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十板子，千千的一雙柔荑腫的似紫茄子般。

        等好不容易回了自個的燕寢閣，千千不再忍耐了，淚珠兒任它流，齜牙咧嘴地吸氣。

        冬實心疼的紅了眼睛，心里暗罵這宋嬤嬤也太狠了些，咬著牙使勁打，活像跟她家小姐有仇似的。

        “小姐姐，你忍忍，奴婢給你揉揉！”

        冬實取了些紅藥油倒在掌心，她們院里沒有好的藥膏，只有些尋常的藥油，一倒出來，滿屋子都是刺激的味兒。

        千千坐在外房的榻上，心想總算回自個屋里，雖手心上火辣辣的疼，但心里頭卻踏實。

        冬實握住她的手，剛一揉搓，千千便跳將起來，抽出手，不給揉了。

        “嘶！疼疼疼疼疼！”這上藥比挨打還要疼上幾倍！

        “小姐，仔細現在不上藥，明個才真的疼呢？不快好些，連飯也沒法吃了！”

        “沒法吃，你還可以喂我啊！”千千笑嘻嘻道。

        “奴婢可以喂你，不過藥也得上！”伸手便去抓千千的手，千千怕疼躲著不讓，兩人不由在榻上廝纏成一團，幾下子就汗涔涔。

        冬實到底力氣大一些，壓住了千千，抓住了她的手上了一些藥油。

        千千疼得喘｜氣，有些發顫：“好姐姐，你可饒了我吧！”

        冬實眼珠兒滾了下來：“小姐，你怎地還似孩子般淘氣，不懂愛惜身子！”她家小姐一身花朵般嬌嫩的肌膚，那是其他幾位小姐騎著馬也追不上的，性子又好，你要怎樣都行，偏偏卻極怕疼。

        “嘶，疼，是我挨打，你怎地卻哭了，過幾日等風頭過來，我們給劉嬤嬤幾貫錢，讓她給咱們做幾個小菜，我們來吃些酒，可好？”

        “咱們又沒幾個錢，得省些，不過小姐是得補補，受了這么大的罪！”

        冬實心中煩惱，她們主仆月錢少，沒存到幾個錢，她還想著努力給小姐存點嫁妝，但小姐也必須吃好些！

        冬實是窮人家出來的孩子，家里實在揭不開鍋，便把幾個女兒賣了，冬實六歲便來了千千身邊，千千待她好，她心里便只有千千。

        “冬實，你真好！不過我在北鎮撫司并沒有怎么受罪，倒是你在那怎么樣了？”千千一向語言甜凈，兩人自是兩小無猜。

        “奴婢和趙嬤嬤她們關在一間房里，吃住都還成，就是擔心小姐們，難受得不成！”冬實道。

        千千思索，看來本鎮撫司只把她和姐姐們分開了關押，還特意扣了飯食。

        “小姐，你坐著歇歇，奴婢去提些水來侍候你沐浴！”冬實把藥油放好了，就往外面走了。

        “你路上當心點！”

        “奴婢曉得。”她們燕寢閣沒有小灶，其他的不管是向氏的凈思閣，還是蕭姨娘的金玉閣都是有小灶的，方便整頓茶水、蔬飯、果餅之類。

        像她們這不受寵的地兒，去廚房難免要被刁難和苛刻，冬實在里面周旋也頗有些門道了，只要是為了千千的事，她韌性十足！

        幾位姑娘們都需要燒湯洗漱整頓，冬實輪到最末位一個，水打齊了，千千手又有傷，不便清洗，由著冬實侍候洗了。

        洗凈了塵垢，又換了一身香馥馥、軟融融的衣物，塌上一躺別提多舒服了。千千讓冬實也去沐浴，再從錢盒里拿出了一百文錢，讓她拿去廚房，請劉嬤嬤做些好吃的。

        冬實臉鼓成一個包子，眉頭緊鎖，讓千千不由笑話她是個財迷。

        冬實罵道：“廚房那些人才是財迷呢，不給錢哪里使喚地動！”小姐不受寵，平時便缺東少西的，這下洗漱遲了過了誤了午時的時辰，要想廚房做的膳食，沒有錢那是使喚不動的。

        千千笑道：“是是是，誰讓我離了你就不行呢，總之我家冬實以后定能腰纏萬貫、富甲一方。”打理錢財一流。

        “凈愛取笑奴婢。”說完掉頭去了廚房，讓劉嬤嬤蒸了幾個嫩嫩的蛋，燉了條鯽魚湯。

        時光如白駒過隙，很快就過了十日，這十日千千老老實實地呆在燕寢閣哪也沒去，不過傷著了手，要罰抄的《女則》也抄不了，女紅針指也做不了，每日里只能觀花賞魚，把唯有的一本《狐仙野聞》的閑書翻了好幾回，這幾日倒著實過了回貍奴般閑適的日子。

