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姚顏卿離開約摸有半盞茶的功夫尚未歸來, 王萬年便有些坐不住了, 起身走出大堂四下望了望,除了幾個小丫鬟連個公的都瞧不見, 只能悻悻的回了大堂。
柳周澤瞧著他不停的在屋內(nèi)度步, 轉(zhuǎn)的他腦仁子都疼,說道:“且坐下吧!著急又有什么用!
王萬年重重一跺腳,坐回了原位, 端上小幾上的蓋碗,剛送到嘴邊又放了回去, 扭頭與李、柳二人道:“這他娘是有意晾著咱們呢!瞧著他年紀(jì)不大,這譜卻是不小!
李信笑了一聲, 哼道:“何止是譜不小, 胃口更大著呢!”說罷,看向了柳周澤,道:“柳兄, 你與姚家一向交好, 一會等姚大人回來,你再開口探探他的意思可好?”
王萬年看向了柳周澤, 說道:“讓他劃出一個數(shù)來, 拿得起的咱們就出, 拿不起的,咱也別在這浪費時間看人臉色了!
柳周澤淡淡一笑, 道:“你舍得走?”
王萬年因這話瞬間閉上了嘴。
“五萬兩, 你當(dāng)是打發(fā)那些寒窗苦讀一朝得志的窮酸呢?虧得你說的出口, 你吃一碗蛋炒飯還得花個五十兩銀子呢!”柳周澤搖了搖頭,伸手雙指搖了搖,說道:“別的不說,王大人,白大人要不要打點?一層層剝下去沒這個數(shù)你能叫他回京交差?”
王萬年眼睛不覺瞪大,二十萬兩雪花銀,那是手頭綢緞生意小半年的收入了,一下子叫他掏出來,可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到時候別說蛋炒飯了,他連個蛋花湯都得舍不得喝了。
王萬年騰的一下起了身,在屋內(nèi)連連度步,好半響才轉(zhuǎn)了身咬牙道:“這個數(shù)就這個數(shù),多了老子也拿不起,他要是愿意,咱就痛快的拿出來,不同意,老子就不信只有他這一條大道可走。”
他這話沒有人應(yīng)聲,不管是柳周澤還是李信心里都有一個最終底價,二十萬不過是一個踏腳石,想要看看姚顏卿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三人在大堂等了快一個時辰,也未見姚顏卿歸來,饒是柳周澤這樣沉得住氣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喊了門外的一小丫鬟進(jìn)來,問道:“可知你家五郎君去了何處?”
小丫鬟搖了搖頭,一問三不知。
柳周澤用一角碎銀子打發(fā)了她出去,就聽王萬年道:“他這是什么意思?不準(zhǔn)備在見咱們了?”
李信嘆了一聲,他可以不見,他們卻不能不等。
“等吧!哪來的那么多廢話!
王萬年嘆了一聲,有求于人只能放下身段,要不怎么說姚家那兩個老狐貍有先見之明呢!知道得供出一個讀書人來,也虧得他家祖上冒青煙,先后出了兩個狀元公,雖姚老三沒福氣早早逝了,可到底還留下一份香火情,如今這姚顏卿可不就是叫姚家借上了光。
“柳兄,你和姚家走動一向多,可知這姚大人都喜歡些什么?”李信琢磨著投其所好,若銀子不能打動他的心,便總與一樣能入得了他眼的。
柳周澤看了李信一眼,說道:“生在姚家你覺得他能缺什么?”
李信被這話咽了一下,論起家底來,姚家比他只多不少,姚顏卿又這樣出息,姚家那兩個老狐貍豈能虧待了他。
“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了。”王萬年手一拍大腿,高聲說道。
李信看了過去,就見王萬年嘿嘿一笑道:“姚家是不缺銀子,所以這銀子未必能叫他動心,可少年人嘛!誰沒想過紅袖添香的雅事!
