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疑惑地看著人：“割掉？”

        余之螢指了指他下面，溫柔一笑：“對，割掉。”

        魔界沒有四季輪回，常年陰冷，而今夜的風格外刺骨，方解下意識抖了抖毛。

        撐著疲憊的身子換好法衣，服下藥又緩了會兒，余之螢這才牽著徒弟往外走。段綠傳訊告知莊笑晴平時住在魔宮西邊，現下應當正在那里療傷。

        這一路都沒人敢出來打擾，倒是少了許多尷尬。他看看身后格外興奮的白狼，深深吸氣。

        “笑晴，在否？”

        屋內很安靜，余之螢又重復了一遍，只是依舊無人回應。抬起手正欲敲門，卻不想剛放上去門便自然推開了。

        屋內果然空蕩蕩。

        他擰起了眉，與此同時身后的毛絨絨又貼過來，不知不覺就陷入了一團巨大白軟之中。

        離開冥河冰水后方解身體很燙，以至于每一根毛都帶著令人顫栗的滋味。長風帶著那些熾熱在背后撩撥，余之螢感覺心臟跳得有點快。

        突然一處硬實的柔軟停在腿邊，他腰一軟，趕緊抬手才堪堪扶住門框。

        “方、解——”

        不等發作，夜色中傳來說話聲，余之螢勉強用余光看過去，發現是莊笑晴和韓貞正在往這邊走。他艱難地松了口氣，卻又在下一瞬險些被亮起的爪子晃瞎眼。

        連忙按住方解：“干什么呢？”

        方解并不能聽到什么聲音，只是又嗅到了那兩個帶走師尊的修士氣息。討厭，危險，他下意識防備起來。

        當察覺到自己被師尊抱住了一條腿后，他頓了頓，然后直接抱住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滾進房間，選了一個最安全的地方停下。

        余之螢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張臉被軟綿綿蓋住，等恢復五感時再次來到逼仄之處。

        方解正仰躺在地上，懷里趴著清清涼涼的師尊，一時之間舒服了很多。他舉著爪子想去摸人臉，摸到一半想起來可能會撓傷，于是改為抓著頭發玩。

        一邊玩一邊把腦袋抵在師尊的懷里搖來搖去：“把師尊藏起來，他們就偷不走了。”

        說著還設了個跟師尊學的隱匿陣法，一般人無法察覺那種。

        余之螢：……？

        他困難地轉動脖子環視四周，幾乎不敢置信兩人所處之地正是——床底。

        頭頂的床板在轉動，世界在暈眩，這里太狹窄，這小子太大，自己不能呼吸了。

        不對，他可能馬上要被徒弟“玩”死了。

        好在莊笑晴與韓貞終于進了門，余之螢摸到陣眼處想要叩動提醒外面，結果剛抬起手就被方解一把禁錮。

        他要張口，下一刻又被捂住嘴。

        “方，唔——”

        那雙美麗的桃花眼瞬間掙扎起來，長睫拼命扇動，好似立刻便要撲簌掉下成串的不滿。

        床底下師徒倆開始拉鋸戰，至白熱化時忽被外面連聲巨響打斷。

        莊笑晴摔光了屋內所有琉璃水晶玉制擺件，最后一下跌坐在床榻之上，恨恨道：“韓貞，你這樣追著我又算什么意思？”

        韓貞踩著滿地尖銳走了過來，細致地抹掉他側臉一滴滴殘血，平靜道：“方道友的劍氣十分霸道，讓我看看你背后怎么樣了。”

        話音未落便去解人衣襟，莊笑晴渾身一僵，繼而迅速拂袖震開韓貞。

        “你算什么東西？”

        “又是莊笑晴的誰？”

        “我就是被那劍修砍死與你又有何關系？”

        “韓貞，今日之前我本想將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可現在卻忽然覺得你也沒有那么不可替代。所以趁我沒有改變主意前，趕緊滾。”

        說著他就站起來想要往外走，可發現對方如山般擋在身前紋絲不動，頓時心緒翻涌，一瞬紅了眼眶。

        “我要去找谷主賠禮道歉，你給我滾——”

        “滾啊！”

