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妃猛地站了起來，滿是不解地望著竇太妃，后者穩坐不已，神色間并未露出任何的驚懼。

        “姑母，這……”

        “無妨，他們馬上就會離開。”

        商雪羨迷迷糊糊地被喚到前殿，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人影后，尚未散去的睡意猛地褪去，不解地看向靳修。

        靳修瞧著經過梳刑仍舊死不開口的內監，眸色間愈顯陰沉，他倒是不曾想到這無根之人居然能有如此鐵骨錚錚的一面。

        梳刑，真正的痛入骨髓，血肉難存。

        “這是朕從竇太妃那里親自捉回來的人。”

        拋開那日下跪時的模樣，他又是獨霸天下的至尊帝王，北魏文治武功的九五至尊。

        “南陳的人？”

        商雪羨知曉靳修是一個自律的人，鮮少在自己面前提及朝政，只有涉及南陳的時候他才會親自讓人尋自己過來。

        “背景干凈的很，若不是他身上有迷魂散的味道，朕怕是無功而返。”

        他親自帶人突襲竇太妃的寢宮，翻來覆去的搜了好幾遍，愣是找不到一個可疑之人。

        能抓到他，也算是機會偶然！他路過時，正好嗅到他身上那淡淡的迷魂散，細細盤問才知道他負責竇太妃宮殿的熏香。

        這東西若是用得少有助眠功效，可若是用得多，那么會擾亂人的心智，稍加引導便會填充很多本不存在的事情。

        “他交代了嗎？”

        商雪羨薄唇立抿，雙手也握成拳狀，眸中有掙扎有恐懼。

        “沒有。”

        靳修偏頭看了商雪羨一眼，隨后又看向了那人，他原本是要扔在暗室的，可瞧這模樣應當活不下去。

        這副凄凄慘慘的模樣，可是殺雞儆猴的最佳范例，他很難去找這樣一個人，一點點磨損她的堅持，擴大她的恐懼。

        “但是朕隱隱有了猜測，他或許是陳芳華的人。”

        靳修這話本是想要攻破商雪羨的心防，可他敏銳地感覺到那人的身體本能的抖動。

        這一刻，他唇角忽然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因為王枕？她要殺我？”

        商雪羨唇角緊緊抿了起來，這人若真是陳芳華的人，那么除了這個原因她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畢竟，兩個人除了王枕這個交集，平素再無瓜葛。

        靳修斜睨了她一眼并未回應，反而將注意力都放在了渾身是傷的內侍身上。

        他一早就聽說陳芳華手中掌握著南陳最為優秀的一批奇人異事，他們被稱作青羽衛。

        這人，想來也是青羽衛的一員。

        “你身上的痛感早就被剝奪了？”

        他對這渾身是血的內侍極感興趣，青羽衛的人素來神秘，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個，他是真心不想讓他這么輕易死去。

        若是一早就知曉他是青羽衛的人，他必然不會讓人下死手。

        “將其交給龍鱗衛，朕想知道他為何不怕痛。”

        疼痛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可他發現這個內侍好似沒有一點痛覺，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內侍被帶走后，旁邊的宮娥內侍快速地將血跡清洗干凈，商雪羨則被靳修帶到了幾案前。

        “你如今身在北魏，都被南陳當作眼中釘肉中刺，不論是南陳皇室，還是南陳的世家，他們都不希望你回去。”

        “奴婢有非回不可的理由。”

        “哦……什么理由？”

        “奴婢的幼弟還在南陳，奴婢的母親死于南陳，奴婢心系之人亦在南陳……南陳，有奴婢的酸甜苦辣。”

        “心系的人？王枕？”

        靳修冷哼出聲，他倒是沒有想到她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挑戰他的底線。

        “嗯。”

        “你心系于他，他心系你嗎？”

        “陛下，他可以為了奴婢孤身入北魏，這難道不足以說明很多事情嗎？”

        商雪羨對王枕一直隱有好感，甚至還帶著幾分女兒家的崇拜，可真正讓她印入骨髓的還是他只身前往南陳，只為帶她離去的誠意。

        這些年，商雪羨聽了太多巧舌如簧的言辭，對于王枕的實際行動是真正的歡喜。

        “陛下，若是這次的賭約奴婢贏了，還請您兌現當初的諾言，讓奴婢回南陳。”

        “你覺得自己會贏？是誰給了你底氣？王枕和陳芳華失和的消息嗎？”

        靳修端坐在龍椅上靜靜地望著商雪羨，之前的她對這次賭約并不看好，可自打見了辜清風一面后，他明顯感覺到她對未來充滿了希冀。

        還真是純白的可愛，天真的傻氣！

        “下去吧！朕不會忘記那個賭約。”

        他揮手示意商雪羨退下，只是她剛剛離開他便在幾案上揮灑了幾個字，裝進竹筒后叩響了案板。

        等那字條消失在幾案，他才輕掀薄唇:“王枕，希望你能接得住招，否則朕會很失望。”

        初秋的清涼已經逐漸消退，草木微枯，傘蓋凋零，倒是后宮的美人們承恩雨露后愈發滋潤，就連那最末等的妃嬪，都眉眼含俏，唇角含笑。

        商雪羨坐在石凳上默默地望著院中的老樹，四季的輪回仍舊在指尖輕輕流動，可她的心早已經宛若枯木。

        “雪羨姐姐，顧修媛和夏侯充儀又吵了起來，這一次就算是淳貴妃說項都不管用，已經鬧到陛下跟前。”

        “想來又是因為麗婕妤？”

        “可不是。”

        梅珞捂著小嘴咯咯地笑了起來，新進宮的秀女們承恩之后隱隱形成了三股勢力。

        一股是以顧青和為首，隸屬東太后的后宮勢力，一股則是以夏侯宛為首，隸屬西太后的實力。

        最為特殊的則是以白惜若為首的妃嬪們，她們并未投奔兩宮太后，而是以帝王的寵愛為基石，一點點站位腳跟。

        “據說陛下將紅血玉送給了麗婕妤，并且還讓人在上面刻上了她的閨名，整得后宮的嬪妃們嫉妒不已。”

        “這一來二去火氣自是極大，顧修媛和夏侯充儀互相諷刺了兩句后，便直接開撕。”

        “也難為她們了。”

        靳修是一個具有惡趣味的帝王，他算計著整個后宮的人心，沒有矛盾他就制造矛盾。

        總之，一刻都不讓她們消停。

        這所為的紅血玉，想來又是他閑暇之際尋找的樂子，就是想要時時刻刻敲打前朝的臣子們。

        最近，她聽說北魏遭了洪澇之災，因著這原因，工部的尚書現如今還在大牢里待著。

        倒是有不少人向靳修諫言，想要將人保出去，可他期盼已久的豐收就這樣葬送，富國強民的籌碼被狠狠撕碎。

        毀掉的屋舍，折損的良田，都需要真金白銀重建，這是河工之禍，總要有人承擔責任。

        “雪羨姐姐，外面人都在傳，陛下準備攻打北涼城。”

        梅珞小心翼翼地看了商雪羨一眼，北涼城是南陳和北魏的天然分界線，也是南陳最有力的一道屏障。

        它將北魏的貧瘠與南陳的沃土緊緊的分裂，這邊成了艱苦的不毛之地，那邊有著沃土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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