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修的頭顱一直低著，沒有人知道他此時的臉色幾許，只知道他抬起頭顱時雙目極為篤定。

        “竇母妃，阿刻是為我而死，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可是，商雪羨不能這個時候死。”

        “好……希望你以后莫要后悔。”她忽然俯身摸了摸靳修的臉頰，聲音幾近低喃，“阿修，竇母妃真想替你殺了她。”

        竇太妃在后宮浸泡多年，見過太多的人和事，她清楚無情的男人是一把擎天劍，無情的女人就是那紅纓槍。

        先帝對后宮的所有人都無情，可偏偏將一顆真心落在了無心的慕容嫤身上。

        慕容嫤呢？

        她用一顆假心騙得先帝繞著她團團轉，將他的所有真情化作利刃，插向了慕容家的仇人。

        這些年，有多少皇室之人喪命在慕容嫤手中？就連這個孩子，不是也險些被她親手毀掉嗎？

        她害怕自己養大的孩子成了先帝，害怕商雪羨成了慕容嫤。

        “竇母妃，我不是先帝。”

        他忽然間明白她為何突然間改變主意想要了商雪羨的命，顯然是自己這幾天的躲避，讓她想到了先帝。

        “帝王就應該有一顆孤勇的心，你既然登上這個位置，就莫要像你父皇一般貪戀不該有的情。”

        瞧著靳修目色微怔，竇太妃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他不是你的皇帝，可我就想看一看他的樣子。”

        “他是誰？”

        “我不知道，他撕心裂肺地說著他被害的經過，時間、地點、細節一點不差。”

        竇太妃不是一個傻得，她清楚這背后必然有人在操縱，午夜夢回時的噩夢或許是別人精心布置的陰謀，可她就是不愿意承認而已。

        “南陳的人？”

        靳修眸中閃過厲色，阿刻被害的細節唯有南陳的人一清二楚，除了南陳的人他想不到別的可能。

        “我不清楚。”

        竇太妃搖了搖頭，她終歸是一個謹慎的人，無法確定的事情不會胡編亂造。

        “竇母妃，這事情我會命人調查。”

        “阿修，莫要讓自己受到傷害。”

        竇太妃離開的時候整個人好似都垮了一截，商雪羨松了一口氣癱在了地上，抬眸時正好和靳修四目相對。

        靳修半跪的身體突然一軟整個人坐在了地上，渾身透著酸軟疲憊，與平時的冷冽狠辣迥然不同。

        “汝陽王……”

        商雪羨的聲音還沒有全部吐出，靳修已經支起身子朝著她走過去，將人拉了起來。

        “他的尸體確實是被野狗分食，太妃應該是被有心之人算計，所以才會這般失控。”

        靳修并不愿意在商雪羨面前提及汝陽王的事情，那血淋淋的事實會讓他暴走，恨不得捏碎她。

        “是南陳的人嗎？”

        商雪羨心思微轉也發現這里面的貓膩，汝陽王事件的知情人應該并不多。

        靳修若是將這事情壓下去，那么別人不可能冒著巨大的風險透露，唯一的可能便是南陳的人。

        南陳的人想要利用竇太妃的手除掉自己？

        一樁樁一件件在腦海中不斷浮現，商雪羨心中可謂疑竇叢生，將所有人都懷疑了一遍。

        “是商家的人嗎？”

        紅帳的事情傳出去后，王家已經將她的牌位歸還商家，商家雖然沒有迎進門，卻也將其安置在水月庵當中。

        所以，她的名聲對商家的沖擊最大。

        “不確定。”

        靳修瞇著眸子斜了商雪羨一眼，這件事情確實撲朔迷離，按照他的觀察，自從辜氏死后，商家對商雪羨的態度倒是沒有之前的強硬。

        可若是王家，似乎又不太可能。

        王家的族長本就是方正守直之輩，苦讀圣賢書的磊落君子，應當不會用這樣的手段對待商雪羨。

        靳修下跪的事情終究引起了軒然大波，朝堂上的眾人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卻也唇槍舌戰了一番。

        倒是后宮異常的平和，東西太后像是沒有聽聞此事一般，逍遙自在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唯有靳修的后宮嬪妃，對待竇太妃的態度更加的謙卑，她們知道這位在靳修那里的位置遠遠超過東西太后。

        這一日泠妃親自拎著食盒叩響了竇太妃的宮門，守門的粗使婆子見她后眉開眼笑，快步將其讓了進去。

        “天還下著小雨，娘娘合該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是。”

        “也是湊巧了而已，若是知曉會下雨，我倒是不來討饒姑母了。”

        泠妃出自沈國公府，竇太妃雖然姓竇，可她自幼在沈國公府長大，更是被沈家認作義女。

        所以，后宮的人都清楚竇太妃乃沈國公一系的人。

        “太妃娘娘若是知道你前來，必然十分高興。”

        汝陽王離開后，是泠妃一直陪著她排憂解難，這三年來從不間斷，竇太妃也將這個侄女兒昂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姑侄二人相見后揮退了左右，瞧著泠妃神色間隱藏的郁色，竇太妃不解地開口。

        “泠兒，近來可是碰到難纏的事情了？”

        “事情倒是沒有，只是聽說姑母這里出了事情，所以想過來探望。”

        “都是小事。”

        “真的嗎？”

        “你懷疑姑母？”竇太后抬著眼眸輕瞥了泠妃一眼，臉上的柔和消散殆盡，“不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白天想著你的表兄，晚間便做起了噩夢。”

        “姑母可還記得噩夢的詳情？”

        “夢醒隨風散，我哪里來得超強記憶力？”她雙袖一揮，聲音有些艱難，“倒是你，要抓緊時間要一個孩子。”

        “多謝姑母指點。”

        “泠兒，后宮的女人會越來越多，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泠妃的貌相在靳修的后宮算不得多么的出彩，可勝在心思玲瓏，而且有強大的背景支撐，

        “我明白。”

        “姑母，您說我該不該拉攏白惜若？”

        白惜若是新人當中，靳修第一個臨幸且為了她藐視祖宗法度，這樣的人或許不是助力卻絕對不會成為阻力。

        “不過是一時的眼花繚亂罷了，你沒有必要因為她陷得太深。”

        竇太妃這話帶上了不少的提點，她對靳修的性格過于了解，若不是白惜若有用，想來不會這般寵幸。

        “姑母，您說新一代的秀女當中，最容易獲得盛寵的人是誰？”

        “那就要看，誰對他最有用了。”

        帝王的后宮分部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而是一個家族或者好幾個家族的博弈。

        “顏色最好的是白惜若，身份最高的是夏侯宛。是這二人，一個身份太低，一個性格像篩子一般，都不是良配。”

        “娘娘，不好了，陛下親自帶著黑甲衛圍了咱們的宮殿。”

        粗使婆子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一個趔趄不穩人也爬在了地上，行叩拜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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