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李青棠被人突然這樣推倒，先是有一瞬間的愣神，反應過來時，便愕然不已，尤其是當她對上趙元澤那雙漆黑無波瀾的眼眸時。她回想起宴席上趙元澤把酒水灑到她衣服上的那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剎那間被恐懼和憤怒所包圍。

        趙元澤看著李青棠的雙眸里倒映出他帶著輕笑的臉，對她的抗拒很是滿意。他俯下身子，抬起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臉頰。柔軟光滑，保養得這樣好，不愧為富貴人家養出來的女子。“表妹，”他的手一路往下，來到那纖細雪白的脖頸上，“我聽說，你還沒跟小將軍圓過房？”

        “是又怎么樣？！”李青棠抬起手試圖推開趙元澤，可他就跟一座大山似的壓在她身上，在藥效的驅使下，她根本使不出哪怕一成的力。

        “那么，你的初次，我就要收下了。”趙元澤帶著志得意滿的笑容，慢慢地，慢慢地湊近李青棠的臉，“你要怪，就怪這張臉吧……誰叫你生得這樣好呢。”

        李青棠頓覺怒火攻心，“表哥，我想不到你竟藏了這樣腌臜的心思！”

        在怒火和藥物的雙重作用下，李青棠瓷白的臉上浮現出一層淺淺的緋色，令她看起來更是多了一層嫵媚。她無力的反抗在趙元澤看來反成了挑逗，他笑得更是猖狂，正準備伸手去解她的腰帶，動作卻被門外的一聲驚呼給打斷了。

        “姑娘！”碧月正好帶了府醫來到房間外，一見到如此場面，驚愕地愣在了原地。旋即她反應過來，沖著趙元澤怒吼：“你要對姑娘做什么，給我滾開！”

        “……哎呀，剛剛就該把門鎖上的。”趙元澤臉上露出不耐，隨手將沖上來試圖制止他動作的府醫推倒在地，不過卻沒能抓住碧月，只能眼看著她轉身跑開了。想來她應該是去叫人，不過他倒不怎么擔心，早在有這個謀劃時，他就已經暗中跟身邊一起出行的侍衛商量好，埋伏在暗處，碧月想來也是跑不遠的。

        府醫還沒來得及爬起來，趙元澤就又朝他的肚子上狠狠踢了兩腳。大夫年事已高，哪里經得起這樣的打擊，雖未因此而失去意識，但卻也是疼得爬不起來，只能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趙元澤。

        一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老人對趙元澤根本構不成威脅，他于是微笑著轉回躺在床上，已經意識模糊的李青棠，“好了，青棠……這下，沒有人可以打擾我們了。”

        “放開我……”李青棠氣若游絲地呢喃著。趙元澤一點不在乎，只伸手解開了她的腰帶，褪去了她的衣裳。

        絕望之下，李青棠撐著最后一點意識思考起該怎么辦來。眼下這狀況，看起來她似乎沒法免于失節了……雖然，這十成十不是她的錯，但若傳了出去，難免會有人指指點點。倘若趙元澤日后利用這一點要挾她，她又該怎么辦呢？

        或許只能以死明志了罷。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突然“砰”地一下被踢開，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直直地沖著趙元澤的腦袋飛去，砸到了他的臉上。只聽他發出一聲吃痛的慘叫，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人就沖進來朝他的腰部狠狠地一踹，他的身子便被踢到了墻上，隨著劇烈的震動，滑落在地。

        “大膽淫賊，放開嫂子，否則有你好看！”站在門口的江茗玉大聲喊著，手上還揮舞著一個花瓶，氣勢洶洶。

        “你這個……”趙元澤被剛剛扔來的東西——一個茶盞，砸到了鼻梁，鮮血從他的鼻孔中流出來，忍著疼痛，他抬眼怒視著外面的江茗玉，額頭上卻突然感到一絲涼意。

        “這里還有一個人呢。”毫無感情的話語傳過來，趙元澤猛地抬頭，卻對上了江楚玉那張寒霜般的臉。

        而她拿在手上，用來抵住他額頭的東西，是一把黑漆漆的手|槍，反射著冰冷而無情的光芒。“你……你是怎么……”趙元澤又驚又怒，他理應是安排了足夠的人手，擒拿住這兩個姑娘應該是毫無難度的才對。

        江楚玉注視著趙元澤臉上千變萬化的表情，“我們來打個賭吧。我這把槍的彈倉是一個轉盤的樣式，六個孔，可以容納六發子彈，現在，里面的子彈數量是，五顆。”她說，“當我扣下扳機，彈倉就會轉動一次，倘若轉到了有子彈的孔洞——那么你的腦袋將會開花，血會灑滿這個房間的每一處角落。

