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浮云飛絮
暖陽鉆入了云層中,天空變得陰沉,隱隱有墨色濃云自天際席卷而來,試劍峰下的碧草花木在風中簌簌作響。
林皓玄很能沉得住氣,依舊不動聲色地看著谷問柳,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
谷問柳卻不再瞻前顧后,手執龍羽朝對面攻了過去,身姿輕靈如一只仙鶴,白發飛揚,衣袂帶風,眨眼間刀尖已經探到了林皓玄胸膛處,好似下一瞬就能把他的心臟挑出來。
林皓玄終于開始動作,提起幽熒劍格住龍羽,劍身往前一揮,谷問柳便如一片羽毛般向后飛去,腳尖在地上輕點,右手挽了個刀花。
龍羽在谷問柳手中如同他身體的一部分般契合,彎刀利刃雪白锃亮,刀花宛如一朵雪蓮綻放開來。
就在旁觀者看得眼花繚亂之際,他左手指間不知何時多出幾張符紙,飛身而起,屈指結印,數張鎮魔符便勢如破竹地朝林皓玄飛過去。
鎮魔符在林皓玄頭頂結成一個符陣,隨著谷問柳的控制朝他壓下來。
林皓玄抬眼望去,冷哼一聲,掌心凝起一團濃厚的魔氣反手往上一推,符陣便應聲而散,鎮魔符化作飛灰消散在空氣中。
他動作極快,谷問柳的動作也不慢,符陣將散未散之時,龍羽又一次到了林皓玄眼前。
這一次的目標,是他的咽喉。
林皓玄閃身避過,同時探出左手在谷問柳腰間一扯,想將他從半空中扯下來。
師徒二人打得砰砰作響,在這驚天動地的聲響中卻藏著兩聲微不可查的金屬敲擊之聲。
奚錦指尖發力,兩枚流星鏢便直直地朝著林皓玄激射而去。
林皓玄看都不看,直接將幽熒劍扔到腳下,右手曲指彈出一團魔氣。
眨眼間,谷問柳便被他困到了懷中,對面的奚錦肩上多了一道血痕,面前的地上掉落兩枚流星鏢,一枚染血,一枚變形。
林皓玄自谷問柳身后將他禁錮在懷中,雙手用力地抓著他兩只手腕,緊緊圈著他的上半身。
龍羽被林皓玄使了個巧勁打得掉在地上,奚錦也受了傷,谷問柳驚怒交加,奮力掙扎,很快兩只手腕上便出現一圈紅中帶紫的淤青。
“乖一點不好嗎?”林皓玄將下巴在他肩窩處蹭了蹭,“師尊,為什么你總是要離開我?我真的就這么讓你厭惡嗎?”
大庭廣眾之下被自己的弟子以這種姿勢摟在懷中,谷問柳內心一股屈辱之感油然而生,咬著牙怒道:“放手!”
林皓玄像只野獸似的在他臉側嗅了嗅,道:“我若放手,你只會跑得越來越遠,師尊,我忍耐過很多次,只盼你能有一次主動選擇留在我身邊,如此便心滿意足死而無憾,可你呢?”
他自嘲地一笑:“無論你有沒有記憶,無論我對你多好,每一次……每一次你都會選擇離開我,為何我總是留不住你呢?”
不管怎么看,這姿勢和對話都不該屬于一對正常的師徒。
奚錦捂著肩上的傷口,向來習慣性掛著笑的臉上已經因震驚而失去了自由調節的能力,一雙風流靈動的狐貍眼瞪得前所未有的大。
眾修士中已經有腦子活泛的看出了這兩人的關系,又是興奮又是惡心地同身邊的人交談起來,聞道臺下一片悉悉索索,間或還有驚訝的抽氣聲。
嚴崢被林皓玄打得受了傷,本來還因谷問柳親自朝林皓玄下死手對他有所改觀,孰料剛緩過來就又遭受了一次精神上的暴擊,氣息不穩地重咳一聲。
他忍不住冷笑道:“這就是霧隱峰主極力相護的愛徒,果然出色,不僅修魔還做出如此欺師滅祖之事,當真是不知廉恥!”
嚴崢這番話算是將眾人低聲議論之事直接挑破了,乍一聽是在嘲諷谷問柳,仔細一品卻又隱約像在替他抱不平。
奚錦向來能言善辯,此時卻不知該說什么好,欲言又止地瞥了一眼嚴崢,最后還是朝著對面呵斥道:“林皓玄,你師父教你的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放開他!”
林皓玄挑眉道:“三師伯,我敬你是長輩,還請你不要多管閑事。”
奚錦怒道:“你既然還當天機宗是師門,就不該做出這種違背人倫的惡行!”
