊途同歸,想來也有合作的可能!
陳明不為所動。
黎照影繼續道:“你心知肚明,趙氏昏庸,聽信小人讒言,趙則更是草芥人命殘害無辜,我九黎族人多死于其手。繼續守著這樣的皇族根本不能為百姓謀福祉,何不另謀出路?”
“我陳明雖是凡人,也是讀圣賢書長大的,這通敵叛國之事,恕難從命。”
黎照影無語道:“誰要你通敵叛國了?”
陳明皺眉:“你不是想勸我幫助坦達?”
只聽她繼續道:“怎么可能。除了昏庸的趙氏,還會有更為無能的張氏、李氏,永遠有人護著那群弄權的太監,只要有皇帝壓著,你這樣真正憂心國事的大臣就永遠沒有決定權!
看著陳明的神色,黎照影目光炯炯:“這天下為什么非得要皇帝來做主呢?如果沒有趙至的干擾,此刻西南百姓早已領到賑災糧了,何不讓他繼續當皇帝,當個不能影響朝政的……皇帝!
“你想干什么?”陳明問道,神色已不如先前那般凝重,他并非死板守忠之人,趙氏皇族的事情沸沸揚揚鬧到此刻已經不是簡單小事,太監權力越發膨脹,眼看就要危急他們這些大臣。
陳明此刻已有意動。
“聰明人就是好說話。”黎照影面有贊許:“趙至會好好活著,在這諾大的皇宮里繼續當他的皇帝。但諸位大臣,就得擔負起國計民生的重任了!
陳明轉身進了御書房,趙至已不在原地,想來是去休息了。大臣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打算去側宮休息一夜。宮門已經下鑰,只能等明早才能出去。
見陳明進來,有人忙招呼道:“陳大人莫氣了,雨這么大,當心著涼!
陳明深呼吸一口,隨后恢復那副冷靜自持的樣子,朝著朝中中樞官員走去。
黎照影說的沒錯,他們這些人維持南朝運作足以,何需一個無能的皇帝處處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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