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隔天去上班時,在車上,南熙聞對江晚檸說想去吳岑然家里看看。
吳岑然家里這幾年的情況南熙聞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出了那件事后,南予晴關(guān)了和吳康開的酒水店。
后來,南熙聞去了海城,便沒再問過。
江晚檸告訴他,南予晴在水產(chǎn)市場附近,開了一家小超市維持生計。
只是過不了多久,小超市也會被拆掉。
下班后,江晚檸叫了輛車,便和南熙聞前往南予晴的超市。
等真的進到水產(chǎn)市場里,南熙聞才發(fā)現(xiàn),之前來這里時,路過很多次這家小超市,但卻從未進去過。
水產(chǎn)市場搬空后,這里的人寥寥無幾,只有回居民區(qū)的人經(jīng)過這里時,才會有身影。
南熙聞?wù)驹诔虚T口,小小的一個門,玻璃窗前已經(jīng)落了不少灰,印著時間的痕跡。
他駐足,不敢再往前。
江晚檸察覺到他的猶豫,攙上他的胳膊,看著他:“別想那么多,你來看她們,對她們來說也是安慰。”
她笑著,似乎給他帶來了安定。
南熙聞看看她,表情放松了些。
江晚檸拉著他:“走吧,我陪你。”
“歡迎光臨!”
是超市的警示音。
收銀臺前沒有人。
南熙聞四處望了望。
在深處的一個貨架旁,有個躬下身的背影,正拿著一堆餅干往貨架上補貨。
聽到門口的聲音,女人緩緩起來,轉(zhuǎn)過身。
然后,眼神瞬間滯住。
手里的包裝袋發(fā)出響聲,是被手指攥緊的聲音。
一秒一秒過去,南熙聞?wù)驹陂T口,南予晴站在貨架旁,望著對方,始終未開口。
江晚檸看氣氛有些凝重,忙說道:“南姨,好久不見啊。”
南予晴這才轉(zhuǎn)過眼看到她,擠出一點笑容:“是晚檸啊。”
“南姨,你怎么一個人在忙,小然不在嗎?”
南予晴邊說邊走過來:“小然出去買飯了。”
說完,她的視線終是落在了南熙聞身上。
“好久不見啊,小聞。”
空氣靜默了幾秒。
南熙聞低低說:“好久不見。”
江晚檸看到,此時的南予晴眼睛紅了,眼下的皺紋和錯落分布的白發(fā),讓人覺得像個悲憫的老人。
她微抖的聲音問:“家里都還好嗎?”
“都還好。”
然后,又是沉默。
兩人之間的對話有些窒息感,江晚檸看著著急。
她轉(zhuǎn)移視線說:“南姨,我們幫你補貨吧,一起幫你快一點。”
南予晴笑笑:“不用了,就是一點小活,現(xiàn)在沒什么人,我給自己找點事干。”
南予晴看著兩人一起來,心中有了幾分猜想,便問道:“晚檸啊,你和小聞怎么會一起過來?”
