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晝
南熙聞回到家時，方宜芯已經休息了，南予謙正坐在陽臺上抽煙，吐出很濃的煙霧。
他依舊坐在那個小凳子上。
那是以前荔枝自己定下的專座。
南熙聞走到他身邊，提醒道：“爸，少抽點，你現(xiàn)在身體不好。”
南予謙抬眸看了他一眼，笑了下：“抽了大半輩子了，這把老骨頭還怕啥。”
南熙聞無奈：“爸。”
南予謙看他冷著的臉，沉默地按滅了煙蒂。
“你姑剛才給我打電話了。”他坐在那個不符合自己年紀的小凳子上，后背有些佝僂，聲音又啞又沉。
“她們要走的事，你都知道了？”南熙聞問。
“嗯。”
“那這個呢？”南熙聞將那張銀行卡拿給他。
南予謙望著窗外的視線轉過來，看見銀行卡，心里突然一涼。
他低低問：“她給的？”
南熙聞點點頭：“嗯。”
盯著銀行卡看了幾秒，南予謙轉過了眼，繼續(xù)望著窗外的黑夜。
“小聞，你會不會怪爸爸？”
南熙聞沉默了，他無法形容自己看到這張銀行卡時的心情，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南予謙抿著嘴，鼻腔里長嘆出氣，對他說：“小聞，我知道以前就是因為錢給咱們家?guī)砹藶碾y。”
“但是”他糾結著，“她畢竟是爸爸唯一的妹妹啊。”
像有個重重的東西，壓上了心口，南熙聞心里的傷口被撞擊。
直到深夜，南熙聞坐在荔枝臥室的床邊，耳邊還在回響那句“她畢竟是爸爸唯一的妹妹啊。”
爸爸的妹妹。
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怎么可能會見死不救。
就像自己那么疼愛的妹妹，即使犯了錯，他也會一直護著她。
即使南予晴沒有接受這份幫助，但在南予謙心里從未放棄過她。
他的父親在用自己的方式護著自己的妹妹。
猜想在很多很多年前，父親也會看到一個可愛的小生命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他的媽媽也會告訴他：“這是你的妹妹，是你一輩子要保護的人啊。”
南熙聞的眼睛紅了，在這個悄無聲息的深夜，他壓著自己的聲音，咬著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撕心裂肺般悶聲痛哭。
一個男人，埋著頭，弓著身子，顫抖著發(fā)泄心里的情緒。
他是怎樣的心情呢？
痛恨、愧疚、難過、不甘
所有的詞交織在一起，像錯亂的神經。
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他想放下了，放下過去的傷。
去守護現(xiàn)在需要他的母親、父親，還有江晚檸。
時間到了國慶節(jié)假期，江晚檸的店越來越忙，甚至沒時間和南熙聞出去約會。
南熙聞雖然嘴上抱怨自己孤家寡人沒有女朋友陪，但還是貼心地每天過來給她送飯。
看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樣子，他有些心疼，想了想說：“要不你給我培訓培訓，我在你這兼?zhèn)�職。”
江晚檸一愣，然后笑了：“你在這，恐怕奶茶賣不出去，微信號倒被要不少。”
他笑：“搞搞倉庫工作也行，我體力好。”
“南哥體力肯定沒我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來，林予走進工作間，笑著瞧兩人。
“江老板，你收了我唄，我不招蜂引蝶，還有強大的體力，肯定能幫你們不少忙。”
南熙聞瞥他：“你來干嘛？”
林予不屑：“你來陪女朋友，我就不能陪女朋友了嗎？”
南熙聞：“追上了嗎你？”
林予：“你懂什么。追逐是我們倆之間享受的樂趣。”
南熙聞嗤笑：“沒追上就沒追上唄。”
林予：“你以為誰都像江老板一樣，被你一哄騙，心軟就接受你。”
南熙聞拿起手邊的水杯作勢就要丟他，林予嬉笑著躲閃。
江晚檸看兩人幼稚的樣子，為了給南熙聞挽回點面子，淡淡說：“其實，他不用追，因為我的初戀就是他，我先喜歡他的。”
南熙聞神情一變，怔怔地看向她。
初戀？
林予卻在一旁發(fā)出吼叫：“小希啊！快來幫我！有人虐殺我了！”邊喊邊出去找楚希。
江晚檸被他逗樂，笑得很開心。
對上南熙聞的眼神，臉一熱，趕緊低下頭繼續(xù)吃飯。
南熙聞嘴角漾出笑意，看出她害羞，轉移話題問：“真不打算讓我?guī)兔Γ俊?