谷問柳一直以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態終于被擊得粉碎,不顧形象地在林皓玄懷中掙扎起來,指尖凝起靈力想要掙開腕上如同鐐銬一般的手,同時抬起腿狠命往后踢去。
然而,都是徒勞,一縷魔氣便可以捆住他的手腳。
他能夠以修為和天賦補足不習武帶來的力量差距,可以憑借龍羽和嚴崢對打,然而這些東西在幽熒魔君面前都毫無作用,無論是修為還是武力都敵不過對方。
谷問柳只覺得遍體生寒,光天化日之下發生如此丑事,他自己可以不在乎,可天機宗的臉面也被丟盡了,以后要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他寧可林皓玄是想殺了他,而不是說一些曖昧之語,那樣至少還能保住天機宗的名聲。
林皓玄似乎聽到了谷問柳的心聲,放在他腰間的手緩緩上移,最后停在了脖頸處。
他用食指在谷問柳緊抿的唇瓣上重重擦過,嘆道:“薄唇者薄情,果然不假。”
谷問柳唇色淺淡,被他指尖的薄繭蹭得泛紅,看起來反而多了一絲生氣。
身后之人動作太過親昵,口中所言又是實打實的指責,谷問柳怒火中燒,蹙著眉將臉側開躲避他的觸碰。
林皓玄動作一僵,溫聲道:“師尊,鎮魔符灼得弟子身上很痛,你不為我難過嗎?”
他似乎沒指望谷問柳會搭理他的問題,說完就將手貼到了懷中人的脖頸上,虎口處卡著不安地上下滑動的喉結。
而后,緩緩收緊手指。
“林皓玄!”奚錦怒喝一聲,不顧還在流血的傷口,甩出數枚流星鏢,飛身朝師徒二人沖來,想救下谷問柳。
一直躺在地上的幽熒劍卻如同生出了自己的意識一般,凌空飛起將奚錦擊得摔落在地,嘴角溢出鮮血。
谷問柳被掐著咽喉不能呼吸,徒勞地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響,只有一點破碎的鼻息。他的臉色一點點漲紅,額角繃起青筋,瞪大了一雙鳳眸,眼尾洇開一片緋紅,淚水奪眶而出,一滴滴砸到林皓玄手背上。
林皓玄微微俯身,在他耳邊溫柔道:“師尊,忍一忍吧,等我將你制成契奴,我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魔族契奴,便是要將制作對象傷到只剩一口氣,魂魄即將離體之時再強行灌入大量魔氣鎖住魂魄,從此之后,非生非死,只認結契之魔為主,任憑差遣。
谷問柳在窒息之下不住掙扎,耳中嗡嗡作響,仿佛聽到了血液在身體里快速流淌的聲音,痛苦到了崩潰邊緣。
林皓玄掐在他喉間的手如同精鋼鐵爪般紋絲不動,嗓音卻帶上了一絲顫抖:“弟子曾聽聞,人在瀕死之時會看到自己一生中最在乎的記憶,師尊,你看到了什么?”
他不敢肯定懷中人是否聽到了他的問題,更不敢癡心妄想地覺得谷問柳心里也會有他一席之地。
谷問柳淚眼朦朧,直直地瞪著前方,卻什么都看不清,只覺得腦中脹痛,身后的胸膛熱得嚇人。
臺下眾人已經被這慘烈的一幕驚呆了,卻不敢擅自動作,生怕幽熒劍朝自己飛過來。
就在事情朝著無可挽回之地發展時,林皓玄卻松開了手。
他垂著眼,手指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不由自主地抖動,輕輕從谷問柳散亂的衣襟中扯出一條月白色的絲帕。
絲帕角落里繡著一支栩栩如生的垂柳。
“……你……你隨身帶著,”林皓玄眼底血紅,露出一個似哭還笑的表情,“師尊,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他卻問不出口了。
谷問柳已經處于半昏迷的狀態,脖頸一圈青紅淤痕,身軀癱軟,由著他摟在懷中。
林皓玄攥緊手中的絲帕,雙眸含淚,神色恍惚。
這是他在寧城客棧中送給谷問柳的禮物,他以為谷問柳不想要,即使當時勉強收下也肯定早就隨手扔了,卻不想這么久了,對方竟還藏在懷中。
可事已至此,回頭無路。
就在林皓玄分神的片刻,他身前身后忽地同時多出兩道身影。
谷問柳在與嚴崢對峙之時通過峰主玉令給南宮玥發了信,請她帶人前來相助。
南宮玥雖心急如焚,卻因谷問柳遭挾而投鼠忌器,又被一同趕來的聞鑒長老蕭屹川攔下在暗中等待時機。
好不容易等到林皓玄分心的一瞬,蕭屹川立即提著長鞭朝他背后抽去。
與此同時,南宮玥直接飛身從林皓玄手中搶過谷問柳,朝他發了一掌,順勢帶著人后退。
林皓玄躲閃不及,同時挨了一鞭一掌,噴出一口鮮血跌倒在地,異色雙眸卻還是執拗地盯著被搶走的谷問柳。
蕭屹川反手甩出數張鎮魔符和一張靈光四溢的網,鎮魔符貼在網上朝著林皓玄兜頭罩下。
林皓玄卻沒有反抗,面容悲戚,任由蕭屹川將他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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