江晚檸看了眼南熙聞,有點害羞:“南姨,其實我們以前是高中同班同學,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一起了。”
南予晴豁然一笑,江晚檸是她看著長大的,人品自然沒話說。
南熙聞又是自己的親侄子,這兩人站一起看著還真有些般配。
“今天過來也想把她介紹給你,家里其他人都見過了。”
一直沉默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南熙聞,突然開口對南予晴說。
江晚檸愣了下,她沒有想到,南熙聞今天來找南予晴還有這個原因。
南予晴也有些意外,他說的“家里人”,竟然還包括自己。
“晚檸是個好孩子,你們在一起了,我真的高興。”
因為南熙聞的話,南予晴溢出笑的眼睛里有一些濕潤。
江晚檸知道,南熙聞時隔這么多年主動找南予晴,一定是有一些話想跟她說。
為了讓兩人單獨聊聊,江晚檸找了個借口:“南姨,后門那條街上的那家鹵味現(xiàn)在還在嗎?我今天過來想買點回去吃。”
南予晴笑:“在呢,你這丫頭從小就嘴饞。”
江晚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zhuǎn)頭對南熙聞?wù)f:“那你們先聊,我過去買點吃的。”
她給他肯定的眼神。
南熙聞點點頭,看懂她的意思。
江晚檸離開后,兩人之間又開始沉默。
南予晴忙說:“小聞,你坐吧。”她從收銀臺的角落里取出一個凳子遞給他。
南熙聞接過,坐在一旁。
“之前的酒水店怎么關(guān)了?放到現(xiàn)在應該也不差。”他開口說道。
南予晴搖搖頭:“家里就剩我一個人了,扛不住了。”
南熙聞的眼里忽而多了一絲情緒。
說話間,南予晴從柜子里取出一瓶飲料給他:“你愛喝甜的,嘗嘗這個。”
南熙聞看著她,她的心里還認為自己是個剛成年的小孩吧。
南熙聞接過。
南予晴繼續(xù)說:“其實這么多年,我一直想跟你解釋,但你一去海城就是七年,我真是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
她苦笑。
“解釋什么?”南熙聞問她。
“當年的事”南予晴頓了下,思索了幾秒說:“她爸是被人騙錢受了刺激,病情變重,精神混亂了。”
南熙聞沒有說話,平靜看著她。
她說:“那時候生意不太好,他到處想去找賺錢的機會,養(yǎng)活我和小然,可能他本來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一直受挫,實在沒錢了,就去你家要錢。”
南熙聞記得,那晚吳康說的話,是關(guān)于錢的。
“你爸知道給他錢估計又是白丟的,一直沒同意,說給他找個安穩(wěn)的工作,但是他太犟了,就想在做生意這條路上做出成績。后來,就和你爸鬧翻了。”
南予晴坐在那,身子比以前佝僂了幾分,瘦小的身軀看起來沒什么精神,每一句話里都是無奈。
“他為什么一直不喜歡荔枝?”
南熙聞想起小時候,吳康每次對荔枝的態(tài)度都不是很好,甚至到荔枝求她的那一刻,他的眼神都是厭惡。
南予晴似乎沒料到他會這么問,有些恍惚。
“荔枝當時哭著說把自己的所有都給小然,希望他能放過她,可他就用一秒劃破了荔枝的”
“是我們的錯,害了荔枝,害了小然。”南予晴哽咽著,打斷他的話。
“小然從小生活環(huán)境就很普通,和荔枝在一起難免會有落差感,青春期的孩子都敏感,荔枝無意識的一句話或者做的一件事,小然會有時候會嫉妒、會怨恨。回家會和我們吵,問我們?yōu)槭裁蠢笾τ械臇|西她沒有,荔枝可以學樂器,她為什么不行。時間長了,她爸心里也會有芥蒂。再加上好幾次沒要到錢,最后害了荔枝。”
超市里安安靜靜的,只有南予晴微微發(fā)顫的聲音,傳進南熙聞的耳朵里。
南熙聞突然覺得有些荒唐,親人間到底要多大的恨意可以結(jié)束一個人的生命。
他甚至覺得荔枝的死去不應該是這樣一個簡單的理由。
他的媽媽拼了命迎來了荔枝的出生,讓她出現(xiàn)在這世界上,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理由,一個人,輕而易舉的讓她離開了。
他無法接受。
“我知道我那時候選擇和他結(jié)婚就已經(jīng)錯了,他的精神狀況一直不好,可我還是信了他,信他的真誠老實。可不斷受騙讓他精神崩潰了,他終究是變了。你爸平時那么幫我們,竟然讓他爸認為是理所當然了。”
南予晴嘆了口氣。
