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303

百官到齊，武帝落座。

山呼跪拜，肅穆莊嚴。

可是蔣華卻沒有看到秦玄的身影。

她還害怕今天人多，小太監藏在人群里面，故意躲避，瞪著一雙眼睛仔細逡巡，最終確定秦玄沒有來。

武帝含笑道：“諸位愛卿，今日舉行大宴，為新生皇孫賀——”

聽上去，似乎忘記了之前的茬？

準備直接開宴？

這蔣華能忍嗎？

她急忙起身，道：“陛下，請恕臣妾唐突。您是不是忘了，今日不僅僅是賀生大宴，更是調查原委，還臣妾清白的重要日子。”

“您交代讓秦玄去查這個案子，今日是最后時限，他如果沒辦好，就要砍他的頭。”

“陛下一言九鼎，該不會不算數吧？”

她帶頭發難，太師、蔣忠義、刑部、吏部等，一起大聲道：“今日大宴，秦玄卻不見身影；或許是畏罪潛逃。”

“請陛下立刻下令擒拿，以正軍法。”

特邀參加宴會的北夷密使包赤金也黑著臉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請陛下宣查案之人上殿。”

武帝舉起酒杯的手，緩緩放下，冷笑道：“你們不說，朕差點忘了。”

“鐵守敬。”

鐵守敬身體一震，急忙道：“臣在！”

武帝沉聲道：“你協助秦玄辦案，現在查得怎么樣了？秦玄為何遲遲不來。”

鐵守敬沉吟一下，  低聲道：“回稟陛下，臣只是協助秦少保辦案，一切以秦少保為主。臣沒有直接參與，不知究竟如何。但——”

“來的時候，聽秦少保說，案情，已然水落石出。”

什么？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蔣華沖動地道：“不可能！”

“我們——”

蔣信急忙大聲道：“皇后娘娘稍安勿躁！究竟秦玄是不是應付形式，糊弄陛下，讓他親口說出來就知道了。”

“臣想知道，既然已然水落石出，為何他遲遲不敢露面？難道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嗎？”

鐵守敬猶豫了一下，道：“啟稟陛下，秦少保讓臣代問一下，事關皇室隱秘，涉案人員身份特殊，真的要當著文武百官和外使的面，對證公堂，公布于眾嗎？”

“還是請陛下召開內閣會議，小范圍協商論罪？”

聽了這話，眾人面面相覷。

難道，秦玄真地查到了什么？

如果真是那樣，涉及到后宮，好像確實不適合當眾公開啊。

武帝看著蔣華，輕飄飄道：“秦玄所奏，也在情理之中。請問皇后，是讓他來這里對峙，公布于眾，還是等散會之后，召開內閣會議啊。”

這一下，蔣華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她突然有些慌。

她看向太師，這一次連太師也滿臉懵逼，說不上話來。

這個詭計多端的秦玄，是真地查到了證據，還是借此來訛詐他們？

如果沒有確切證據，只是虛晃一槍，那么現在他們同意小范圍討論，就等于在文武百官以及北夷使者面前露了怯。

是心虛，是此地無銀。

如果想表現得理直氣壯，就要讓小太監現在過來，當著大家的面對峙。

內閣議事，小太監就是拿出證據，武帝為了顧忌臉面，照顧皇后情緒，說不定會大事化小，隨便編造個什么理由對外公布。

如果現在當眾對峙，一切公之于眾，武帝也難以保全他們。

但是，換另一個角度想，假如秦玄什么也沒有查出來，故意這么說是為了自保呢？內閣議事，他可以下跪向武帝求情，武帝現在因為太子妃生子，心情正好，秦玄輔佐有功，說不定就赦免了他。

當眾對峙，武帝就是想包庇秦玄，礙于面子，也做不到。

這真是個兩難的問題。

蔣信感覺秦玄在跟自己玩極限施壓，這時候誰的意志力稍弱一點，就要落入下風。一時間急得滿頭冒汗。

武帝臉色看上去很平靜，不急不躁，靜靜地等待答案。

如果皇后和太師對武帝足夠了解，此刻應該發現，武帝就像是一個穩操勝券的獵手，在看著掉入陷阱的獵物。

他是在給獵物最后的機會。

突然！

皇后和太師沒有說話，太傅王修竟然站了起來。朝著武帝拱手作揖，然后不卑不亢地道：“啟稟陛下！”

“老臣覺得，既然三日前當著百官和北夷使者的面，秦玄立下軍令狀，那么現在就應該兌現承諾，讓他當眾說明情況。”

“也省得外邦使者，背后說我們大武朝綱不振，處決不公。”

老太傅罕見開口。

禮部孟懷義急忙道：“臣覺得太傅所言極是。哪怕按照禮節來說，也應該當面給北夷尊使一個答復。”

武帝不說話，還是看著皇后。

蔣信抬頭，突然從武帝的眼神深處，看到一抹殘忍的憐憫之一，心頭狂震！

老太傅一直低調，但是蔣信知道，他是一條蟄伏的老蛇。

不開口則已，一旦開口，便會置對方于死地。

現在他突然要讓秦玄當面對峙，難道——

心頭巨震，正準備以“后宮隱秘，涉及皇家尊嚴，不宜外泄”為理由，提請內閣小范圍討論。

皇后蔣華已經沖動地道：“太傅說得對！既然秦玄當眾立下軍令狀，就應該當眾說明情況，還臣妾清白！”

“同時，臣妾還要治他濫用私刑、冒犯國母的大罪！”

“臣妾懇請陛下，立刻召他上殿！”

老太師眼睛一閉，一顆心直往下沉。然而為時已晚，現在說什么也來不及了。

他唯有心中暗暗祈禱，當年所有的痕跡全都消滅干凈，秦玄不會查出什么來。

武帝讓福公公宣秦玄上殿，文武百官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傅面無表情，看上去淡薄，又深如淵海。

整個大殿上最心不在焉的，只怕就是西涼王黃德望了。

他雖然不明白具體細節，但是之前經過黃鶯的提醒，現在看到老太傅在關鍵時刻出手，他就已經明白了。

這是秦玄和太子一脈，在圍獵皇后。

這個小太監，好大的膽子，竟然連皇后都敢圍獵……他心中想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腦海又浮現了荷花四美春花秋月冬雪夏竹的勾人摸樣。

心想，什么權謀圍獵，爭霸天下，哪有這人間美色來得真實可貴。

因為不涉及自身利益，成了純粹的看客，他忽然渾身都輕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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