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長孫小女
清晨的風總是格外清爽,書香之氣的濃愈更勝梧桐飄香,天朝山高風清,這個氣候甚是適合練劍,林亦楓身負長劍,容色雅然,烏發互相交錯而動。眾弟于依次行禮,聽林亦楓的指導執劍而動,林天羽與于文君見是他帶弟子練劍,直接站到了最后一排,完全不想與他打交道。
林亦楓以笑示人,溫和儒雅,細心講解。
午飯過后,林天羽定要拉著于文君回住處,于文君沒問出個理由來還非是不走。
“你先說,回去作甚你不是沒吃飽嗎,加點再走“
林天羽拉扯著她的袖子:“我且回去問四少一件事。”
于文君這才準備起來:“不早些說……”話音未落,飯堂一桌突然吵了起來。
“據我推測,此次林氏與長孫氏聯姻,定是三少迎娶長孫小女!”
“你簡直是胡扯!三少已經娶了長孫渟,再娶她妹妹為妻,這讓長孫氏的顏面往哪放?二少說過他終身不娶,我看啊,這四少腿疾已治,這門親事怕是要落定咯。”
于文君心頭一震。
四少兩族聯姻林亦辰要迎娶長孫氏的小女
要娶親了嗎……于文君似乎沒有想過應對之策。她該如何去平靜以對,而不露痕跡呢。娶親啊,那樣一位白衣天人,與之琴瑟合鳴的,也不會是一般人吧?
林天羽哼道:“走不走了,你”
于文君捅了他一肘子。半路上,還是沒忍住問道:“消息是真的”
林天羽義憤填膺:“自然是真的。我方才便想喊你一同去問問四少的想法,這個偽君子,從前還說自己對娶妻沒興趣,這下暴露了吧。”
頃刻,于文君的心緒便起起伏伏。
真的要娶妻。可是她明明記得,他好像還未及弱冠吧,怎么會如此之早啊……于文君只覺得腦于亂成一團,他要成親在意料之中,可這速度卻在意料之外。對于這件事,她也不知自己有何態度,無法真心去祝福,只覺得自己不對,很不對。猶豫半天,她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問:“師兄,你了解長孫氏的小女嗎?”
“這我自然知曉,大名明熳,長孫宗主的小女兒,年方二八。”
“長孫明熳只傳聞貌美,倒是未見其真容。”
林天羽道:”那是自然,她在長孫氏極為受寵,兄長八歲便被送到烏蘭氏學劍,長姐剛及笄便嫁給了三少,唯獨她一直被養在家中,長孫宗主都舍不得她出嫁呢。不過呀,傳聞這養尊處優的長孫小女脾氣甚是溫和,人美心善,家境也好,定是十分討人喜歡的。”
二人已行到了院中,于文君眼神煥散,目光飄到了那一汪碧潭,淺淺的碧池中映出自己的模樣,她不由自主地撫上自己的臉龐,前幾日剛剛嘗到的一點糖,怎么又給她來一劑苦藥呢。
聽到院內的動靜,林亦辰自屋內而出,一襲白衣如水洗般一塵不染,高大頎長的身影立即奪去了于文君的注意力。
林天羽道:“師兄,你當真要娶長孫家的小女兒?”
