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玉碎難全(四)
我和蘇漠向來水火不容。
所以我不愿去找蘇漠,蘇漠也不愿來見我。
我倆就這么待在各自的書樓中,干耗到了最后一天。
我雖討厭蘇漠,卻又擔(dān)心第二日交不出成績被天帝責(zé)罰。
百般猶豫之后,我只得抱著豁出去了的心態(tài),懷揣上古殘卷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我想著:由我主動去找蘇漠的話,不管他見不見我、我們完成了多少,等明日天帝追究起來,主要責(zé)任不在我身上。
誰知道蘇漠的想法和我是一樣的,他的行動甚至比我快一些。
在我出門時候他先一步登門,還和我撞了滿懷。
雖然我倆人都沒事,沒少個胳膊丟只腳的,但那原本就小的殘卷更加細(xì)碎了。
之前那模樣拼湊起來便要耗掉好些功夫。這下子更是要費(fèi)時費(fèi)力,讓人更不愿去理會了。
我看著蘇漠,蘇漠看著我。
光從對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來,我倆都不想理這堆爛攤子。
于是,僅僅探討究竟應(yīng)該由誰去拼湊,我倆從只動口變成了只動手,在我這東書樓中打了起來。
我們都使出了看家本領(lǐng),那一架打得好不痛快。
等我們回過神的時候,別說那些細(xì)碎的上古殘卷不知去向了,就連我這結(jié)實(shí)的書樓都被捅了一個大窟窿。
書樓內(nèi)的藏書也丟損大半。
那幾日,殘破的書頁灑滿了整個天界,看著就像下雪了一樣。
我守著的書樓是八座里頂重要的一座,從人間到天上各方面的記載都面面俱到。
雖然天界事物都有抄本和備份,可這人界大部分的記載都是獨(dú)一份的限量版,毀了就是毀了,沒有第二份。
這件事導(dǎo)致的結(jié)果可想而知……
聽聞此事的天帝大怒。
他剔了我倆的仙骨,讓我倆墮入輪回。
我原本以為今后的人生只能在無限的輪回中度過了……
可前段時日,師父去人界把我找了出來。
師父還恢復(fù)了我當(dāng)神仙時的記憶,又和我說什么天帝要我將功贖罪。
只要我把被毀去的書卷全部重新記錄,這件事就能當(dāng)沒發(fā)生過。
可那是整整一棟樓的書卷啊!
我這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再怎么拼命寫也是要寫上千、上萬年吧!
還好師父早有先見之明,在出這茬事情之前他便偷偷謄抄了我書樓中大半的書卷。
現(xiàn)在只剩下極小一部分內(nèi)容需要我回到過去記錄。
被剩下的是:情愛、仕途、民生、風(fēng)俗。
先一步的蘇漠?dāng)埲チ耸送尽⒚裆喌轿疫@便剩下情愛和風(fēng)俗了。
這具體要去記錄些什么我不挑剔,只是需要以這凡人之軀回到故事正在發(fā)生的年代,總讓人有些不安。
雖然是動了手腳可以長身不老的凡體,可沒說不會死啊。
要是我一個不小心翹辮子了,在這不屬于我的年代里,可就是真的魂飛魄散連輪回都沒得入了……
我抱著早死早超生……
不!
是早完工早回家的決心,才硬著頭皮來了。
而我要做的第一份記錄,便是霍小玉的愛情。
“這個霍小玉和我在本卷上看到的有些不太一樣。”蘇漠的眉頭微微蹙起,像是在思索著什么,并沒有在意我剛剛說的話,他側(cè)過頭問道,“你執(zhí)掌東書樓的時候可有讀到過霍小玉的故事?”
“東書樓那么大,誰知道這故事是塞在哪個犄角旮旯里的,”我一聳肩,“在來這里之前根本不知道人界有這么一個人,更不知道她的故事為什么被記錄進(jìn)天界的藏書樓!”
“連書錄都記不全,你這執(zhí)筆官白做了這么些年。”蘇漠搖了搖頭,不再理會我,“還能說得這么有理。”
“我也在認(rèn)真工作好吧!只是同你的關(guān)注點(diǎn)不一樣!”
聽蘇漠說話,就覺得他是字字帶刺,戳得人渾身不舒服。
在掌管書樓的這五百年里,因公因私我也算是大體讀過一遍所有的藏書。
只是因?yàn)樾宰拥年P(guān)系,我向來只挑那些宏偉的大事件,或是仙家眾人一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來看,對那些情愛的事情一向覺得膩煩。
雖然執(zhí)筆官被當(dāng)作“百事通”來用,也總是一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樣子。
可我所知道的大概也就比其他的仙家來說更加細(xì)致一點(diǎn)、具體一些罷了。
我在一旁生了一會悶氣,蘇漠依舊那副淡然自若的樣子。
我們各自沉默了一會,最后還是他忍不住先開口。
“季憶,你還是注意一點(diǎn)好了。”
“注意什么?”