        “六分之一的概率。你覺得。”她歪了一下頭，嘴角勾起一抹毫無笑意的笑，“你會撿回一條小命呢，還是會被一發子彈送上西天呢？”

        楚玉……

        李青棠看著江楚玉的側臉，是那樣的冷酷，殘忍，仿若冬季來臨時肆意地奪走萬物生機的風雪。可是……在她看來，是那樣地讓她安心。

        謝謝你，楚玉……她無力地想著。趙元澤似乎開口說了什么，但李青棠已經聽不到了。她緩緩地閉上眼睛，沉入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頭好沉……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李青棠迷茫地睜開眼睛，一瞬間被照進屋里的陽光刺得發疼。空氣中漂浮著散發光暈的塵埃，一眼瞥見掛在墻上的黑色大家伙，她便意識到自己回到了江府。

        “少夫人！”突然一個腦袋湊到李青棠跟前，只見春桃眼淚汪汪地看著她，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悅，“您終于醒了……為何您總是這樣不走運……”

        “……春，桃？”

        “哎喲春桃啊你瞧瞧你說的這是人話嗎？”碧月在一邊直接一蹦三尺高，“你也不想想你這話就相當于在咒少夫人一直這樣倒霉下去！還有我被打了那么多下，也不見你來關心一下我。”

        碧月被打了？聽聞此事的李青棠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子，“碧月，你還好吧？”

        “我要是不好的話就不會在這里守著你了姑娘。”碧月說，“誰能想到那個姓趙的混蛋帶了人在外面埋伏啊，得虧江大小姐和二小姐及時帶人趕過來，否則我的靈魂可能就要歸西了。”

        是了，昨夜自己被趙元澤設計下了藥，差點叫他得逞，若不是有楚玉和茗玉在……“唉，你沒事就好。話說，李府大夫呢？”

        “大夫被踹了兩下，得好好休息休息，但好在沒傷到內臟，否則他這個年紀……嘖嘖。”碧月說，“我跟你說啊姑娘，江大小姐好像一早就覺得趙元澤不對勁了，宴席一結束就出去找了侍衛。真虧她能說服他們跟她一起前來，要不遭殃的看不只是姑娘你一個人。”

        提到江楚玉，李青棠覺得自己的心猛地一跳，“楚玉現在在哪兒？”

        “應該在書房，剛用了早飯來著。”

        于是李青棠便一個骨碌從床上跳下，急急忙忙地就跑向了江楚玉的書房。

        一打開門，果然不出所料地，江楚玉在桌子邊拿著一本書讀著。金色的陽光穿過窗戶傾瀉在她身上，好像融化了冬日的積雪般，將她素來冰冷的氣質都削弱了幾分。李青棠站在了原地，竟是頓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

        “嫂子？”江楚玉對上李青棠的目光，面上有一點疑惑。

        “啊，楚玉。”李青棠強壓住心里那不知緣由的慌亂，對江楚玉一笑，“昨晚，謝謝你的搭救。”

        “那個啊，沒什么。”江楚玉面色淡然，“我之前第一次見到趙元澤就覺得他有點不對勁了，昨天晚上也有在注意他的舉動，結果還是沒能在他下藥之前就阻止。”

        李青棠便是擺了擺頭，“你不用自責，他定是做足了準備才對我下手的，哪里會那么容易就叫人看出來。那個時候，我真的什么勁兒都使不上，渾身燥熱，氣都喘不過來……唉，也得虧你們出現得及時啊。”

        江楚玉臉上有一瞬間閃過一絲尷尬，“我沒有自責啊。倒是嫂子你身體還好吧？”

        “嗯，我現在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

        “對了……楚玉，你哪里來的槍？”李青棠猛然想起昨夜江楚玉手上拿著的那把手|槍，不由得驚異非常。“你后面沒有真開槍吧？”

        江楚玉便把手伸到大衣里，從腰間將槍掏了出來，在手上把玩著。“沒有，這玩意是大哥之前旅游回來買給我的紀念品，不是真貨，里面根本就沒有子彈。”她卻是難得地笑了一下，“但是，這質感足以以假亂真了，用來對付趙元澤綽綽有余。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拖住他，等后面的侍衛跟上來。目的達到了，槍是真貨與否根本就不重要。”

        李青棠聽得服氣，“還是你有辦法……話說，侍衛來了，后面怎么處理？”

        “當然是當場就把趙元澤給拿下了。”江楚玉擦拭著那把假槍，不緊不慢道，“李夫人都被氣壞了，直接叫趙家老爺夫人帶人回去關起來。原本想著報官，但估計是念著和趙老爺的兄妹情分，到底沒有，只是說以后兩家別再來往了。這事兒也沒有宣揚出去。”

