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純金打造的籠子，是金絲雀怎么也逃不脫的枷鎖，綠瓦紅墻，是世人飛不出的宮闈。

        陽光正好，風也溫柔，只可惜崇文殿上黑壓壓一大片，有點兒“山雨欲來”的味道，近看才知道天子震怒，禍及左右。

        連日來，城中發生不止一起命案，人心惶惶，偏偏找不出任何兇手的線索。

        今日天不亮，宮外傳來消息，永昌侯謝歡被殺，消息傳到宮里，皇帝被一陣哭聲吵醒，心里有些不痛快，但見那人是自己的寵妃謝妃，梨花帶雨的模樣，又聽說是其父罹難，氣消了一大半。

        安撫好了懷里的人兒，就去上朝了。

        “關于永昌侯被殺一事，眾卿可知？”皇帝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刑部侍郎沈航今年已經五十二歲了，顫巍巍的走上前來，“臣子時收到消息，已派人著手調查，可……現場沒有任何線索，怕是……”頓了頓，抬頭對上天子銳利的眼，眼神一閃，顫巍巍的又繼續說，“據臣所知，近日來，城中已發生幾起類似案件，死狀與永昌侯如出一轍……”

        “夠了，朕不想聽這些，你們查出什么了？”

        天子震怒，侍郎跪倒在地，悄悄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珠，“臣無能……”

        “廢物……”

        ……

        朝中無人能用，顧衍只能派人將顧長風請進了皇宮，親近的人都知道，這顧長安深得皇帝信任，每次有了什么棘手的案件，都不會假手他人。

        大概一柱香時間，顧衍就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父皇……”

        顧長安沒有行禮，只是平常人家見面時一般，叫一聲父親便作數了。

        顧衍也不生氣，畢竟自己這個兒子總歸是被自己寵壞的。

        小時候身體不好，他對顧長風是虧欠的。眼見自家兒子一天天長大，因為其他兒子不爭氣，有些事又壓在這個兒子身上。看著顧長風不咸不淡的樣子，顧衍也知道，那件事他始終還是怪他的。

        “來了。今日之事可聽說了？”

        顧長風點點頭，始終沒把頭抬起來，他對這個父親始終是有怨的。

        小時候，他體弱，不能長時間在外，否則就會有嚴重的風寒，他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樣，能經常去外面玩兒。母妃宮殿特制的一個用明紙糊的小窗是他唯一的風景。

        他看得最多便是母妃的院子，院里永遠有一個女人，眼神落寞，從天明等到天黑。

        一開始，他以為母妃在等父皇，后來才知道母妃是父皇從別人身邊強搶來的。

        再后來，有了他，日子總要過下去。

        他出生后，異常體弱，父皇覺得是自己的過錯，不該鬼迷心竅搶了母妃回來，而他的母妃自此之后不是在院中發呆，便就呆在佛堂，父皇也因為愧疚鮮少出現在母妃宮里。

        “你去幫幫葉安吧，這孩子一個人估計沒那么順利……”

        顧衍疲憊的揉了揉鼻翼，閉目養神起來，顧長安也識相的沒有打擾。

        “有時間去看看你母妃吧……”顧長安往外走的步子一頓，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小雨，顧長安沒有打傘，頭發上、眉毛上，都結了一個又一個小水珠。

        他看著父皇特意建的小佛堂——莫心堂，取自顧長風母妃的名字，里面的人是他的母妃宸妃，可他卻沒有勇氣進去。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出現在她面前，畢竟他是她屈辱的象征，母妃對他沒有厭惡，但也談不上親厚。

        “安兒來了嗎？”正當他要轉身離開，聽到這個聲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進來吧……”接著是壓抑的咳嗽聲。

        佛堂里的東西還是老樣子，只是母妃好像更憔悴了些，好在精神頭還不錯。

        “母妃……”

        “坐吧。聽說你帶回了一位姑娘，有時間帶來看看吧……”

        顧長安沒有問她是怎么知道的，小時候他總盼著有一天能等到父皇來，大一點了，知道等不來。后來，她盼著母妃能像其他娘娘一樣，帶著他在院子里玩秋千，踢毽子，可等來的是一個又一個背影。

        記得有一次，顧長寧闖進了他的小院子，手里拿著小木劍，他很開心的告訴顧長風，這是娘親給他做的。

        “娘親”，很親切的字眼，都說顧長寧母妃出生低賤，才教出這樣不懂規矩的兒子。可顧長風是羨慕，不知怎么的，他想打破顧長寧的笑臉，他想看他哭。

        最后院子里只有那把斷了的殘劍，顧長安盯著它看了許久，后來在把劍埋在了院里。

        埋葬了殘破的尸骸，也埋葬了他的情，直到后來，遇到了一個人，他才知道情之一字，讓人沉淪。

        可惜，好景不長，她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顧長風早就離開了，茶也涼了，宸妃還是拿起來喝了一口。

        真冷啊，就像這皇宮一樣。

        她的安兒到底和她生疏了，本以為除掉她安兒就能回心轉意，沒想到……

        安兒，別怪母妃，她們都不應該出現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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