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熱鬧(上)
這一覺直接睡到天黑。
臨窗而立,我發現這交文縣晚上是要比白日熱鬧許多,起碼人是多了不少。
我忽然想通了為什么賀蘭澍會出現在這個無名小縣城,既不是來游山玩水——雖然他常常行蹤不定居無定所,也不是單獨為了和趙子韞做買賣,更不可能是因為我。
他是來監督一樁大生意的。
——難怪他說最早子時才有貨!
聽風聽雨風華樓不定期地就要舉辦一次“流云大會”,其實就是開一場黑市交易,四海之內見不得光的買賣都能在大會上進行——前提是交易品要得到風華樓的認可。
看來這小小交文縣,也即將見證一場萬寶流通。
難怪趙子韞他們沒有在買到消息后即刻出發,恐怕這次的流云大會上還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客棧的大堂里坐滿了人,他們自天南地北來,個個風塵仆仆,不過也都面帶喜色,應該是對心想之物勢在必得。
趙子韞四人坐在樓梯下邊的一張桌子旁,除了茶水就是花生米。我一來,冷怡然就迅速挪到趙子韞身邊。
小兒開始往這上菜。
“你們幾個人去大會?”
賀文亭和歐陽極對視一眼,趙子韞也不藏話:“就我和文亭。”
冷怡然表現出“又是我看家”的無奈。
我有些好奇:“那這麒麟帖是賀蘭澍賣給你們的還是主動送上門的?”
交易品要經查驗,買賣雙方也該精心挑選。風華樓選中的人,自會收到一張麒麟帖做憑證。也有有門路的,可以毛遂自薦,也有機會買到一張。
會不會有人倒手賣帖?
有過,下場并不好。風華樓于風雨中獨立百年,不會有哪一方勢力想要與之作對,那就更別提那些勢單力薄的了。
顯然其他三人不想談這件事,賀文亭含著淡淡的笑意說道:“賀蘭公子才智無雙,我想他會是這世上最精明的生意家。”
生意家?你措辭還挺別致的。
賀文亭雖未明說,但我也能想到事情的原委:賀蘭澍多敲詐了一筆。或許在趙子韞找上他的第一天起,他就算準了她要參加流云大會,所以并非發帖而是賣帖。
他堂堂風華樓樓主,賣兩張帖子怎么了?不過是補貼家用而已。
“所以,你們花了多少錢買的?”
歐陽極面色一沉,咬牙切齒道:“前前后后加起來,給了一方云霧金星硯!”生怕我不清楚其中利益之大,他還補充道:“就是五惠王用過的那塊。”
哪怕知道賀蘭澍就會無利不起早獅子大開口,但我還是忍不住倒了杯水喝喝壓驚。
五惠望用過的歙硯?那不是說能招海棠女妖嗎?
“你們用過嗎?真能招女鬼嗎?”
冷怡然終于插上話了:“哎你怎么和小孩兒似的,你說能招到鬼嗎?就算有那也給冬道子收了呀!
我想起來了,訕訕道:“哦,是哦,還有冬道子呢!
其余三人一看就不是好奇怪力亂神的,冷怡然卻興致勃勃地和我談了起來,我為此對她又有些改觀。
說到一半,我忽然想起伍覺明那天和我編的故事,他看起來也并不是信奉神佛的人。
用過晚飯,趙子韞和賀文亭就離開了,而歐陽極被冷怡然纏不過,陪她上街去解悶,剩我一個人啃著后來上的叫花雞。
再想想,我還是不敢相信賀蘭澍這么敢要價。自從五惠王暴斃而亡,他的這塊硯臺就下落不明,多年后硯臺再次出現,七八十年間就掀起了少說七八次大風波,現在就這么給他要去了?他可真是敢吃啊。
怪不得他說誘惑太大,我一時竟也心態平和起來。
我這身價果然居高不下。
不過趙子韞他們又是從哪找到的真品?據我所知,這硯臺可沒落到過嵩岳山莊的藏寶庫里——八通門和紫衫谷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他們背后起碼還有一方神秘勢力尚未現身。
我突然對玉龍道一行十分慎重起來。
我那時還想著在這里弄到弗羅散也非易事,卻不料賀蘭澍那狐貍精早有準備,區區兩包弗羅散在流云大會上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這價錢也該囊括在那一方硯臺里了吧?
賀蘭澍要是敢問我要錢我就再揍他一頓。
——我這一趟是不是沒談報酬?他們不會以為我是大發善心吧?!