        “這樣啊……我知道了。”李青棠嘆氣，只能說幸好這回她沒有真出事。回想起昨夜趙元澤居高臨下地看她的眼神，手在她身上游走的觸感，被人壓制住的絕望，李青棠便覺胸腔中一陣惡心。想不到表哥看著一表人才，居然藏了那樣可怖的心思。她突然想到趙元澤前不久才跟陳小姐定了親，趙元澤如今做出這等事，想來本質也不會是什么好人了，那陳小姐她雖未見過，但聽說自小被家里嬌養著，估計心思也單純，這樣一個姑娘日后真嫁了他，那根本就是入虎口狼窩了。

        江楚玉注意到李青棠臉上的憂色，便問：“嫂子，怎么了？”

        “我……”李青棠正想說沒什么，但轉而覺得她是瞞不過江楚玉的，便將自己的想法與對方說了。末了，她又道：“我原想著托人去陳家告知此事，可聽聞那陳小姐現在是一心撲在表哥身上，她爹娘對表哥也是滿意得很。直截了當地跟她說了恐怕不會輕信，搞不好還會讓她覺得我與表哥早在私下相授……”

        “原來是這樣。”江楚玉瞇起了眼睛，思索起來。在二人相對無言半晌后，她才開口，“趙老爺，夫人他們信不信鬼神？”

        “信啊，尤其是表哥考了秀才后，他們經常去寺廟上香為表哥祈福。”李青棠答道，接著便猜到了江楚玉的用意，“你是讓我去找個僧人道士之類的，讓他借所謂鬼神之說，勸他們主動退婚？”

        “不錯。”江楚玉悠悠地喝了口茶，“不用弄得太玄乎，就跟趙家老爺夫人說你表哥干了昧良心的事，恐遭報應。倘若裝作沒事兒一樣繼續迎娶別人進門，那么他們積攢的所有功德將會毀于一旦，屆時，你表哥別說前途，就連性命恐怕都有危險，所謂報應不正是如此嗎？反正我看你表哥在趙家也是挺受重視的，他父母又信神，不可能對這種說法坐視不管。”

        “嗯……”李青棠思考著江楚玉提的方法，最終嘆了口氣，“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你跟陳家非親非故，你自己也說了，從陳家下手，勸他們退婚很難。”江楚玉補充道，“所以，你也只能想辦法讓趙家提出退婚了。趙元澤的行為很惡劣，趙老爺和趙夫人但凡還要點臉面，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看著一個無辜的姑娘嫁進去。”

        “也是。”李青棠說罷，便朝江楚玉感激地一笑，“謝謝你。”

        “不客氣……說起來，你剛才的話，也給我提供了思路。”江楚玉站起身，從書架上把自己的手記拿了下來，翻到堂費爾南多·阿維拉·巴列斯特案的部分。面對李青棠的不解，她解釋道：“你剛剛不是說了，自己喝了被下藥的酒后，感到燥熱，窒息嗎？”

        “嗯。”

        “阿維拉·巴列斯特死亡的現場，窗是開著的。要想從遠處把他的腦袋射穿，也需要這種條件，否則根本看不到他的舉動。”江楚玉先是復述了之前的內容，“然后……醉花樓是青樓，在里面過夜的賓客，一般來說不會開窗，那么就需要創造一個讓他不得不把窗打開的理由。”

        李青棠瞪大眼睛，“你是說，讓巴列斯特覺得身子發熱，喘不過氣，從而強迫他必須把窗打開嗎？”

        江楚玉對李青棠眨眨眼，“聰明。那么，你覺得要如何才能讓他覺得熱呢？”

        “比如說，暗中給他下藥什么的……啊。”李青棠一拍腦袋，“現場的那瓶酒！”

        “對。”江楚玉看著滿意，望向李青棠的眼里滿是贊許，“如此一來，能把藥下到酒里，還能在外面將其射殺的人……我想，嫂子你也想到了吧。”

        李青棠喃喃著那個名字，“里奧·岡薩雷斯……他是最有可能的。”

        江楚玉笑著，對她頷首，“你和我想的一樣。現在……就是要考慮證據的時候了。”

        這是，面上一向波瀾不驚的江楚玉，首次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心情——至少是李青棠第一次見。她看著江楚玉背對著陽光，沖她這樣微笑，突然覺得那笑容里蘊藏了某種神秘的魔力，讓她的心宛如海浪擊打沙灘那樣，在她的胸腔里快速，用力地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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