江晚檸埋頭吃飯，含糊的聲音說：“真不用，你工作壓力大，趁假期好好休息。”
“可我不想休息，就想和女朋友約會？”
江晚檸抬眼，看見他直勾勾的眼神，故意兇他：“有點出息！”
南熙聞笑了，她也笑。
周圍的奶茶味飄過來，香甜，不膩，是愛情中最佳的調味劑。
幾天后，假期接近尾聲，“四季”的顧客漸漸少了，江晚檸總算可以緩一緩了。
早上的時間空閑，她便坐著翻看姜婕的婚紗照。
前幾天，姜婕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婚禮打算辦兩場，瀾城這邊定在11月初，邀請她和南熙聞去參加。
她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挺感動的。印象中還是十幾歲的高中同學，沒想到馬上就要嫁為人妻了。
新郎是姜婕的大學學長，兩人從大二開始交往，現(xiàn)在也有五年了。
看著照片上的兩人，笑得真開心，幸福感快要溢出來了。
她看著照片有些投入，沒有察覺到門口走進來的人。
直到她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晚檸。”
她抬頭，十分詫異。
竟然是方宜芯。
南熙聞也來了。
她連忙起身，迎過去：“阿姨，你怎么過來了？”
“我媽說想來看看你。”南熙聞對她說。
方宜芯：“是啊，見你好長時間不來家里，我就來看看你。”
江晚檸有些不好意思：“阿姨，你快坐。”她扶著方宜芯到一旁的座位上，“我最近有些忙，本來想忙完這段時間再找時間去看您呢。”
方宜芯握著她的手：“沒事的，我正好想出來轉轉，就讓小聞把我?guī)н^來了。”
江晚檸抬頭看南熙聞，他在笑。
“趁你早上空閑的時候過來。”他說。
方宜芯：“是啊，怕影響你工作。”
江晚檸拍拍她的手，笑著說：“阿姨沒事的，你想什么時候過來都可以。”
南熙聞見兩人聊得好，方宜芯今天狀態(tài)也不錯，便說：“那你們先聊，我去樓上取個文件。”
江晚檸問：“今天要忙工作啊？”
南熙聞：“明天要去一個項目地考察，今天順便拿回去一些資料看。”
江晚檸：“那你去吧，阿姨這邊有我呢。”
南熙聞點點頭，“嗯”了聲。
臨走前，他囑咐方宜芯：“媽，晚檸陪你聊會天，我一會就回來。”
方宜芯乖乖應了聲好。
南熙聞走后，方宜芯忽然小聲對江晚檸說：“晚檸你能陪我去買個禮物嗎？荔枝馬上就要過生日了，你們小女生的東西我不懂，她總嫌棄我給她的生日禮物不好，我怕她又不喜歡，就想讓你幫我看看。”
江晚檸怔住，不確定地問：“阿姨，荔枝是過幾歲生日啊？”
方宜芯淺淺笑：“22了，成大姑娘了。”
空氣瞬間凝結，江晚檸心中百感交集，看著她，說不出一句話。
“小聞說荔枝去外地上大學了，很忙顧不上來看我，我就說怎么好長時間不見她了，都快忘了她長什么樣了。”方宜芯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我想給她送個她喜歡的生日禮物，她應該就會來看我了。”
江晚檸突然有些鼻酸，方宜芯的眼里全是期望，這種眼神，她也從林歆的眼里看到過。
可惜，她當時并沒有讀懂她的想法。
江晚檸藏起自己的情緒，溫聲問她：“阿姨，你是不是經常夢到荔枝啊？”
“嗯，全是她小時候哭著要吃草莓的樣子，又撒嬌又生氣的，可愛的很。”
”阿姨，荔枝現(xiàn)在學業(yè)很重很忙，她只能在晚上去夢里看看你，其實她也很想你的。“
江晚檸知道謊言不能長久，但對方宜芯來說，她需要謊言的慰藉。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說：“阿姨，你等我一下，我?guī)湍銣蕚湟粋�禮物好不好？”
方宜芯看著她，笑著點了點頭。
江晚檸走進工作間，默默沉思了一會，開始準備一些材料
幾分鐘后，她拿著做好的一杯奶茶出來，放在方宜芯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替方宜芯撕開吸管，插進奶茶：“阿姨，你嘗嘗。”
方宜芯從沒喝過這些年輕人的東西，有些茫然：“這是？”
“草莓奶茶，荔枝一定喜歡喝的。”
聽到荔枝喜歡，方宜芯終于露出笑，拿起奶茶，試探地吸了一小口。
初嘗新事物，她興奮地挑起眉頭：“好甜，暖暖的。”
江晚檸笑：“阿姨，下次荔枝來夢里看你的時候，你給她描述一下，她喜歡的話，就會在那個地方買一杯一模一樣的喝了。”
方宜芯滿意地點點頭，笑得像個孩子一樣，說：“好。”
南熙聞從公司回來，看到兩人都在笑，好奇問：“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方宜芯忙給他介紹：“你看這是晚檸幫我準備的禮物，草莓奶茶，她說荔枝一定喜歡的。”
南熙聞臉上的笑僵住，母親今天一直很正常，怎么又
江晚檸看出他的不安，順著方宜芯的話說：“阿姨說荔枝的生日快到了，想給她買個生日禮物，正好我也想送她一份禮物，就做了這個。”
南熙聞看她。
江晚檸對他笑，很平靜地說：“你也嘗嘗，白草莓的，口味不太一樣。”
江晚檸拿過另一個吸管，插進那杯奶茶，遞給他。
南熙聞接過，嘗了一口，確實跟平時吃的草莓口味不一樣，居然有點桃子的味道。
“你剛剛做的新品？”他問。
“嗯。”
“叫什么？”
“叫‘白晝’。”
“暗夜消逝后的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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