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常見啊？”
四位老爺子瞅著這一盤醬牛肉，嘴角抽了抽。
得，看來問后頭菜的時候得管理下表情。
可不能讓唐大廚覺得他們毛子都太沒見識了！
弗拉基米爾一雙老眼在幾盤菜上轉啊轉，忽然眼前一亮。
“哦，這個我認識！惠靈頓么這不是！”
唐磊循著他指的方向一看，樂了。
“別說，還真挺像。”
“不過么，這里頭可不是肉，而是——豬肝！”
“川菜老方，開席九大碗之一，酥肝是也！”
論歲數，可很難說和惠靈頓哪個更大些。
所謂惠靈頓牛排，就是一種稍微復雜點的牛排做法，把肉包在酥皮里頭烤。
而面前這一盤子，和烤好的惠靈頓看著很像。
都有金燦燦的酥脆皮殼兒，只是裹的內容又大不相同。
九大碗畢竟是民間菜，以前吃肉少，豬肝卻是個便宜實惠的，所以也一并上了席。
現在條件好了，很多地方就把酥肝改成了酥肉。
但在唐磊看來，這些戰斗民族，可不能錯過這口老酥肝！
因為它作為涼菜，還有個別稱——下酒菜！
肝臟類天然比肉的味道要重。
但做好的肝臟，又有一種獨特的香，而且是干而不粉，越嚼越香！
唐磊這酥肝，又做的格外費心。
蔥姜八角桂皮香葉辣椒等等大料就放了半鍋。
先煮四十分鐘去了血腥味。
再用紅薯粉，面粉，合著雞蛋打成面糊。
最后來一勺鹽和花椒面兒！
這一碗面糊，既有蛋的松軟，又有川蜀特有的麻香。
往煮好的肝上裹起，油鍋一滾，滋啦一聲！
是金黃又酥香！
炸完頭道撈起來再掛一層糊復炸。
兩道之后，就成了形似“惠靈頓”的一層酥皮。
肝里本身煮時就入了底味，咸香微辣。
再有這一層酥皮，麻和辣完美融合，一并蓋過了肝臟的異味。
只剩下濃香酥脆！
因為這道特別的口感，不能久放。
唐磊特地在最后炸的這道下酒菜，此刻見到幾位大將提起，順勢一擺手。
“來來，別站著了。”
“叨叨叨！”
剛說完，他一拍腦袋：“哦忘了，你們不用筷子，咳！”
“那慢慢戳。”
說著，他又從后廚拎出來一壇子花雕。
“幾位老爺子眼光不錯，醬牛肉和酥肝都是頂好的下酒菜。”
“正好，我這也準備了點大夏酒，先來兩杯，開開胃口！”
四位大將一看見酒，再聽是下酒菜，眼睛唰就瞪大了。
“誒，這個好！”
“來入座！”
“小唐，你可真會啊！比我那些沒眼色的部下好多了！他們只會跟我搶著吃！”
他們總算是想起來，這菜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讓他們瞪眼珠子的，趕緊坐下來。
先給自己來杯酒，抿一口，在迫不及待的拿起刀叉。
一塊醬牛肉被戳了起來。
上頭還掛著顫巍巍的肉凍。
這是唐磊特地留下的，是老湯和牛肉充分燉煮浸泡后凝結出來的一口極鮮。
入口一抿，咸鮮的醬湯融在口舌之上。
不等吃肉，先嘗葷香！
上好的金錢腱被切的厚薄適中，肌理纖維和筋腱分布勻稱。
即使是老人來吃，都不會僵硬塞牙。
只有軟中帶脆，咸香勾人！
而相對于軟香的醬牛肉，酥肝又是另一種口感。
剛出鍋的酥松蛋皮還帶著微熱，蛋香和面香看似溫柔。
內里的小香肝卻是干香麻辣，來口小酒，十分帶勁兒。
如果幾位大將到過大夏川蜀，就能知道這口味像極了川蜀的妹兒。
柔美的外表下是爆裂的脾氣。
初入口有些嚇人，但細細品味，卻是口味獨特，回味無窮，煞是可愛！
可惜他們不僅沒見過，還完全沒吃過。
