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畫藝超然
正值江南的梅雨季節,連著下了好幾日的雨。因為禁足,千千出不了門,剛好呆在小院里寫寫字、下下棋,和冬實一起做做針指。
她心里覺得禁足也不壞,連每日的請安都省了,不用去做那些不喜歡做的事兒,見那不想見的人,樂得自在。
雨打著院子里肥厚的花苞,淡淡的花香泡發在雨水中,雨下得大了,一早起來天都是暗的。
冬實取了早膳回來,千千連忙接過她手中的食盒和雨傘,幫她把蓑衣脫了掛好。
千千問:“鞋兒濕了嗎?”
冬實用毛巾抹了把臉,答道:“濕了一些,好大的雨呢!”
“趕緊換了吧!”
千千把食盒里的早膳拿出來,一碗熱氣騰騰、乳白的小刀面,上面點綴著軟糯綿彈的蝦籽醬,香噴噴的,看著很有些食欲。
冬實把鞋襪兒放在薰籠上蒸著,凈了手道:
“小姐,快些趁熱吃了吧,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她心中煩惱,廚上的劉嬤嬤挖了一大勺蝦籽醬給大小姐,輪到她家小姐時,就給了一丁點兒,她不愿說出來,免得又惹小姐煩惱。
千千坐下,用銀勺挖了一勺蝦籽醬放在冬實碗里,吃起了面條,劉嬤嬤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初夏里啜這樣一碗面下去,微微發汗,很是暢快!
冬實丫鬟的早膳就是一碗白花花的面,見千千又挖了下蝦籽醬給她,不由急道:
“小姐!奴婢哪里就要吃這么精貴的東西,你自個吃吧!”
這些新鮮蝦籽本就稀少,二兩銀子才得一兩,夏日里吃些最是滋補。
千千笑嘻嘻道:“再貴也不及我家冬實珍貴,你快吃吧,不是要立志做個大廚嗎,不嘗遍美味,如何做的了大廚?”
冬實心知小姐的秉性,只能作罷,乖乖坐下慢慢地小口小口嘗著這面和蝦籽,無他,她和小姐時常商量著,等小姐嫁了一戶普通的好人家后,她們就要靠自己的手藝去掙些嚼用。
千千偶爾會和冬實討論,將來出了這府要做點什么。千千的女紅針指出奇得好,針腳細密,花樣又典雅靈動,向氏她們經常就會讓她做一些衣物、配飾之類。
除了女紅,千千的糕點手藝更是一絕,向氏幾個吃過她的糕點,都不吃廚下做的點心了。
千千便打算嫁了人后,就靠這兩樣手藝賺些平日里賞花沽酒的嚼用,不求大富大貴,清貧中帶有著些生趣才好,像向氏這般成天呆在深宅大院,一眾妻妾兒女,吵吵嚷嚷的,她怕。
冬實打算出去后做個廚子,做很多好吃的美味,把千千喂飽,還能賺分小錢補貼家用。
雖然因為燕寢閣沒有灶臺,冬實幾乎沒有上過灶,但平日里都很用心地去花心思琢磨了一些菜譜。
“這蝦籽里面放里蔥姜汁黃酒,被曝曬晾干后,配著大骨高湯面好吃到要把舌頭吞掉!”冬實細品著蝦籽,得出了這一結論。
千千笑著點頭,似乎看到了美滿的口福日子。
窗牖幾明,雨聲淅瀝。
兩個小姑娘靠著窗坐在榻上做針指,千千在家學里頭針指女紅學得最好,把學到的東西細心教給了冬實,冬實學得用心,做做平日里的衣物、鞋襪沒問題,但要脫穎而出還差了點靈性。
千千留了幾塊稠娟料子,還是上回給向氏做衣裳剩下的,向氏便賞了她,她把它們收好沒亂用。
今個她打算給自己做幾件小衣和肚|兜,最近她的胸|脯發|脹,又大了好些,她很是煩惱,按照這個架勢她要做大些,下次就沒料子。
她很想給自個做一件抹胸襦裙,外罩件飄飄然、軟貼貼的褙子,肯定好看,時下姑娘都愛這個。
但她一想到自己穿襦裙,又用羅帶捆扎托起胸|脯,她這里異于姐妹,太大了些,想著那畫面,她臉就有些發燙,歇了做襦裙的心思。還是老實穿她的交領長衫吧。
冬實見千千絹煙眉輕皺,苦哈哈的模樣,便安慰道:
“小姐,你可能就是二小姐口中的易胖體質,快別煩惱了,大不了多做些!”