林亦辰神色淡然,隨意地掃過二人,道:“當真。不過是找個人共度余生罷了,娶誰都是一樣,沒什么不同。”
“共度余生“四個字自他口中而出顯得風輕云淡,于文君心中波濤洶涌,便也受不了他的氣定神閑。她不由自主低下了頭,心中很是苦悶,他怎能說的這般輕松,一副無所謂又事不關己的模樣,最是傷人啊。其實她總在心中覺得,她應該是陪他走下去的人,只是很多事情,總是一個人的獨角戲罷了。
于文君從來都是一個很會控制情緒的人,她抬眸去看林天羽:“三少的課挺好翹的吧。我下午要下山一趟。”
“你要查陳氏”林天羽微微一驚,“我們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后山那驗尸體就完了”
“沒必要了,秋已經來了。在入冬之前,我必須找到我母親。抄家那日我母親到家比平時早了足足一個時辰,我母親定是在途中被掉包了。紀山到朝山的路,我需親自去走一遍。我有預感的,幾日前在后山遇到的那拔人目的不簡單,我必須趕在他們之前,查清楚途中的經過。”于文君神色凝重,又道,“你速速御劍前往紀山,從山腳那個村開始調查,往天朝這邊來,我從朝山山腳過去與你匯合,速度要快。”
言談之間,林亦辰已行至了門前,待二人語畢,他回頭道:“兄長那里交給我便是。”
雖說這話是不溫不火的,但于文君卻隱約感覺到,他的語氣似乎又冷了一點兒。
與二人匆匆分開,找來一頂蒙面斗笠,于文君奔向朝山山腳。青枝綠葉下是充滿生氣的莊子,村口處綿亙著一條一條的耕地,一條淺溪橫穿小村,澆灌孕育蕓蕓生命。走近,屋舍整齊,院內陳設繁雜,農具擺放井然有序。放眼一看,盡是忙忙碌碌的身影。
小溪因四季雨水充沛而展現出無限的活力,清流見底,一個老媼正屈身在河邊洗衣,十分吃力,于文君湊上前去:“老婦,初來貴地,不明方向,你可知曉符山怎么走?
老媼停下動作,將她渾身上下一掃,道:“我們這些凡人,怎會知曉你們仙門中人要去的地方”
蒙面下的臉鍍上一層笑意。鳳寧山是夾在天朝、仁濟與樓蘭三大家族之間的名山,而符山是鳳寧山的別名,若是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村民,對此無一不知。于文君道:“你如何知曉我是仙門中人?”
老媼似乎愣了一下,將她從頭到尾一瞧,隨即又繼續洗衣,道,“修仙之人不都是你這副打扮么?”
于文君心覺好笑,又問:“那你可曾記得,不久之前,有一個女子同我一般打扮,從此地經過?”
“我怎會記得。年老記性差極了,公子,從哪來回哪去吧,莫要耽誤我了。”老媼說著便要趕她走,于文君卻揚手打住,厚著臉皮又問了一句:“我再問最后一個問題,三個月前,陳月兮可曾路過此地?”
這下子,老媼的目光看了過來:“陳家母啊,容我想想……是啊,她來過的,從我們莊子后面回朝山。”
“多謝。”
于文君一邊出莊子一邊想。三個月前于家被抄家,仙門圣女陳月兮敢問天下誰人不知,她在凡間以救死扶傷得名,常常以她今日這番打扮下山,山下的農戶沒有不認識她的。于文君故意不點名提到陳月兮,那老媼也沒認出陳月兮的裝扮,一提到陳月兮,老媼才刻意地去描述她的行蹤。
這里的人,已經被換掉了。可無論尋找了多少個莊子,最后是一樣的結果,于文君心道:“這些人,動作真是快。”
林天羽如約而至,莫約傍晚,二人便碰了面。
林天羽氣喘吁吁,累得不行:“你那邊如何?”
于又君搖頭,問:“你呢?”
林天羽道:“我從陳氏一路過來一路問,說法不同,甚是蹊蹺。主要是,陳姑姑經常歇腳的那幾戶人家,都無人在家,我問了鄰里,都說離家云游去了。這怎么合常理?”
于文君揉了揉太陽穴,覺得十分棘手:“這些農夫干農活的手法我看著都僵硬,說起話來漏洞百出。我母親在路上定是遭遇了什么,或許是她自己設此局脫身,但也可能是被人劫走,然后換人來掩人耳目。若是后者,我不理解那人的目的,如此煞費苦心劫走我母親,為了什么?”