“這幾年,我一直在想,可能我就是南家的災星吧,給南家?guī)砹瞬恍摇K孕∪徽f去陪你爸媽,我沒有任何怨言。我知道,她心里有愧,她知道我也想贖罪。”
愧疚、贖罪。
南熙聞覺得這兩個詞輕飄飄的,沒有心里的那個墓碑沉重。
可終是回不去了。
眼前這個跟他有著血緣關(guān)系的女人,在空蕩蕩的日子里,獨自一個人度過了多少黑夜。
她失去的,她心里的傷,或許并不比他們少。
“這幾年,我很感謝小然,即使是假的,我媽心里也好受點。”
“用自己的人生承擔別人犯錯的后果,太殘忍了。”
“我會走出來的,希望你也是,姑姑。”
南熙聞的聲音低而冷,卻在喊出“姑姑”時,像一團火,照進南予晴的心里。
南予晴怔愣著看他,她今天一直都不敢再自稱自己是姑姑,可他竟然說了出來。
“小聞,對不起,這么多年一直想說句對不起,但現(xiàn)在,我想說謝謝你,謝謝你爸爸。”
南予晴擦了擦眼角的淚,笑了笑:“你等我一下,我去里面拿個東西給你。”
說完,她起身走去了里面的小房間。
南熙聞看著她離開,有些釋然。
秋季的夜很快就黑了,他坐在超市里,能感覺到一陣陣的風吹來,有些冷意。
沒多久,南予晴走出來,拿著一個薄薄的信封遞給他。
“這是什么?”他疑惑。
“小聞,替我?guī)Щ厝ソo你爸爸,這么些年,他心里也委屈,但還不忘照顧我這個妹妹,我過意不去。”
正說著,吳岑然和江晚檸回來了。
吳岑然看到南熙聞,露出笑:“哥,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了,昨天謝謝你的餃子。”
吳岑然被識破,尷尬笑了笑。
“你哥說香椿餃子很好吃的,下次也給我分一點,我也嘗嘗。”江晚檸故意說。
吳岑然笑:“你都成我嫂子了,會有機會的。”
回來的路上碰到江晚檸,聽她說了和南熙聞的事,吳岑然卻不意外,從那次她就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必定要發(fā)生一些事。
現(xiàn)在看看,還真是緣分。
南予晴看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說道:“小聞,你和晚檸早點回去吧,已經(jīng)晚了。”
南熙聞看了看手中的信封,點了點頭。
江晚檸也跟南予晴告了別。
臨出門前,吳岑然說要送送他們。
從超市出來,吳岑然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來:“哥,過段時間我和我媽就去外地了,這邊也要拆遷了,我們也想換換環(huán)境,去別的城市生活了。”
南熙聞愣了一下。
隨后問道:“想好去哪里了嗎?”
“去江南,我媽說她年輕的時候就想去趟江南。”
“工作呢?”
“那邊談了幾個了,過去面試。”
“那就好。”
吳岑然送兩人到了市場門口。
告別時,她笑著說:“哥,謝謝你來看我媽,她等你很久了。”
南熙聞微微笑著,像很久之前那樣,摸了摸她的頭,溫聲說:“照顧好自己和姑姑。”
那晚,吳岑然站在超市門外,聽到持久不停的哭泣聲,那是她媽媽積攢了七年的眼淚。
她無聲地也流下了淚。
對她們來說,痛苦終于減輕了。
回去的路上,南熙聞打開那個信封,發(fā)現(xiàn)居然是張銀行卡,背后還貼了紙條寫的密碼。
江晚檸也有些驚訝:“這是?”
“應該是我爸給的錢。”
江晚檸詫異:“原來這么多年,叔叔一直在幫南姨。”
她無法想象,要有多大的心胸去這樣做。
她看了看南熙聞,突然覺得,這樣的他,這樣的南家,是她做過最正確的選擇。
“南熙聞,我想抱抱你。”
南熙聞垂眸看她有些撒嬌的樣子,無聲笑著:“怎么了?”
“今天風大,我冷。”
南熙聞故意冷她:“冷的時候就知道找我了?”
江晚檸笑:“因為你是我的太陽啊。”
南熙聞微屈下身,攔過她的腰,嘴角露出一抹笑。
江晚檸知道他想干什么,她沒給他機會,她的手臂從他的腰間穿過,牢牢地抱住他,腦袋靠近他的耳旁,踮起腳尖,輕輕說——
“南熙聞,我會一直很愛你,因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風吹到環(huán)抱的兩個人旁,似乎感受到了阻礙,拐彎擦身而過,留下一塊空間,任暖意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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