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本座是魔
谷問柳自今日早晨起便覺得心神不寧,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早早地調了平日里兩倍的人手去守在山門處,以便隨時應對各種突發狀況。
本以為嚴崢的責難已經是令人棘手,未曾想被困在伏魔陣內的林皓玄竟會當眾出現。
事已至此,谷問柳之前為他所做的一切算是白費了。
林皓玄并未收斂周身的魔氣,負手立于聞道臺上,垂眼掃視一圈,道:“好熱鬧,看來本座來得正是時候?”
嚴崢拔出崔嵬直指林皓玄,怒道:“好!這就是天機宗的高徒,霧隱峰主教出來的好徒弟!你們還有什么好說的?”
五年前他在此處與谷問柳大打出手,下手頗為狠辣,當時雖說眾人都一邊倒地支持靈陽派,過后卻有人在暗地里說他不分青紅皂白就下死手,本來能商量的事情都搞砸了,行事作風實在不像一派之主。
如今林皓玄滿身魔氣,修魔一事板上釘釘,足以證明嚴崢當日并非無端指責,反而是明察秋毫,無愧為正道之首。
便是嚴崢不說,臺下眾修士也已經按捺不住。
震天幫幫主賀威平日里就是偏向靈陽派的,首先發了難,手中提著震天錘站起來質問道:“谷峰主,方才你說汪松明并非林皓玄所殺,那可否解釋一下令徒這是怎么回事啊?”
他雖是提問,神色之中卻多是鄙夷,本就不大的一雙眼更是被滿臉橫肉擠得瞇成兩條縫,隱隱露著得意之色。
長明寺的空塵長老也道了聲佛號,目露悲憫之色:“谷施主愛徒之心令人動容,但眾生平等因果報應,傷人性命是要償還的!
空塵長老是得道高僧,平日里慈悲為懷,不會輕易說重話,現在連他都這么說了,眾人都激動起來,紛紛站起來一聲接一聲地質疑天機宗豢養魔物,聲討霧隱峰主縱徒行兇。
一切都和五年前毫無分別,只是這次恐怕再也洗不清了。
谷問柳臉上依舊一片沉靜,兩只鳳眸黑沉沉地看不出情緒波動,背于身后的左手卻悄悄地攥緊了拳頭。
他覺得無比荒謬,甚至有點好笑,倘若眾生平等,為何世上總有些人生來就要受苦?倘若真有因果報應,那他該殺過多少人才會兩世氣運不佳,落得如此下場?
奚錦右手指間的流星鏢依舊是待發之勢,左手在谷問柳肩頭一拍,悄聲道:“救人要緊!
他沒有多問一句谷問柳為何先前不說實話,只是翻身上了聞道臺,將地上的孔南卿扶起來查看狀況。
谷問柳也跟著奚錦回到臺上,擋在他背后以防有人突然出手。
嚴崢見這兩人并未出言辯解,直接高舉崔嵬飛身朝林皓玄刺過去。
林皓玄目不轉睛地盯著谷問柳的一舉一動,眼神都懶得分給他半個,頭也不回地抬手一揮。
嚴崢被迎面灌來的強勁魔氣擊中,往后摔去,被站在他身后女弟子文鳶扶了一把才穩住身形。
他修為高深,還從未被人打得如此難看過,震怒不已,指著林皓玄厲聲道:“這是幽熒劍的氣息,他就是幽熒魔君!”
此話一出,正道眾人大驚失色,紛紛召出自己的靈器對準聞道臺,連一直以來與天機宗交往甚密的譚山月都舉著劍護在了身前。
木逢春被他師兄譚予秋捂著嘴無法出聲,急得張嘴在譚予秋手上咬了一口,一得自由便忙道:“林師兄他不是壞人,其中一定有誤會!大家都冷靜一下!”
譚予秋捂著自己的手,咬牙切齒地怒斥:“你懂什么?給我閉嘴!”
所謂墻倒眾人推,此時護在危墻之前,稍有不慎便會被砸破腦袋,閑潭山莊勢單力薄,無論如何都是經不起這一砸的。
文鳶扶著嚴崢,聞言悲憤交加道:“天機宗蛇鼠一窩,谷問柳縱容徒弟修魔傷我師兄性命!這不叫壞,敢問什么叫壞?能有什么誤會?譚莊主,你可真是收了個好徒弟,難不成也要做邪魔外道?”
她一個晚輩敢如此下別派前輩面子,當眾出聲質問,自然是已經怒上心頭,徹底撕破臉皮了。
譚山月卻沒空搭理她,抬手往木逢春身上拍了張定身符,吩咐道:“予秋,看好你師弟!