        韓貞嘆了口氣：“笑晴，你是魔界的尊主，多年來能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我比誰都清楚。如今好不容易百廢待興，你怎能有事。若谷主要怪罪下來，此事我會一力承擔。”

        啪嗒，他的手背上接住了一滴濕潤。

        然后兩滴，三滴，最后越來越多，直到整顆心都受不住。

        “韓貞，你為什么總是這樣？”

        “總是不斷讓我絕望，又給我希望。”

        莊笑晴抬起霧蒙蒙的眼睛，拽著一截衣襟使勁將人推在了床上，然后捏著韓貞脖子吻了下去。

        “韓貞，你告訴我，為什么不愿意留在我身邊？”

        “告訴我……”

        唇齒間溢出愛恨，滿是委屈，疑惑，壓抑多時的迷情香因為貼近而被點燃。

        兩人呼吸都無法控制地急促了起來。

        韓貞摟著人翻個身，復雜地望著莊笑晴，看到對方難過地閉上了眼，心口處也疼痛起來。

        這是他從小護著一點點長大的人，多年來放在心間，藏在記憶深處，是無數艱難時光里唯一的慰藉，可此刻卻因為自己這樣。

        “笑晴，”他溫柔吻去那些濕潤，又俯身貼在肩膀處深深嘆息，“對不起……”

        床板上翻來覆去震動，底下的余之螢陷入尷尬久久不能動彈。

        驀然，眼睛被光滑而又濕熱的東西舔了一舔，他僵硬地回神。

        而這時方解又身形一變，竟在這里恢復了人樣。察覺腰后的觸感，余之螢神色更加難以言明。

        他咬牙切齒地瞪過去：“混……”

        “混賬！！！”

        地上猝不及防傳來極大震動。

        師徒倆下意識朝聲源處看過去，然后隔著陣法與被踢下床的韓貞對了個正著。

        莊笑晴赤著腿走了下來，指著人半天不能言語：“你、你，你竟然就是為了這么一個莫名其妙的狗屁祖訓拒絕我？”

        “祖訓要你去找那個三萬多年前走失的親族，可一個人在修真界顛沛流離，能活下來的概率有多高？”

        “若他早就死了，沒有后代……就算有后代，你覺得萬族之劫中他們能活下來么？”

        “好，即便他們幸運存活，傳承至今，可你知道是誰嗎？”

        莊笑晴越說越覺得可笑，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人傻到這樣，要去找一個不知生死、不知姓甚名誰的所謂親人。

        他抓著對方衣領：“韓貞，即便找回來了又能怎樣？你們要一起重建孤湖韓氏嗎？萬族之劫中你們一脈早就死絕了，連傳承也斷光，你們打算靠什么去重建？”

        韓貞：“笑晴，無論多久，于何種境地，我們孤湖韓氏永遠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同族。”

        莊笑晴一窒：“好，好得很。”

        他迅速轉身，好半天才從那堆混亂衣物中翻到乾坤袋，撕開抓出一瓶迷情香的解藥扔在了地上。

        “你走吧。”

        韓貞看著他抖動的肩膀，半晌后還是什么也沒說，撿起藥與衣物推門而去。

        那玉瓶砸下去時塞子掉了，散出來一縷極淡的清味，又被風吹得滿房間都是。方解閉眼，識海中瞬間清明。

        渾身泛開酸脹與疲憊，他皺著眉要去揉太陽穴，可馬上僵在那里。

        師、師尊正在他懷里，面色潮紅，衣衫半開，雙手被緊緊縛在身前，美目滿是水汽與怒意。

        自己干了什么……？

        見人清醒過來，余之螢也終于攢了點力氣，一把揪住對方耳朵氣喘吁吁道：“混賬東西，回家了看我怎么跟你算賬。”

        方解一縮：“師……”

        余之螢抬腳踢了踢他：“師什么師，還不快點把陣法解開？”

        方解趕忙撫過陣眼，直到此時才發現兩人竟然在床底，心里又是狠狠一蕩。

        想趕緊摟著人出去，卻不料被一把推開，然后他就這么看到自己師尊顧不上那呆滯的莊笑晴，衣服也來不及收拾，連聲喊著“韓貞”名字徑直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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