        今個是立夏，圣人率領文物百官到郊區舉行迎夏儀式。而各家的女眷也會一起在庭院里擺席，迎接立夏，共同玩樂一天。

        既然出不去，千千就打算和冬實在自個院子里好好吃上一回，也不辜負這良辰美景，花朝月夕。

        千千打開了錢匣子，點了點里面的銀錢，少得可憐，碎銀加起來才十五兩，還是這幾年年節的紅封攢下來的，銅錢則有三百來文。

        千千每個月只有半兩銀子的月錢，而冬實是賣身了的奴仆，賣身契還在向氏手里，冬實每個月才只有一百文錢的月錢。如今世道太平，一兩銀子可以兌換一千文錢，差不多能頂普通老百姓一家一個月的嚼用。

        不過她們的錢可不是這樣用的，在深宅大院極不受寵，只能用些小錢才能支使動人。因此她們并沒有存到什么銀錢。況且千千又是個愛吃個主，更是有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散漫秉性，舍得花錢。

        千千串了一百文錢給冬實，道：

        “給劉嬤嬤送去，讓她留幾個小菜，晚上溫了送來。”一百文雖然不多，也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個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一天的收入了，況且劉嬤嬤用的食材大多還是府里的，只要給了，劉嬤嬤多半會準備的。

        冬實知今個是立夏，上一次的風波也過去了，吃些好酒菜也應該沒人會發難，便乖乖地按照她的吩咐去了。

        千千手也好得差不過了，鋪好了毛氈、宣紙，研墨停當，抄起了《女則》。

        她父親是要求府里的姑娘要識字的，請了女夫子來府里授課，每十日一次。功課的內容為琴、棋、書、畫，這是官員子女必學的內容，否則日后到了夫家連這些都不懂，又如何和丈夫琴瑟和鳴？這也算是本朝的一個習俗了。

        至于學得怎么樣，那就不好說了，天資、老師、勤奮、眼界這些都很重要。

        在屋里禁足，家學也停了暫時不用去了，她上回的功課也還沒寫完呢，這幾日有的忙了。這一寫就是兩個時辰。

        等冬實端著食盒進來時，就看這樣一副畫面：自家小姐一手捏著袖子，雪白的皓腕提著青竹小筆，嫻靜地描字。

        天已經黑了，燈盞的火苗微微晃動。

        “小姐，您是仙子下凡吧，不然怎地寫個字都這么好看，奴婢嘴笨，都不知道用什么詞來夸贊您！”冬實放下食盒，站在千千邊上看她寫字。

        “就你嘴貧，世上哪有我這樣貧困的仙子嗎？”千千笑罵。

        “仙子才不管黃物白物的，只要好看就行，小姐你的字寫得真好看！”

        “這字四平八穩，最多能說工整，好看還真算不上。”千千落筆，同樣，字她也不需要寫太好。

        把筆墨紙硯收拾好，主仆二人把木榻和小幾搬到小院中，從食盒里取出菜肴果品。一小碟蜜汁燒鵝、一碟青蝦卷、一碟藕香盒子、一盅湯浴繡丸，一碟醬紫的桑果。

        “哇，劉嬤嬤費心了，這些菜肴是照著夫人的午食做的吧？”冬實道，一般都是這樣，這樣省時省力的。劉嬤嬤既可以收到錢，又不用費力氣做別的。

        通常向氏的菜式會更豐富，遠不是她家小姐能比的。

        “管他怎的，有的吃就不錯了。”千千走到院中的小槐樹下，用手指了指地面。

        冬實小心翼翼地用鋤頭挖出了槐樹下的一個小酒壇。

        還是冬日里新做的橘子酒，揭開蓋子聞了聞，淡淡的果香和酒香，沁人心脾。

        主仆二人閑散地坐在榻上，就這小幾上的菜肴下橘子酒，賞花弄月，酌酒吟詩，好生自在。

        今晚月亮也皎潔明亮，橘子酒并不醉人，但兩人就像醉了一樣，貍奴一樣慵懶，冬實道：

        “小姐，要是我們每天像這樣那該多快活啊。”

        院子里的角門門鎖已經拴好了，這是她們二人的天地，晚間不會再有人打擾。

        “是啊，能做一只閑云野鶴，恬淡無拘束地過一生才好呢，”千千淡淡地說，能立女戶那該多好，可卻難如登天，在她的那些夢境的零碎記憶里，倒是有很多女戶。

        原來這千千最是秉性嬌懶閑適，恬淡平和，平日里打起十二分的謹慎侍奉嫡母，希冀的不過是嫡母憐愛，能為她挑一戶忠厚老實之人，過觀花修竹，野釣酌酒的平淡日子，清貧些也無法。就算每日里多做些針線活，也好過規矩繁瑣的深宅大院太多。

        似是知曉千千的心思，冬實道：

        “小姐，您盡心侍奉夫人，從不違逆，夫人定會為您挑選合襯的如意郎君吧？”

        千千笑道：“那咱們還要再盡力些才好，到時我定也給你找個如意郎君。”話雖這樣說，但她心中卻惴惴不安，她不確定母親會給她找怎樣的夫君。

        冬實：“才不要，我要一輩子侍候小姐。”

        千千：“又胡說八道。”

        兩人玩樂一番，月下消食后。冬實收拾好殘羹冷炙，提水服侍千千睡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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