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教室在一排排教室里的最后一排，竹林在學校最尾端，仿佛用它隔離起了外界。

        歲秋覺得那片竹林不屬于這所學校，就像覺得男孩不屬于高三的學生。

        男孩走在最前面，在樓梯的第一階的時候停了下來，沒有回頭看歲秋，說著“人們把樓梯釘死，沿它身上走過的時候卻不覺得愧疚。”

        歲秋驚了一下，她認識的人沒有把“死”掛在嘴上過，只有村里女人吵架時說過，但她們只是說說，吵架過后，又是一張張笑臉，仿佛那個字與她們臉上現的笑臉毫無瓜葛。

        歲秋想要看看男孩表情，期待著他的臉不是她之前喜愛的，認真模樣。

        男孩先自己轉過身來。

        是一張笑臉！歲秋覺得莫名悲傷，明明也是一張笑臉，可歲秋看見后莫名想哭。

        那笑臉夕陽爬上，卻帶不上去溫暖，似乎夕陽如尾是離別重傷，這樣解釋才適合那張笑臉。

        男孩看著歲秋的臉，察覺到悲傷，眉頭皺著起來，只一秒鐘，又向歲秋眼睛揮了揮手。

        “嘿！”男孩臉上和寫上“哎呦”兩字一樣的表情，調皮滿滿。

        歲秋吸了吸鼻子，印象里她只把哭泣放在被子里，從來沒有過這樣明目張膽。

        雖然那只是眼睛裝滿眼淚，沒有滑落下來，也沒有像其他小女孩的啜泣聲，但歲秋仍然認為她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哭了。

        男孩下著樓梯，沒有再回過頭。

        歲秋看著男孩背影，還是感覺比父親背影還要深，男孩下樓梯時“嘿咻嘿咻”聲音，也像是故意遮掩。

        男孩和歲秋下完了三層樓梯，歲秋四處看著周圍純白的墻壁，卻覺得沒有剛才男孩那句話壓抑。

        幾分鐘后，男孩和歲秋來到了竹林。

        竹林上“禁止進入”的牌子是白色的，只有四個字是黑色的，這種黑白單調顏色卻守在竹林門口，用最簡單的顏色困住一片生氣。

        男孩從柵欄上翻了上去，比歲秋翻墻時還要利落，男孩翻過后看著歲秋，似乎在給她鼓勁，歲秋揚起了笑容，翻過柵欄后，又故意重重的跳很遠落地。

        歲秋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點做作，但還是開心起來。

        男孩走在前面，走到一小塊空地的地方，彎身坐了下來，他指著旁邊的位置，示意讓歲秋坐下。

        那個時候歲秋沒有女孩的羞澀，也沒有小孩的吵鬧，安靜的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男孩抬頭看著天空，已經黑了下來，月亮隱隱約約的在天空擱著。

        “我叫拾春，春天的孩子呢。”男孩伸出右手，想要和歲秋握手。

        歲秋只在電視上見過握手，那是雙方談判見面時的握手。和她一樣的小孩子，見面時會嘰嘰喳喳一段后，自然就玩熱了。

        歲秋伸出左手握了起來。她看著男孩臉龐，還是一臉認真。

        她多想男孩再露出在樓梯時的悲傷，她想輕撫那些傷痛，即使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沒有和他握手。

        也許那是和她很像的樣子，和內心真正的她很像的樣子。

        “我叫歲秋，月圓的孩子。”歲秋第一次真正從口中說出那句“月圓的孩子。”

        她想這句“月圓的孩子”會接過樓梯上悲傷的他，把他的悲傷搓成圓圓的，圓滿起來。

        但也許，她想的是，她這個“月圓的孩子”可以走進他內心，重重悲傷下的內心。

        “那挺好的呢，哎呦！”男孩一臉調皮的笑容，把在黑板上的“哎呦”兩個字拖到了她面前，順帶著那時候調皮對他說著。

        “竹子很青呢。”歲秋心里失落著，但還是一臉笑容的說著。

        “因為外面牌子的功勞，把竹林鎖起來，不帶鎖，上面的字卻比鎖還要厲害，同學們都知道這是校長寫的。”男孩一臉笑容。

        歲秋一瞬間覺得自己也被鎖在這竹林里。

        “月亮好圓！”歲秋抬頭看著天空說著。

        男孩也抬起頭說，“是呢，一直這樣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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