此刻蘸著辣椒面兒一口酥肝下去，眼珠子又一下瞪大了。
壞了，吃猛了！
人麻了！
“麻了啊，再嘗嘗這個？”
唐磊轉了轉桌子，另一盤涼菜赫然入眼。
這菜是真的“涼”。
整一盤子半透明，果凍一樣的擺在里頭。
晶瑩剔透的，看著都有點冷。
偏偏這些凍的底部，又有些黃色的小東西。
遠遠看去，仿佛冰晶包裹著黃花。
“嚯，”波拉維奇在嘴跟前扇著風：“這個我雖然沒吃過，但好像見過！”
“叫水晶……水晶啥來著？”
“水晶鮮貝。”
唐磊笑道。
“您確實見多識廣。”
“這也是一道大夏國宴菜。”
但他也確實不可能吃到。
因為那會大夏和曾經的老大哥關系不咋樣，自然也不會招待他們吃飯。
說起來，前不久唐磊試做的國宴菜奶汁肉餅也出自那會兒。
以至于這菜雖然出自毛子，但吃到的人卻是從老霉來的。
老霉人在大夏吃毛子餐，拋開嚴肅的歷史背景不談，活像在演一出燃冬。
大國外交，真奇妙啊。
唐磊在心里感嘆了一下，指了指這道菜。
“這是曾經招待東南亞那會做過的。”
這菜和水晶肘子，水晶雞等等，都是一個系列。
用的自然是好吃又好看的豬皮凍，唐磊做這個已經得心應手。
只是為了新意，內里裹的肉換成了海鮮貝類。
涼爽之余，又有了大肘子所沒有的清鮮味兒。
唐磊也是考慮到幾位老爺子不一定吃的慣麻辣味兒，但后面又還有辣菜。
所以搞了個清爽又不費牙的，給幾位改改口兒。
從做法來說，這菜算不得難，只是處理豬皮略有些麻煩。
這菜真正奇妙到能在國宴史上被記住，主要還是托了寓意的福。
當時大夏廚子別具匠心，將這水晶鮮貝擺成了來賓國家古建筑的樣式。
以象征對方的人民圍繞簇擁在親王身邊。
但廚子萬萬沒想到！
那位親王跑來大夏，就是因為政權出了點小問題，被趕出來了……
好在幾年后他又順利回國，才讓這菜式的寓意不至于太尷尬。
可能也是因為吃的太好，這位親王后來也常來吃喝。
他也是真正領略過大夏美食貨不對板的一位。
吃的時候給他報的菜名那可叫一個樸素。
一個炒蠶豆板，一個炒豆芽，還有雞鴨血湯。
結果端上來一看。
“蠶豆板”原來是塘鱧魚臉上，魚眼睛下頭的那塊肉。
一條魚就倆塊的那種，炒的一盤子。
而“豆芽”，則是活取的黃河鯉魚須。
這鯉魚須是啥味兒，唐磊都不知道。
只知道有這玩意的菜叫“龍須鳳爪”，用的是鯉魚須，配活取的雞掌中寶。
因為太費東西又太殘忍，早就被列為大夏禁菜了！
而看起來最整不出名頭的“雞鴨血湯”。
用的不只是血，還有雞腸里附著的黃豆大小的雞卵。
當時為了找到直徑圓度都一樣的小雞卵湊這一碗湯，后廚足足宰了一百多只雞！
只能說，大夏不管是吃還是玩兒，都有的是超乎想象的奢侈，奢侈的真材實料。
根本不是現在那些大牌奢侈品和餐廳能碰瓷的。
而現在，幾位毛子大將透過這幾盤涼菜，也已經隱隱窺到了一點兒大夏宴會美食的風格。
同樣身為一家之長，有錢有勢的基里爾大將眉毛都直抽抽。
“風光……原來小唐你說吃席風光……是這么個風光法啊！”
以前沙皇的待遇也就這樣了吧？！
“還好還好，”唐磊含蓄一笑：“別急，涼菜可還沒完呢。”
“吃了三盤子肉了，來，嘗點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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