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112

武帝的喝問如五雷轟頂，讓秦玄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想過武帝會試探考驗他，但是想不到在武帝的心中，竟然早就認定他是在和段無涯、寒鴉演苦肉計，最終目的是為了弒君！

他腦海如電光火石劈開一道縫隙。

這個假設初聽不可思議，但是仔細一想，絕對合情合理。

如果現在武帝一聲令下殺了他，出去對大家說秦玄是段無涯和寒鴉的同謀，效忠舊朝，只怕連黃鶯都會相信。

因為原本大家對秦玄區區一個小太監竟然立下如此驚艷的功勞，就非常難以置信。

這個解釋，太特么完美了。

尼瑪啊！

一時間，秦玄的冷汗就下來了，他叩頭高呼道：“冤枉！”

“臣效忠太子，效忠陛下，效忠武朝，絕無半分異心！臣跟段無涯和寒鴉也從不認識！”

“臣只恨自己能力不足，沒有殺了他們！”

“請陛下明鑒啊！”

言辭懇切，聲音顫抖，是發自內心在喊冤。

武帝的聲音沒有波動，冷冷道：“給你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你怎么證明，你不是效忠舊朝，不是跟段無涯和寒鴉聯合演苦肉計？”

秦玄一臉懵逼，不是誰指控誰舉證嗎？

你沒有證據，現在讓我自己證明自己？

我怎么證明？

你說我是外星人，我說我不是，你讓我證明我自己不是外星人，這也有點太不講道理了吧。

他滿頭冷汗，知道危急時刻，絲毫馬虎不得，一邊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一邊開動大腦快速盤算說辭。

“臣想說三點，以供陛下圣斷！”

“一，陛下御駕親征，從京師到青州，一路風塵十數天，那時還沒有跟段無涯有交際，想必陛下也不會疑臣。臣斗膽試問，如果真的有謀逆弒君之心，那時下手，是不是有更好的機會？”

一句話，幕布后面沒有了聲音。

秦玄沒有挑明，但是意思武帝自然明白。那時候你只顧著睡太子妃，周圍連個護衛都沒有，我要刺殺你，早就刺殺了。

還用等到現在？豈非作繭自縛？

“第二點呢。”良久，武帝才低聲問道。

秦玄知道這第一點奏效了，信心多了幾分，朗聲道：“二龍山斷魂溝，驚魂之夜，臣和黃鶯黃校尉曾質問段無涯，為何敢謀害當朝太子，就不怕被誅九族嗎？”

“同樣的問題，臣在朱家集山坡之上，也問了寒鴉，試圖以此來喚醒他們的恐懼，令他們放棄進攻。他們給臣的是同樣的答案。”

“不管謀殺太子還是太子妃，他們看重的不是金錢，看似被人利用，實則也是在利用雇主。因為他們要的是天下大亂，這樣一來，他們這些舊朝欲孽就有機會復國。”

“陛下試想，如果臣真的跟他們是一伙，那么里應外合，殺了太子妃和太子，引樓蘭和西域來討伐，天下大亂，不是正和我們的利益嗎？”

“為什么要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重傷同僚，孤身一人吃力不討好的來試圖行刺陛下？”

“再者，臣雖然沒有殺掉段無涯和寒鴉，但是在二龍山和朱家集所奮力斬殺的那些人，可都是他們的心腹。如果是苦肉計，這個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武帝再次沉默。

一連兩點，懟得他啞口無言。他原本以為精心編織的恐嚇，可以擊垮秦玄的心防。現在聽到秦玄辯解，才發現自以為滴水不露的說辭，竟然漏洞百出。

“第三點呢！”他的聲音有些氣惱。

秦玄知道應該適可而止了，再懟就真的激怒武帝了。

他吁了口氣，一副悲愴的樣子，哽咽道：“臣起于微末，為了生存，曾與野狗奪食。幸得太子收留，終于有了一個家。臣視之為畢生的屏障！”

“適逢其會，臣助太子奪得春考榜首，蒙陛下賞賜，降不世之恩。受寵若驚，日夜惶惶，常恐有負陛下和太子。”

“青州之行，悍匪和殺手作亂，危及朝堂，臣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恨不能天生大手，將他們一掌抹去！”

“歸來后，臣寢食難安，日夜苦思，終于讓臣想到了辦法。”

“如果陛下讓臣自證不是亂匪余孽，這第三點足以證明臣的心意！——那就是，臣有辦法將這悍匪和殺手永遠根除，讓武朝強盛，用不受禍亂！”

說完，再次趴在地上，以頭叩地，恭敬地等待武帝的反應。

他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當真？”

聲音很近，仿佛就在頭頂。

他仍舊不敢臺頭，再次大聲道：“臣愿剖肺腑，以報陛下！”

“抬起頭來，看著朕！”

秦玄緩緩抬頭，看到武帝已經從幕布后面走出來，不過并沒有坐下，而是站在龍椅后面。

一雙三角眼盯著秦玄，蘊含著滔天威懾。

秦玄嚇得再次趴地叩頭。

“講！”武帝聲若雷霆。

“是！”

秦玄知道這第三條，成功勾起武帝的心病，也知道自己今天八成是能活了。

放松一下，道：“陛下試想，這悍匪和殺手掃也掃不盡，春風吹又生，他們的根源是什么？”

“陛下或許會說，根源是舊朝那些冥頑不靈的余孽。”

武帝道：“難道不是嗎？”

“這些人自命貴族，把天下當做牧場，把百姓當做他們豢養的牛羊，高興了要殺人祭祀，不高興了還要殺人祭祀，惹起民憤，失了天下！”

“朕奮起而擊，蕩滌污濁，建立大武，他們理應幡然悔悟，洗心革面才是！”

秦玄道：“陛下所言甚至。只不過在微臣看來，這只是根源之一。”

“最終的根源乃是，陛下打來天下之后，連年征戰，田地荒蕪，民不聊生，如今武朝看似強盛，但是有太多的流民難以安置，太多的百姓流離失所，餓死荒野。”

“這些人走投無路，只要有人給口吃的，就愿意賣命。因此給了段無涯和寒鴉以機會。試想他們身邊，有幾個是真正的舊朝心腹？大多都是招募的這些流民罷了。”

“只有安置好了這些流民，使得民間倉廩充實，沒有餓死之骨，百姓安居樂業，人人稱頌大武，從根本上斷絕了土匪和殺手滋生的土壤，那才是真正的國泰民安，開萬世之基業！”

“否則，殺了一個段無涯，會有第二處冒出來；死了一個寒鴉，還會有千百個寒鴉層出不窮，掃之不盡矣！”

“此消彼長，此長彼消；利害攸關，當務之急，須下決心重手！”

“臣斗膽直言，請陛下明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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