李信明白王萬年話里的意思,銀子不能叫他動心,那便送上幾個美嬌娘吹吹耳邊風(fēng),如姚顏卿這樣的少年郎,身邊又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保不準(zhǔn)還就真好這一口。
李信心思一動,柳周澤便潑了他一盆冷水:“省省吧!別的我不知,若說想叫他在女色上栽一跟頭無疑是癡人說夢。”
“這話是怎么說的?”李信忙看向了柳周澤,輕聲問道。
柳周澤道:“我家二郎和姚大人倒是交好,他沒去集賢書院之前兩人常一處吃酒,別瞧他年紀(jì)不大,可風(fēng)月之事卻甚知,當(dāng)年也是青樓楚館的?,后來去了集賢書院后才收斂了性子,如今連個房里人都沒有,可見其心并未在女色二字上,他若是有這個心思,姚老大能不給他房里放上幾個美嬌娘?”
“照你這般說我倒覺得此事可行,早先拘的狠了,如今怕是更饞的緊了,我且送上兩個女娘來一試,他才多大的年紀(jì),我就不信他能有這般好的定力!崩钚判α艘宦,準(zhǔn)備回去就尋兩個吹拉彈唱無所不精的小娘送到姚家來。
三人又等了約一盞茶的功夫,有一侍衛(wèi)打扮的年輕男子從外進(jìn)來,說道:“我家大人一時半刻脫不開身,特讓我轉(zhuǎn)告一聲明日在請三為過來敘話!
王萬年臉色微微一變,李信則一臉笑意的道:“還請問官爺姚大人在忙何事?若是晚上能得空,咱們晚上在來叨擾!闭f話間,便解下腰間的一枚碧玉佩環(huán)不著痕跡的遞了過去。
那侍衛(wèi)順勢放進(jìn)袖口,壓低了聲道:“淮陰那邊來了人!边@透了這么一句話,他便轉(zhuǎn)身離開。
“淮陰!崩钚琶碱^一皺,扭頭與柳周澤道:“不好,怕是有人要捷足先登了!
“這話怎么說的?”王萬年急聲問道。
李信低聲道:“姚大人總不會只見咱們?nèi)齻,怕是又有人登門了,他這好半天都沒回來,可見是有人出的價碼更高,這才冷待了咱們。”說完,火燒屁股一般起了身,連聲照顧也不打,急急的走了。
王萬年不由低罵一聲,也急沖沖的起了身,回去籌銀子去,免得這樣的一個發(fā)財?shù)臋C會從手上溜走。
柳周澤倒是氣定神閑的坐在那里,端著蓋碗細(xì)品的茶,呷了半盞茶后,才叫了門外的小廝來,讓他遞個話與姚顏卿,說他不急,且在這候著,等什么時候姚大人得空了再來一見。
那小廝拿了賞銀笑瞇瞇的退了下去,一出大堂便去了春在堂把話轉(zhuǎn)與外面的侍衛(wèi)知曉,那侍衛(wèi)聽后便去回了話。
姚顏卿正歪在園中的長椅上,手上抓著一把葵花子喂著一只五彩斑斕的大鸚哥兒玩,等聽了那侍衛(wèi)的回話,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姚二郎從姚顏卿手上拿過幾顆葵花子,剝了殼把果仁仍在嘴里,哼笑道:“瞧瞧,還是有聰明人在呢!”
“聰明不聰明不打緊,知情識趣才是緊要的!币︻伹漭p笑一聲,隨手把葵花子一股腦的塞給了姚二郎,拍了拍手后,才端起石桌上的蓋碗,潤了潤嗓子。
“沈先生還是沒空見你?”姚二郎長眉一挑,狹長的丹鳳眼瞇了瞇,似笑非笑的瞟著姚顏卿。
姚顏卿臉色瞬間一沉,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這位老師慣來是規(guī)行矩步,只怕我差事辦完他才會允我一見!币︻伹渎冻鲆唤z無奈之色。
姚二郎身子往前一探,笑道:“要是你那位張師兄送上拜帖,只怕立時就能得見了!
姚顏卿輕哼一聲,拿眼睨著姚二郎,說道:“二哥你這張嘴也就二嫂能受得了,要換做我,非拿線把你的嘴縫上不可!闭f完,一轉(zhuǎn)身提步便走。
姚二郎嘴角勾了下,在他背后問道:“哪去?”
