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過了幾日, 廣陵隱約有一些風聲傳來, 說柳周澤為朝廷在夏都建仁廟這樁事捐了百萬的雪花銀,又過了幾日后, 有人說不是百萬, 是一百五十萬的銀子,相熟的去問柳周澤,柳周澤說, 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柳家雖家底不厚, 可也不差這些銀子,只要能為朝廷盡一份心便是多舍出一些銀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柳周澤的話一出口, 家底不豐的人便縮了回去, 自覺財力不比柳周澤相差多少的卻是坐不住了,因姚顏卿那廂再沒有什么動靜,便求到了王知府和白大人那邊, 想著求他們在姚顏卿面前美言幾句, 不管是要多少銀子,總得讓他們見著人得了一句實在話才行。
姚顏卿眼下卻是沒空搭理廣陵這些豪商, 淮陰和寧城相繼來了人, 遞了帖子到姚家, 這一次姚顏卿倒是痛快,當即就應了, 帶著四名侍衛月下赴宴。
采折居是當地最大的楚館, 里面的小娘個頂個的粉面纖腰, 像早春含苞待放的豆蔻花,笑起來聲音又似百靈鳥,是廣陵有名的香艷銷金窟,一夜擲出千金是常有的事,可見淮陰那邊來的商人為了宴請姚顏卿是下了大本錢的。
姚顏卿一襲雪青色織錦輕薄胡服,腳蹬素色**靴,腰間扎著五彩腰帶,系著彩鳳荷包,又綴了碧色玉環,烏黑光滑的長發用白玉攢珠冠高束,手上搖著灑金扇,一副翩翩風流之態。
這些風月場合的媽媽看人最是眼毒,姚顏卿一進來她眼睛上下一掃便知他的家底不薄,當即笑盈盈的迎了過去:“郎君瞧著可是眼生的緊呢!莫不是外地商客?媽媽這的小娘琴棋書畫是樣樣精通,不知郎君喜歡什么樣的?”
姚顏卿削薄的唇若有似無的勾著,手上的灑金扇一攏,說道:“群芳院的客人可到了?”
那媽媽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越發的諂媚,笑道:“原是群芳院的貴客,郎君快請。”今日包下群芳院的客人可以說是近年來出手最大方的一位了,就是不知這樣大的手筆要宴請的又是何人。
姚顏卿手上的灑金扇輕輕一點,叫那媽媽帶了路,剛被引到群芳院,淮陰最大的鹽商郭應川便迎了上來,攆了那媽媽下去后,便笑著把姚顏卿引進了大廳中,連帶著隨姚顏卿而來的那四名侍衛都做了妥善的安排。
姚顏卿被引進了大廳后,廳內的四人便起身上前見禮,姚顏卿笑了一下,道:“各位不必客氣。”
郭應川請了姚顏卿上座,雙手輕拍三下,樂聲便起,隨后數名舞娘飄然而來,隨著樂聲起舞,纖細的腰肢曼妙至極,香氣更是隱隱襲來。
姚顏卿隨著樂聲半瞇著狹長的眼,手指曲起在膝上打著拍著。
郭應川見狀露出一絲笑意,等一舞結束,便叫了打頭的小娘上前斟酒,那小娘生的粉白嬌嫩,眼顰秋水,裊裊婷婷而來,身上清雅的香氣環繞,近身后柔軟的腰肢輕輕一彎,藕臂一展,露出一截細膩雪白的腕子來。
姚顏卿拿眼睨著那小娘,嘴角銜著淡淡的笑,神色卻未見所動,等那女娘把酒遞到他唇邊后,他臉上的笑意略微一斂,抬扇抵在那小娘的手腕上,一個巧勁把那杯酒推開。
那小娘一怔,轉瞬間便帶了幾分委屈之色望著姚顏卿。
姚顏卿輕輕一笑,眸色瞬間一沉,望向了郭應川。
那一雙眼又寒又冷,郭應川被瞧上一眼后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隨后揮手讓那小娘退下,輕聲道:“這小娘是采折居的清倌,可是不合大人心意?”