“你還知道執(zhí)筆官之間互通消息的法子嗎?”蘇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自顧自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當(dāng)然記得。”
這可是最低級的知識,問出這樣的話,他當(dāng)真是一點(diǎn)也看不起我!
“要是出事了就通知我,”蘇漠的聲音輕了下來,“只希望是多慮了,要是真的……”
“在這里能出什么事?”
瞧著他這欲言又止的模樣,我這急躁的性子可忍不住。
偏偏我拿他蘇漠最沒轍。
他是那種他不想說的話,你找雷公電母劈他,劈到他粉身碎骨也不會多吐一個字的狠人。
蘇漠看著我,稍稍猶豫了一下,在我眼神的催促下終于緩緩地開了口。
“之前,我翻到過有關(guān)于霍小玉的記載,里面有一個姓李的……”
“憶兒!你在哪里?憶兒!”
我眼巴巴等到蘇漠愿意開口解釋下去,卻被屋外霍小玉的叫喊聲打斷了。
聽到她這么急切地尋我,我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生氣。
“我的小姑奶奶!你讓我省點(diǎn)心好嗎!你當(dāng)真以為我不敢罰你么!”
鮑媽媽的聲音也隨即傳了來。
她又恨又氣卻偏偏不敢太過招惹這棵搖錢樹,這樣的語氣聽起來還是蠻有趣的。
“鮑媽媽,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我從來沒有求過媽媽什么事情,這一次,我希望媽媽你把那個小丫頭還給我都不成嗎?”小玉的聲音聽起來也是氣鼓鼓的模樣,“你說只讓憶兒去一會,都這么久了,你究竟把她弄去哪里了!”
“小玉!我在這里!”
沒等鮑媽媽開口,我打開了蘇漠廂房的門,笑吟吟沖著不遠(yuǎn)處的霍小玉揮了揮手。
趁著事情鬧大之前,我還是主動現(xiàn)身的好。
我本就不是這段歷史上存在的人,還是不要再以我為導(dǎo)火線發(fā)生點(diǎn)什么。
“憶兒!呼……”霍小玉看到我立馬松了一口氣,她一陣小跑了過來,臉上竟然露出一絲擔(dān)憂的表情,還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會在這里,鮑媽媽沒讓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霍小玉說著往屋內(nèi)瞥了一眼。
屋內(nèi)的蘇漠坐在桌子上品著早已經(jīng)涼透的茶,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
“小玉你怎么……”鮑媽媽也跟著跑了過來,她看著我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她壓低了聲音湊近了我耳邊小聲地訓(xùn)斥著,“我不是和你說好好伺候蘇公子嗎?你跑出來做什么!”
“是我拜托鮑媽媽的,”我輕巧地笑著,沒有理會鮑媽媽,只解釋給霍小玉聽,“蘇公子再怎么說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理應(yīng)來當(dāng)面道謝。我們因投緣多說了兩句,沒注意到時辰。”
“是了是了,小玉你聽,媽媽我沒有騙你吧。”鮑媽媽的臉色也變得飛快,隨聲附和了起來,“所以啊,你還是讓憶兒和他的恩公多說上幾句。這樣的場面我們不要攪和了。”
“我公務(wù)纏身不能久待了。”聽到鮑媽媽這么說蘇漠站了起來,他一口飲盡了涼茶走了過來,又摸出了一個錢袋放在鮑媽媽的手上,用清冷的聲線囑托著,“我今天先回去了。憶兒還勞煩鮑媽媽好生照顧著,我得空再來看看她。”
“誒……一定一定……”
鮑媽媽掂了掂手上的錢袋子,樂呵呵的嘴完全合不上,連腰都彎了下去,看起來十分諂媚。
蘇漠這是在賣我人情?
我眉頭一擰,沒吱聲。
雖然不知道蘇漠在這個時代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怎樣的身份,可尚書大人都把他當(dāng)做上賓,多少有些來頭。
他這一句話、一份賞錢,鮑媽媽以后也不敢再隨意的懲罰我了,也方便我跟著小玉做記錄。
這事要是別人來做,我一定會感激地痛哭流涕,滴水之恩用涌泉相報(bào)。
可這偏偏是蘇漠……
無端地讓人覺得,就算這人情只收不還也沒什么關(guān)系。
這可是他自愿的,我又沒求他來幫我。
已經(jīng)走到轉(zhuǎn)彎口的蘇漠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我叮囑了一句:“別忘記我剛說的那句話。”
剛剛說的那句話?
雖然蘇漠的話少,可我們剛剛說了不少話啊,他“這一句”是“哪一句”?
我笑得尷尬,沖他眨了眨眼,希望他能再給些提示。
蘇漠卻冷冷看著我,一副很無語的表情。他明知道我沒記起來,卻沒再多說一個字,直接乘著小舟離開了畫舫。
“還是那么令人生厭!”
站在船舷的我恨恨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句。
一個第一眼就看不順眼的人,就算隨著時間的推移也不能融洽相處,只會越看越不順眼!
蘇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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