姚顏卿頭也未回:“去二伯母那。”
姚顏卿到時,正趕上姚二太太用午膳,只是那一桌子的東西顯然都是姚顏卿平日里喜歡吃的。
姚二太太招呼他做下,笑道:“知你還沒用過飯,先墊上幾口,怕一會你又忙的不得空了。”
姚顏卿笑道:“還是二伯母會疼人,我這可不就是掐著飯點過來蹭飯的。”
姚二太太眼睛笑的彎了下來,拿了一雙凈筷給他夾了一筷子的菜,笑瞇瞇的看著他吃,自己只夾了幾筷子的涼菜打發(fā)時間。
“四郎在京里可有給你添麻煩?”等姚顏卿吃的差不多了,姚二太太笑著開口問道。
姚顏卿搖頭一笑:“怎會,四哥在京里不知幫了我多少,我還想著和您說一聲,你若是舍得,等我回京也叫四哥與我一道過去,咱們京里也不是沒鋪子,正好叫四哥過去打理,咱們兄弟也好有個照應(yīng)!
“這事你還得和你二伯說,我可做不了這個事!币ΧΦ,嘴角撇了一下:“你二伯那個人你還不知,慣來容不得我做什么主!
姚顏卿笑了一聲,放下了筷子,姚二太太見狀,便叫下人把飯菜撤了下去,又上了用冰鎮(zhèn)涼的果子露來。
姚二太太素來也拿姚顏卿當(dāng)個親兒子一般,有話也不藏著咽著,喝了兩口果子露后,便直言道:“我知你如今身上擔(dān)著差事,只是我大哥差人來讓我問問你的意思,我也不好駁了他去,便叫了你來問問,夏都的事可能叫你大舅父攙上一腳。”
姚顏卿倒沒瞞著姚二太太,笑道:“現(xiàn)如今人人都盯著我手上這幾張引路手書,大舅舅既開了口,我也不能叫您難做,只是我是奉命而來,總不能太過偏頗了!
姚二太太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當(dāng)即道;“若讓你為難便是我親大哥這個面子我都不給!
姚顏卿嘴角翹了一下,伸出五個手指來:“如是別人少于這個數(shù)我讓他連個邊都摸不著,大舅舅,我自是要開方便之路的。”
姚二太太看見姚顏卿要這個數(shù)卻是眼也未眨,笑道:“有你這話便成,我這叫人回去通知你大舅舅一聲,趁早把銀子備下!
姚顏卿輕聲道:“倒也不急,只是大舅舅不可能走漏風(fēng)聲了,免得叫我難做。”
姚二太太嗔笑道:“這個道理你大舅舅還能不懂,且放心就是了。”說完,想著府里今日來的三人,問道:“那三家可是要攙一腳進(jìn)來!
“難了。”姚顏卿輕笑一聲,他手上有二十張引路手書,總不可能可著廣陵這一個地散出去,想要得了這引路手書,眼下舍不得銀子,等互市一開這價碼可就要更高了。
柳周澤等到姚顏卿近申時,他才重新露了面,柳周澤當(dāng)即起身相迎,姚顏卿這一次笑瞇瞇的道:“讓伯父久等了!
柳周澤當(dāng)即順桿子往上爬,笑道:“賢侄哪里的話,你公務(wù)繁忙,便是多等一會也是應(yīng)該的!
姚顏卿讓人重新上了茶,笑道:“什么公務(wù)不公務(wù)的,不瞞伯父說,我這忙的都是私事,為難之處大著呢!您也不是外人,也知姚家姻親多著呢!人人都求到我這來,也是叫我難做!
柳周澤明白姚顏卿手上的引路手書人人都惦記著,他那句倒是不假,姚家姻親好幾大家子,如今有了這樣的好事,誰不得托關(guān)系上門求上一求。
“賢侄難處我明白,我絕不叫賢侄難做!闭f完,柳周澤伸出了手比了一個五來,說道:“建仁廟這樣的善舉,我頭第一個就支持賢侄!
