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燈下
當校外街上的大鐘敲了三下，歲秋才和男孩走出學校。
那夜黑時，天上有圓圓的月亮，月下有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影，動作流利的翻過大門。
天下話敘不完，但門衛大爺都走了。
歲秋和拾春一前一后的走在街上，兩邊的街燈微微亮，一身嶄新外衣，流下來的亮光卻點點。
歲秋眼睛被昏暗街燈照亮，留在眼中有燈光還有拾春，燈光試圖爭奪拾春在歲秋眼里的一大半位置，可歲秋瞇起眼睛，把頭頂上的燈光驅逐，一橫線的位置都是拾春。
拾春停下腳步，看著歲秋，他站的位置剛好一盞街燈下，燈光撲上他的肩膀，對剛才的冷落仿佛在向他訴苦。
拾春在燈光下對著歲秋眼睛揮了揮手，抬起的瞬間一抹亮光爬上他的手，仿佛手中掌握著萬丈光芒。
歲秋說“樓梯并不孤單，因為有扶手，和它緊握，融為一體�！�
歲秋那時頭腦中并沒有自己喜愛的語文課上運用的修辭手法，而是內心翻動的一句話。
男孩驚了一下，揮起的手落了下去，手上光芒也消失不見。在即將到來的強大悲傷前，男孩背過身去，肩膀位置一顫一顫的。
歲秋只在電視里看見過這樣帶著“生氣的”背影和肩膀，哥哥哭的時候會盡量張大嘴巴，發出最大聲音，以得到最多關于哄的語氣與字眼。
歲秋清晰的感覺到，拾春抖動的肩膀比哥哥哭鬧還要痛苦的多。她想要摸著那亂動的肩膀，會學著母親哄哥哥的溫柔語調，那樣的哄她早就學會了。
歲秋走到拾春背后，對著右邊肩膀拍了拍，一下，兩下，三下。
她只用了母親哄哥哥最后一個動作，輕拍。她覺得有些局促，因為她是帶著情感拍的，她雖然不知道會有什么區別，但她覺得拾春會感覺到這細微差別。她喜歡雙數，每次排座位總會要求雙數位置，縫補衣服也會縫個雙數，即使只破一個地方。
但她還是拍了三下。
拾春肩膀瞬間“安靜”下來，但接下來的堅硬挺立模樣，又讓歲秋不知所措。
拾春雙手緊握起來，肩膀開始劇烈抖動著。
只幾秒鐘，拾春轉過身來，笑了起來。
歲秋目光都在他眼睛上，沒有流下來的眼淚，在發紅的眼眶里不安分著。
這是哭，和她一樣的哭。
拾春那時笑的時候比在黑板上寫“哎呦”的時候還要生動，歲秋感覺那時候的自己最接近他心臟的位置。
左邊心臟，右手撫摸。
歲秋想再說些什么，關于樓梯，和樓梯有關的事物，和能讓她見識到他真正樣子的話。她覺得那句話好像在老遠的時候在夢里出現過，只不過變了形狀，好像是她第一次被母親冷落的時候。
拾春又揮了揮手，說：“我回家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歲秋有些不舍，但還是說“不用�！�
拾春懷疑的目光看向她，在他身邊的女同學，到哪里都會結伴，仿佛女孩子在他眼里都是需要疊加再疊加的。
歲秋不喜歡懷疑的眼神，但嘴角還是不滿隱藏了起來，被向上彎起笑容代替。說著“我經常走夜路，拜拜呀。”
歲秋腦海里出現其他女孩活潑的樣子。
拾春笑了笑，調皮的眨起眼睛，街燈下的光又復現他身上，這次是眼睛。
歲秋看著他，其實她最喜歡那雙快要溢出來淚水的眼睛。
“那拜拜嘍！”拾春走向左邊街道，又轉過身來說
“你讓我想起一個人，特別的女孩�！彼劾镆琅f裝滿了認真，不過，比之前還多了些什么。
比歲秋眼里的不舍還要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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