千千不由臉燙,冬實心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并不知事。而她至少還會做些光怪陸離的夢,還是懂一些事兒的。
千千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便和冬實商量,想著不如下回做些帕子,讓冬實在后門和賣貨郎買頭油的時候賣出去,摸摸行情。
冬實自然是點頭了,她到時小心一些,藏牢了見機行事便是。最近幾個月大小姐和二小姐、表小姐纏斗的那叫一個難分難解,對她家小姐的注意力少了好些,這事說不定能成,多攢點銀錢總是好的。
千千和冬實想到一塊去了,她們后院現在頗有一種神仙打架的光景,她這個小鬼也不知能不能幸免。
早些日子,她差冬實去探望醒過來的蘇仙兒。冬實回來便和她說,二小姐也差了丫鬟去瞧蘇仙兒。
本來蘇仙兒是不讓云素馨的丫鬟秋煙進去的,秋煙不知悄悄和蘇仙兒的丫鬟轉告了什么,蘇仙兒便讓秋煙進去了。秋煙走后,冬實才進去,瞧見蘇仙兒臉色很不好看呢,像心里供了火,強忍著沒發作。
千千心知她們不對勁,卻琢磨不出個所以然,想著想著不由想到了自個做的那些夢。
她那些奇怪的異世夢,旁個記憶都很模糊,唯有那些才藝她醒了也覺得很深刻,仿佛像印在靈魂里了。
擇日不如撞日,她現在就來試試。等手上的這件小衣做好了,她暫時把針線筐放一邊,拿出筆墨紙硯,細細地磨好墨,捋順了宣紙,輕捏玉筆,落筆描繪了起來。
屋子里靜靜的,冬實還在埋頭做著針指,納了幾雙鞋面,抬頭瞧見千千在畫畫,便不時地朝她的畫兒覷上幾眼。
三刻后,冬實忍不住道:“小姐,你畫的可真好,有神韻!”
千千還沉醉在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中,提起了筆,夢中的“她”仿佛就是她,只要想好了畫面,畫兒就行云流水地畫出來了。
她畫的是一幅水墨仕女逗貓圖,形神皆備,意趣悠然,水墨畫獨特的黑白韻味讓畫兒帶了些神秘又質樸的綿長余韻。
她并沒有得怎么學技藝,先生主要只是教了她認字、學《女則》,還有針指女紅。書畫琴棋這些,嫡母嫡姐防著她,她并沒有怎么得學,只是粗淺認識罷了。
千千驚訝,她竟真的就和夢里的“她”一般會畫了,她會不會是《狐仙野聞》里面描繪的那些遺漏的精怪?
千千:“冬實快掐我一把,我在做夢嗎?”
冬實并沒掐她,撓了撓她的癢癢肉。千千咯咯地笑著扭開了,確認自個并不是在做夢。
兩人就著畫欣賞了片刻,每回得了什么新鮮的玩意、作品,比如繡了新繡品啊、漂亮的點心啊,兩人總要好好欣賞一回。
冬實道:“小姐,我說了你就是仙女吧!”
千千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是妖怪嗎?”
畫兒也欣賞完了,千千把畫卷了起來,用火折子點了油燈,放在地上給燒了。
冬實不忍道:“怎么就燒了呢!”
千千:“不燒了,萬一被大姐姐瞧見了,后患無窮!”
冬實嘆了一口氣,了解自家小姐的處境,不再多說。
畫燒完了沒得多久,就聽見“哐哐哐”粗暴的敲門聲。
冬實忙道:“小姐,我去開門!”
千千點點頭,把桌兒上抄好的《女則》藏了起來,不怪她小心,上回大姐姐就好玩似的故意把墨汁兒傾倒在她的功課上,害她受了先生的責罰,偏偏她還不敢揭發大姐姐。
“咿呀”的開門聲響起。
只聽見四妹妹云巧巧厲聲叫道:“云千千,你大白天的關什么門,躲在里面做什么見不得人的行當?”
千千心里嘆氣,又是這兩個瘟神來了。她拴著門就是怕她們突然闖了進來啊!
她父親云柏文一共有四個女兒,嫡出大小姐的云瑩玉,二小姐云素馨,三小姐就是她了,四小姐云巧巧。四個女兒同父異母,皆是從不同的娘胎里出來的。
果然,云瑩玉帶著居高凌傲的云巧巧施施然走進了千千的屋子里。
千千從榻上下來,笑道:“姐姐妹妹,怎么下雨還到我這來了!”
云瑩玉皺了皺眉,找了張玫瑰椅坐下,她不過十四的年紀,中等身材,膚凝新脂,圓臉盤子,長相酷似向氏,因著年紀小,倒也不顯顴骨。
云瑩玉通身卻十分華麗:著一件宮緞素雪絹裙,梳著雙平髻,兩邊各插著一只銀鎏金釵,發間別著珍珠碧璽花鈿,戴著一對紅寶石耳環,脖子上掛著鑲玉金鎖。讓人眼花繚亂的富貴。
云瑩玉看著這簡陋的屋子,里頭的物件都半舊不新,本該寒酸異常,但偏偏也不知云千千用了什么法子,屋子里竟顯得有股說不出的清雅韻致。
又見云千千穿了件半舊的月牙色交領長衫,旁人穿估摸要窘迫死,偏她云堆烏羽,美目流轉,冰肌玉膚。
云瑩玉偏偏還就只討厭她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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