姚顏卿笑而不語,只端起桌面上的酒飲了一口,半響后才道:“你有心了。”
郭應川拿不準這話的意思,琢磨著讀書人都是要臉面的,說不得這姚顏卿因年紀尚輕,不好意思在他們面前露出放浪形骸的一面,這般想著,心里倒是有了主意,等著一會把那小娘贖了來送到姚家。
郭應川背后撐腰的人是內閣大學士溫玉衡,他的胞妹正是溫玉衡的愛妾,是以淮陰的鹽商皆以他馬首是瞻,見他在姚顏卿這碰了一個釘子,其中一李姓商人便道:“聽說大人此次南下是為了在夏都建仁廟一事籌款,小民們也愿為此事盡些綿薄之力,還望姚大人能給我等一個機會。”說著,那李姓商人彎腰從桌子下面摸出一個雕花木匣來,放到桌上后打了開來,朝著姚顏卿的方向推了推。
姚顏卿嘴角輕輕一翹,隨意的掃了那匣子一眼,里面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兩沓百兩銀票,約摸能有四萬兩之多,姚顏卿抬手把匣子蓋子一扣,臉上忽顯暴戾之色,冷喝道:“你們把本官當作什么人了。”
那李姓商人一驚,忙道:“這是小民的一點心意,絕沒有旁的意思。”
姚顏卿冷笑數聲,起身便要走,郭應川忙把人拉住,賠笑道:“大人勿惱,是我這兄弟考慮不周,因來到匆忙一時沒有備下淮陰的特產,怕在大人面前失禮,這才作出這樣的舉動來。”
姚顏卿順勢坐下,哼笑一聲:“這才是真正的失禮,當本官是見錢眼開之人不成,你們既有心行善舉,為建仁廟一事盡一份心,這本是一件好事,可不該走了歪路。”
郭應川連聲附和:“大人教訓的是,小民們知錯了,還請大人能我等一個機會,也叫咱們結下一份福緣才好。”
姚顏卿怒意微斂,淡聲道:“這不過是憑心之事,你們若有這樣的心,誰還能攔著不成,只管去廟里捐洗香火錢就是了。”
郭應川面露苦笑,可沒有哪家仁廟敢收下百萬之多的香火錢。
“我知你們的來意,便是你們不開口,心里想些什么我也是一清二楚,人為財死,鳥為食忙,這也算不得什么錯事。”姚顏卿淡淡的開了口,漫不經心的把玩上從腰上垂下的玉環。
郭應川眼睛一亮,忙道:“不瞞大人說,咱們這些人也是不容易,掙的銀子雖比常人多些,可也都是幸苦錢。”
姚顏卿聞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長眉輕輕一挑道:“幸苦錢?你們若敢說是幸苦錢,百姓可還要不要活了。”
郭應川訕笑一聲,躬著身子道:“咱們把鹽販到西北,不說路途遙遠,就說路上指不定都要遇上什么事,有時候真是有去無回。”
“所以朝廷體恤你們,也給你們指了一條便捷之路。”姚顏卿淡聲說道,眸光卻變得陰沉晦暗起來,意有所指的道:“朝廷這樣待你們,你們也得知事才行,事事都想占了先機,富了你們,反倒叫國庫的銀子緊吧了。”
郭應川因姚顏卿這番話,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氣,他不怕多出些銀子,怕的是姚顏卿不肯收下這筆銀子。
“大人說的是,正因為如此,小民們才想為夏都建仁廟一事盡一份心,小民們愿效仿柳當家的,捐出白銀百萬兩以示誠心。”
姚顏卿目光淡淡的從郭應川的身上掃過,薄唇一挑,語氣中透出了一絲涼意來:“我聽說淮陰的鹽商一向以郭當家的馬首是瞻,旁人販鹽能得三成利,你郭當家卻是能賺得滿盆彩,有句話知郭當家可曾聽過,這銀子是死的,人心卻是活的。”姚顏卿早知這郭應川仗著有溫玉衡撐腰,把持淮陰鹽引不放,他得了鹽再分賣給下面的小鹽商,再由小鹽商運往各地售賣,重中不知掙了多少黑心銀子去,如今只想拿出百萬兩來換取最大的利益,這買賣做的卻也是太精了。
郭應川臉色微微一變,明白自己是小看了這姚顏卿,難怪廣陵的豪商們會說他這是想把人啃的骨頭渣都不剩。
“那些人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大人怎能盡信。”
姚顏卿輕笑一聲,略帶了幾分諷意。沒有言語,只把手上的酒杯一撂,大有起身要走之意。
郭應川已聽人說要見這姚顏卿一面是極難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把人請了出來,既備下山珍海味,又獻上嬌媚小娘,更是備下了打點的銀錢,可不管是美色還是金銀,竟都不能叫這姚顏卿多瞧一眼,心里已知自己失算,如今又聽他拿話來點自己,忍不住猜測他是否知曉淮陰鹽引盡在他手之事。
“大人,小民愚鈍,還請大人給我指一條明路。”郭應川見姚顏卿起身要走,忙躬身長揖。
姚顏卿淡淡一笑:“郭當家既有向善之心,豈會不知仁教三德,我觀郭當家的面相倒有三分智德之相。”
郭應川一怔,他雖未能聽明白姚顏卿話里所謂三德的含義,卻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三”字,不由試探性的開口道:“小民愿為夏都建仁廟捐白銀三百萬,不知等仁廟建成后小民可能有幸前往夏都一觀?”他話一出口,叫陪坐的四人大吃一驚,心下暗算,三百萬的雪花銀,以郭應川的性子,他們每人怕是要擔去六、七十萬兩的銀子了。
姚顏卿當即笑允,贊道:“郭當家果然是有仁心之人。”
郭應川心下苦笑,他不懂什么仁心不仁心的,只知這姚顏卿卻是有一顆貪婪之心,叫他們這些被人罵做奸商的都自愧不如了。
(https://www.dzxsw.cc/book/72077/373908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