到了這個地步,得罪靈陽派還好,左右嚴崢不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被眾人抓住把柄才是麻煩,在這些人眼里蚊子腿也是肉,保不準是否會拿木逢春開刀來顯示他們自己的正義。
臺下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來辯去,再加上眾人震驚于林皓玄的真實身份,一時間吵吵嚷嚷亂成一鍋粥。
“聒噪!”林皓玄召出一柄通體刻著銀白蛇紋的魔劍,隨手朝臺下掃出一道劍氣。
魔氣強烈的威壓立即令位于前排的修士渾身悶痛,有幾人的嘴角已經溢出了血絲,手中的本命靈器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林皓玄斜睨一眼,嘲弄道:“如諸位所言,本座確實是魔,怎么,諸位不滿意?”
幽熒劍不愧是仙器墮落而來,力量如此之大,遠非平常修士可以敵得過,眾人雖然憤怒,卻也沒敢再出聲,只是怒不可遏地瞪著聞道臺上的人。
臺上卻是另一番師徒反目的情景。
奚錦將一枚丹藥塞入孔南卿口中,抬起他的下巴讓他咽下去,松了口氣:“還好,性命無虞,只是暈過去了!
谷問柳護在兩人身前,神色冰冷如同覆滿霜雪。
他凝視著林皓玄手中之物,與當日在幻境中見過的幽熒劍相差無幾。
他終于真真切切地見到了這柄令他失去一切的魔劍,當日二人同歸于盡時的劇痛仿佛又從四肢百骸流竄而過。
林皓玄的異色雙眸直直地盯著谷問柳,想要在他臉上找出一點初見時的溫柔,可惜一無所獲。
于是他斂去笑意,淡淡道:“師尊,你說過會回來的,我等了你很久,可最后等到的卻是被催動的伏魔陣,你當真如此狠心……”
“我狠心,”谷問柳點點頭,眼眶泛起一點不易察覺的紅,“我錯了,……我不該收你,是我錯了……”
如若他當年索性堅持不收徒弟,也不會應了情劫,更不會在費盡心思百般相救之后,得到一句“狠心”的評價。
是他一錯再錯,貪戀那點本不該屬于他的溫暖,才致今日之禍。
聽到谷問柳親口承認后悔收他為徒,林皓玄的臉色倏然變得慘白,仿佛一直高高懸在頭頂上的無形利刃終于拽斷繩子,砸了下來。
他眸中閃過一點濕意,隨即冷笑出聲:“師尊,你不喜歡我卻來招惹我,如今后悔也晚了!
林皓玄握緊幽熒劍,奇異詭麗的魔紋自領口爬上下頜,漸漸地向上蔓延,眼底殘留的一點溫和也隨之淡去,變得乖戾陰鷙。
谷問柳察覺到儲物囊中有異動,抬手取出一看,竟是熾鴻在顫動。
他將熾鴻拿在手中,眼睜睜地看著劍身上剛剛有所恢復的裂痕再次擴大變寬,泛起了紅光。
對面林皓玄臉上的魔紋已經蔓延到了顴骨處,熾鴻劍身隨即發出嗡鳴之聲,如同無言的慘叫。
林皓玄扯起一個充滿惡意的笑,故作訝異:“師尊還留著這東西呢?弟子真是好生感動。”
隨著這輕飄飄的一句感動,熾鴻劍在谷問柳手中崩裂開來,化為一地碎片,將他的手指劃開幾道細小的傷口。
血珠滴落到熾鴻碎片上,卻再也不會如同之前一樣被吸收了。
谷問柳放下空舉著的手,抬眸看向林皓玄,發現他如同毫無痛覺一般,與當日在客棧中呼痛時的狼狽姿態判若兩人。
魔紋在他眉心合為一體變成一枚玄色紋章,臉上其他地方重新變得光潔白皙,幽熒劍代替熾鴻成了他的本命法器。
林皓玄也徹底成了幽熒魔君。
他這一副樣貌自然嚇到了臺下的眾人,原來修魔者外貌與常人有異指的是臉部的魔紋,方才林皓玄臉上什么都沒有就如此厲害,如今化魔后更不是可以輕易對付的,今日他若是一個不痛快,只怕在場眾人都要變成幽熒劍下的亡魂。
谷問柳看著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恍然道:“你一直在騙我。”
他自以為還有機會可以糾正林皓玄,其實事情早就失控了,當日的百般遷就、在客棧中的奄奄一息都是假象,林皓玄隨時可以徹底化魔。
他以為還可以挽救的徒弟,早已與他分道揚鑣,在一條歧路上走到了底。
幻境里的種種慘痛,原來并非毫無根據,而是預言。
“師尊,”林皓玄微微歪頭,異色雙眸清亮如琉璃彩珠,透露出單純的惡意,“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可你每一次都毫不猶豫地丟下我,我也是會難過的!
谷問柳垂睫瞧著地上的熾鴻殘片,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終于明白原來只有自己是不會難過的。
無情修者,本就該冷心冷情殺伐決斷。
再抬眸時,他的神色已如往常一般冰冷淡漠,召出龍羽,將刀尖對準林皓玄:“天機宗霧隱峰主谷問柳,請幽熒魔君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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