姚顏卿仿若未聞未見一般,只露出淡淡的笑意,不應(yīng)柳周澤這話。
柳周澤見五十萬兩雪花銀都未能叫姚顏卿心動,當(dāng)即心下一沉,盤算著要加多少價碼才能叫他松口。
“不瞞伯父說,這引路手書已定出去兩張了,雖說有我姚家一份,可我兩位伯父的為人您也知的,哪里會行叫我難做的事!币︻伹涓锌频拈_口道,呷了一口清茶后,目光便落在立在墻角處花幾上的沙漏上。
柳周澤目光微微一變,頓時道:“誰能叫賢侄為難我第一個便不答應(yīng),這樣積善結(jié)緣的好事賢侄能想著我,便是我的福氣了。”說道這,柳周澤話音兒微微一頓,最后一咬牙,又加了十萬兩的銀子。
“總是湊個吉利數(shù)才好!绷軡赡抗饩o緊的盯著姚顏卿,生怕六十萬兩雪花銀也不能叫他動心,若再讓他拿出更的銀子,他也得回去仔細(xì)盤算盤算才行了。
姚顏卿嘴角微翹,露出了笑意來:“伯父真是有一顆向善之心,等仁廟建好后伯父可得親自來一趟夏都瞧瞧才行!
柳周澤緊繃的心終于松了下來,當(dāng)即面帶喜色的說道:“指定得去瞧瞧。”
姚顏卿薄唇輕勾一下:“伯父做了這樣的善事,怕不久就會人盡皆知了,少不得要有人與伯父探討一下您的善舉呢!”
柳周澤這樣的聰明人如何不懂姚顏卿的意思,當(dāng)即就道:“向善之心不分貴賤,只是如我等這樣稍有能力的,拿出個百八十萬銀子來也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的事!
姚顏卿笑意漸濃,要不怎么說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愉快了。
“伯父若不急,晚上不妨留下用個飯!
柳周澤不可敢留下打眼,當(dāng)即道:“原不該婉拒賢侄美意,只是家里還有一團(tuán)的事,等賢侄得空,我下了帖子請賢侄到府上一聚。”等姚顏卿應(yīng)下后,他便提出了告辭。
柳周澤回了府,他那親家喬大富正在府里等著他,知他是從姚家歸來的,忙急急的問道:“怎么樣?成了沒有?”
柳周澤出了大血,哪里肯讓別人撿了便宜,當(dāng)即垮了臉道:“成是成了,可叫我肉痛的緊!闭f完,重重一嘆。
喬大富眼珠子一轉(zhuǎn),湊近他問道:“怎么說?可是花了這個數(shù)?”他伸出兩指晃了晃。
柳周澤眼睛瞪大,露出驚異之色,說道:“可別丟人現(xiàn)眼了,這個數(shù)到了姚大人那叫你連門都進(jìn)不去!
喬大富當(dāng)即一驚,問道:“莫不是要這個數(shù)吧!”他又伸出一只手來比了比。
柳周澤連聲沉嘆,把他的手一推,先是搖了搖頭,隨后聲音壓低幾分道:“我與你說,你可不能透了口風(fēng)壞了我的事去!
喬大富連連點頭:“你只管放心說,我這人你還不知道嘛!嘴最嚴(yán)實不過了!
柳周澤心下嗤笑一聲,他這親家公若是嘴嚴(yán),這廣陵便沒有嘴不嚴(yán)的人了。
“這樣說吧!你剛比的數(shù)也只能叫你見了姚大人一面,想要攙和進(jìn)一腳……”柳周澤豎起一指晃了晃。
喬大富當(dāng)即大驚失色:“這他娘是想把咱們的骨頭都啃下來,你也肯出這個數(shù),他奶奶的心也太黑了吧!”
柳周澤長嘆一聲;“不出怎么辦?想要出這筆銀子的不知道有多少呢!我這還是借了二郎和姚大人的交情在,若不然,這個數(shù)也未必能拿的下來。”
喬大富“哎”了一聲,癱坐在椅子上,連著灌了幾杯涼茶,也舍不得一下子拿出這么多的銀子來,一百萬的雪花銀,他娘的這哪是啃他們的骨頭,是想把他們啃的骨頭渣都一點不剩,比原來那個姓錢的巡鹽御史還要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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