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妖，別怕！”

        躺在這個溫暖的懷抱里，溯洄有些不適應，是經常陪她解悶的螻蛄沅陵。

        記得她剛化形的時候，沅陵總說，初次見面時，其實是想吃掉她的根莖，讓她長不大的，只是后來不知為何，改了主意。

        沅陵為她做過很多事，在她開了靈智還未化形時，他就經常出現在她身旁，精心的拿掉她枝干上的蜘蛛網，還有她花瓣上的泥點子。

        溯洄仰著頭，眼睛有些紅腫，被雨打濕的頭發緊貼臉頰，說起話來莫名讓人覺得委屈，“沅陵，你怎么來了？”

        “你這個傻丫頭，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還不知道躲雨？”

        “我不怕淋雨的。”

        鼻尖一涼，指節劃過，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充斥著整個鼻腔，“你啊，忘了自己已經化形，就有人的五感……”

        沅陵突然的親昵讓她很不舒服，輕輕推開將她擁在懷里的人，靠在樹上。

        “我忘了。”

        聲音很輕，幾乎與雨聲融為一體。她疲累的閉上眼睛，整個人也變得很輕。

        “小花妖，我帶你去客棧，你看看你，說是來找……”

        聲音戛然而止，四周安靜得只能聽到雨水打在樹葉上的聲音。雨水浸入皮膚有微微的涼意，溯洄睜開眼，撞進一雙說不清情緒的眼中，來人手里拿著一把紅傘，玄衣長袍勾勒出流暢的曲線。

        “跟我回家，好不好？”

        一樣溫柔的語氣，偏偏在溯洄耳中聽出了不一樣的情愫。

        溯洄避開那只放在自己面前的手，雨水淋濕了整個手掌，“顧公子，您沒聽朋友說嗎？我可是沒有心的妖，喜怒無常，嗜殺，靠近我……”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顧長風，溯洄忍不住耍起了小性子，明知道不是顧長風的錯，只是自己受不了顧長風一點點不贊同。

        溯洄的聲音戛然而止，黑白色相互交映，一只手死死箍著她，她看到那人挺直的脊背，還看到自己被黃泥平白污了白衣衣角，想想膝蓋上也應該都是黃泥，“這一身，怕是穿不下去了……”

        她看了看盯著那泥印子一陣子，眉促成了一個“川”字，不知道是在惱泥印子還是她自己。

        恍惚間，她覺得這個懷抱不同于沅陵，似乎更溫暖些，腰上的大手還是將她緊緊箍住，容不得她有半分掙扎。

        沅陵看著顧長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是因為別的，那一雙眼睛看自己就像看一個死人，這讓他開不了口。

        兩個人就這樣相攜離開，紅傘大部分罩著那抹白色的身影，黑衣半邊肩頭暴露在雨中，這一番景象讓沅陵無端生出了一絲歲月靜好的錯覺。

        那日之后，有些東西好像變了，又似乎沒變，一起吃飯，一起喝茶，卻很少有人主動挑起話題。

        之前，祁陽總是話多的，但他現在看溯洄的眼神總是怪怪的，隱隱的有些責怪之意。溯洄知道，但她不挑破，她吃她的飯。

        只是……

        兩人的筷子同時夾向桌子上最后那塊紅燒排骨，紅指寇丹最后還是占了上風，手腕翻轉，最終那塊排骨進了顧長風的碗里。

        沒有理會顧長風訝異的眼神，溯洄自顧自吃著飯。

        最近心里又生出來一些情緒，她把它稱之為“愧疚”。

        因為那一夜，顧長風為了找她，雨水打濕了他膝蓋以下的衣物，一雙鞋子像泡在水里似的，都能擰出一盆水來，回來之后他便生了一場大病。

        顧長風體弱是不在溯洄的認知里的，從未見過他吃什么藥或者有什么不適，除了臉色蒼白以外。

        臉色這種東西，有人先天就生得白，溯洄也沒往那邊想。

        顧長風高燒不止，多年不曾犯過的隱疾也在風寒的誘使下來勢洶洶。

        病后，每每吃飯，看著顧長風干瘦的手腕，溯洄總疑心是不是每次吃飯太少，才會這般脆弱，所以就造成每次吃飯時他愛吃的菜都毫無遺落的落在他碗里。

        “你什么意思，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祁陽氣呼呼扔下筷子，一雙眼睛里寫滿了不贊同，顧長風倒是眼睛都沒抬一下，細細品味著碗里滿滿的吃食。

        溯洄無辜的看著祁陽，帶著少有的笑意說道：“這菜不進您祁陽公子的碗，怎的，還想反過來怪我不成……”

        “哼……我就不信了！”

        祁陽拿起筷子伸向溯洄面前的糖醋魚，眼珠子轉了幾轉，唇邊帶著不易察覺的算計之色。

        顧長風不喜甜食，聽說女子多愛食甜，才特意吩咐廚房為溯洄做的。

        一雙紅箸截住祁陽的筷子，上好滑嫩的魚肉轉了個彎進了溯洄的碗里，顧長風淡定的將筷子收回去，今日份排骨好似比平時好吃一些。

        “顧長風，你倆沒完了是吧，自己沒長手啊，老子吃飽了。”

        飯桌上的兩人默契的沒有說話，默默的把碗里的飯菜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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