“陳姑姑這般心善,怎么有人如此害她,我倒希望是她自己設局脫身。”
林天羽沒有戴斗笠,倒是蒙了一個黑面,看樣子有點像強盜,想到他如此裝扮去問路,于文君不禁額頭冒汗。林天羽在路口處停了停,指著前方一個過路的行人,沉聲道:“你瞧他走路,倒不像個凡人。”
于文君依言看了過去,贊同道:“此人步伐之間藏著仙士才有的剛勁力度,出現在此,農夫裝扮,形跡可疑,走,上去看看。”
那農夫步入一條小路,四周雜草綿密,高矮不一,于文君起先與那農夫保持距離,這下不得不只身沒入草叢,以防跟丟不料他越走越快,于文君奮力猛追,忽的衣袖被一簇雜草勾住,她心急如焚抬手便走,衣袖撕碎的聲音格外清晰。這時,她終于發覺,身后的腳步聲消失了。她感到后脊背發涼,回首一眼,只有一條彎彎曲曲雜草包覆的路。不知何時,林天羽竟不見了。于文君心神俱亂,加快腳步,聽著前方葉草竄動之聲,推測著二人間距。
一開始的微微震驚,最后變成了密密麻麻的恐懼感,她感到眼皮越來越重,四周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她的最后一絲感官清醒地意識到,前方,已經沒有腳步聲了,而身后,輕快又雜亂的腳步聲一陣一陣,由遠而近。
一枚暗器自于文君身側襲來,掠走了她的蒙面,頓時,皮膚刺破的痛意侵襲了于文君混亂的大腦,她一手捂臉,一手撕下衣袖,迅速蒙上了半張臉,再抬手一瞧,掌心淌著溫熱的液體,赫然是一片鮮紅。
至多……就是留道疤吧。
當務之急是找到出口,于文君抬眼去看暗器出現的源頭,卻是濃密的一片深綠,再一聽身后嘈雜的腳步聲,她便不得不清醒了。
草叢后方傳來的腳步聲愈來愈清晰,于文君的手扶上劍柄,緩緩拔劍出鞘,她步子沉沉踩過草地,伸手拔開了那簇草,視線自上而下,只此一眼,卻讓人窒息。
草堆里,橫七豎八地躺著婦人與老人的尸體,皆身中數箭,一個小孩蜷縮在血泊里瑟瑟發抖,見到于文君,小臉上立即露出萬分恐懼的神情。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想到會是這個情形,剛剛準備好殊死決斗的計劃全亂了套,握住劍柄的手越發用力。
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射向了那孩子,于文君迅速上前一步,執劍將其擊飛,卻不料下一秒,一陣密密麻麻的箭雨襲來。箭頭銀光閃閃,直晃晃地闖入于文君的視線。她幾乎是一秒都沒多想,單手將孩子往懷中一攬,便朝前飛奔,一手抽出空來擋箭。她沒料到才跑了幾步,面前便是一片林子,情急之際她急促回頭,將身后尾隨一大隊黃衣青年一覽無余。
于文君愣了愣,隨即怒吼道:“你們是樓蘭弟子?為何要傷及無辜屠戮百姓?”
可在場之人沒有一個搭理她,只顧著拉弓放箭。
于文君一邊躲避著一邊防守,發現每一支箭都是沖著那孩子去的,可她又實在是不敢將他放下來,自己便不免受了些傷。銀箭劃過肩頭、臂膀,射傷后背、小腿,從小便沒受過什么皮肉之苦的于文君也不明白自己是怎樣扛下來的。她只是想不通,這些村民是如何招惹了樓蘭呂氏的弟子,令他們下此毒手,不折不扣要置這孩子于死地。
雖然于文君也想到了,他們如此針對這個孩子,將他放下便好了,可她還是想再等等,她自己也沒搞明白在等什么,或許,在等他們射箭乏力收手?
大概是吧。
她沒有母親的高潔,更沒有母親那般撫愛眾生的無私,她只是在心里覺得,那樣做很不對。
猝不及防一支箭將她的斗笠擊飛,于文君驚魂未定,毫無防備間那孩子伸出了手,抓住了她的蒙面,隨后便是重重的一拉,一縷白色落了地。
于文君沾著鮮血的臉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
她身子發涼,肢體僵硬,視線轉向懷中被她保護得嚴嚴實實的孩子,他睜著無害的雙眸,撞上于文君的目光。那雙眼是那般澄澈可愛,好似藏著星河。
可于文君深知,那其中不是星河,而是腥紅的血河。
下一秒,孩子就朝她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在常人看來,這是一個甜到了心頭的笑。可此時的于文君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這是一個惡魔,披著無害人皮的惡魔。
箭不知何時停了,于文君這才意識到,臂彎里的孩子一點一點地化為了虛像,手中的溫度漸漸褪去。自始至終,孩子的嘴角一直保持著一個弧度,深深地印在于文君的心中,留給她無限的恐懼感。
于文君不禁頭皮發麻。
小怪物,她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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