我快速趕到了西郊宅院。
燈火通明,映得背后環抱的山群也影影綽綽。
我站在樹上觀察片刻,不得不說,黑褂子和面具真是隱瞞身份的好手段。
我摸到賀蘭澍待的院子,他正站在井邊,可能在想怎么水底撈月。
他說:“明玉,你怎么才來?”
我白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他篤定地說:“你喜歡湊熱鬧!
“我?湊熱鬧?我怎么不知道?”
“我知道,不然你怎么會提前來?”
我不和他爭,“流云大會就在這里辦么?子時開始?”
這瞎子還在看井,要不是我了解他,這夜黑風高的,整這一出還挺嚇人。
“就在這里,不過不是子時。”
“那是什么時候?”
“我也不知道。”
他不是在開玩笑。
我上前一步,“那這大會辦什么?”
他伸手指著井,“等月到井中!
我走到井邊往下看,果然是不見水中月。
賀蘭澍看夠了井水,轉身,看著我在的方向,“吃燒雞了?”
我嗅嗅領子,“你什么鼻子。俊
他只笑笑不說話。
“這幾座院子夠用嗎?我看來的人挺多!
他避而不答,轉而說:“明玉,你還沒有逛過流云會,我等會兒帶你好好轉轉。”
我順嘴接道:“我可沒錢買帖子。”
他微微一笑:“我可以倒貼,你可是我——”
我使勁把他的話捶了回去。
賀蘭澍瞬間變得柔弱,摸著胸口:“咳咳……明玉,你下手輕點兒。”
我威脅他:“再有下次,直接死穴!”
他笑得像只狐貍:“好狠的心啊,小玉~”
我恨不得把他倒垂到井里。
賀蘭澍忽然正色道:“明玉,幫我個忙好嗎?”
我抬眼看他。
我要知道是跑遍五座宅子在十一口井邊綁三十六根玄鐵鏈,我是絕不會點頭的,果然我那時的遲疑就是敏銳的直覺。
一個時辰后我又回到賀蘭澍在的那座院子,干了這么多體力活難免脾氣暴躁,我將他備好的龍井一口氣喝掉大半壺。
“你最好給我說一個完美無缺的理由。”
這瞎子卻開始給我講故事。
“明玉,你知道訣山錚嗎?”
“……”我有時候就是,喜歡接茬,“那個藏山人?”
賀蘭澍仰頭,“訣山錚是藏山道最后一任傳人,他的藏山造詣之高,無人可敵,q武帝招之為太宇監,修皇宮、建皇陵,尋龍脈、開寶藏。別人藏的東西他能找,他藏的東西沒人找得到。據傳訣山錚監造的行宮有十余處,而這些行宮其實為琿武帝的藏寶地,所以國庫才會虧空萬萬兩!
我啃了一口桃子,“但這訣山錚的下場可太不好了。”
“鳥盡弓藏,過河拆橋。帝王之心不可測,皇家之事不可度。訣山錚恐怕是最了解琿武帝的一人,他上交帝陵樣圖之日,也是他藏山絕門之時。”賀蘭澍負手望月,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總讓我感到一種悲意,寂寥的像是他正在望著的上弦月。
我把桃子盡量啃干凈了,“所以你和我說起這些干什么?”
賀蘭澍忽然轉身看我,笑意狡黠:“明玉,見見這藏山之術吧!
我下意識低頭,一彎弦樂如弓在水,不知以何為箭,縱射何處。
山間的大霧忽如其來,夜風似箭,絲絲縷縷。
都說妖風妖風,這霧也得是魔霧了。
燈火在瞬間熄滅,我一把抓住賀蘭澍的手,將他拉到我身邊。
“什么情況啊賀蘭澍?你有準備沒?”
賀蘭澍反手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涼,我一時懷疑這是不是霧化作的。
“明玉,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好嘛,他還在這敘起舊來。
我沒空搭理他,他卻拉著我往前走。我努力想要看清什么,可眼前煙霧彌漫,什么也不真實。
賀蘭澍自問自答:“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劍莊,我那時當然不知道你就是你,可后來我才想到,你就是你,我早見過你了!
我被他繞糊涂了,“什么你不你的?我在劍莊什么時候見過你?”
“不是你見過我,是我見過你——哦,當然,我是看不見的。”
我感到無語,“你這什么話啊?”
“你去劍莊那次,我也在。”
我一皺眉:“你也在?沒聽說?你在那干什么?”
這話問出口我就后悔了,他風華樓樓主在劍莊能干什么?劍莊主人姓舒,風華樓和劍莊是有樁娃娃親在的。
也就是那次刺殺霍師雨被困冰窖,我才和舒靈霧有了交集,被她強買強賣地欠下救命之恩,然后種種種種總之就給賀蘭澍落下了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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