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17
逃走的三個腳夫被抓回來了。
也是他們倒霉不走運,如若沒有方鳳笙的提醒,等客店這邊發現他們失蹤了,定是第二天早上了。腳夫干得就是長途跋涉押送貨物的活兒,腳力驚人,不帶任何負重,光憑腳力,哪怕路被大雨沖垮了,也足夠他們逃出去了。
可惜方鳳笙反應太快,他們才逃出不遠,就被人抓住了。
搜了身,王老爺遺失的貨銀果然在他們身上。
之后不用拷問,這幾個人就招了。
其實他們也是苦命人,這趟幫人押送貨物,可惜走在路上損了一包貨。因為這個,辛苦了一個多月,卻一分工錢沒拿到,還挨了頓打。不光這個,回來的時候也沒找到活,只能無功而返。
誰知路上碰見大雨,換做平時,他們都是餐風飲露,這次卻不行了,又得自己花錢住店。幾人本就郁悶,又發愁這店住下去,到時候沒銀子結賬。這時多金又高調的王老爺出現了,第一天住店就拿銀子砸人,難免落在人眼里。
這三個腳夫觀察了大半日,私底下商量,索性搶一票就走。這種惡劣天氣,就算發現了,也沒人會追他們。說不定等被人發現,他們早就走遠了,是時天下之大,去哪兒找他們。
于是他們就瞄準陳四去廚房端水的時候,襲擊了單獨一人在房中王老爺,搶奪了貨銀逃離。
“我們只想搶銀子,沒想殺人。”
“我就是拿了根木棍打了他一下,他當時就暈了。我下手有輕重,人怎么可能會死?”
見出了人命案,三個腳夫都被嚇得不清,互相推諉之下,那個動手的腳夫就被推了出來。
這腳夫也懵了,不敢相信真死人了,可事實擺在這兒。
其他人也不知道說什么,既覺得他們可憐,又覺得這樣的人太可恨,經常在外面行走的人們最怕碰見殺人越貨之事,自然厭惡至極。
“方少爺真是料事如神,慧眼如炬,這次的事可多虧了你。”
“老掌柜太客氣了,不過是適逢巧合而已。”鳳笙面上笑著,眉心卻是蹙了起來。
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徒然響起。
“兇手不是他,另有其人。”
*
說話的人是范晉川。
燈火如晝,一身青衫的他,身材高大,下頜方正,劍眉星目,端的是一副正氣凜然的好相貌。這樣的他,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信任感。
也因此眾人俱是面面相覷了起來。
鳳笙目光一閃,走過去:“范兄,怎會如此說?兇手不是他,難道還有他人?他自己都承認是他所為了。時候也不早了,大家都累得不清,范兄你估計也是累暈了頭,走吧走吧,快去休息吧,我都快困死了。”
她一面打著哈欠,抓著范晉川的手,走出大堂。
見方少爺都走了,其他人自然也都散了。至于那三個腳夫,則被老掌柜讓人關了起來,只待路干后報官,聽憑官府處置。
“方賢弟,干甚要拉我走,明明……”
方鳳笙把扇子豎起,在嘴上做了個噓的姿勢,范晉川當即噤了聲。
……
一行人匆匆進了房間,知秋拴上門。
“方賢弟你快松手,如此拉拉扯扯,實在太……”
鳳笙見他臉都急紅了,松手解釋:“我也是想制止你,才會如此失禮。”
范晉川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又移開眼神,咳了聲道:“方賢弟為何要制止我,難道說——”
“范兄如何看這件事?”
范晉川也沒隱瞞:“愚兄剛才觀那王老爺的尸身,他頭上的傷口有異,不像是一人所為,兇手應該另有他人。”
“我跟范兄看法相同,那尸首頭部的傷口有兩處,也就是說那腳夫在王老爺頭上擊了一棍,致使其昏迷,而后搶了銀子逃跑。在他們跑了后,又有人出現了,此人顯然不是為財而來,而是謀命。可惜因為太慌張,致使兩處傷口無法完美重疊,留下了痕跡。”
范晉川十分詫異,他只是發現傷口不對,卻無法準確形容哪兒不對,只是本著不想冤枉人的想法,才會出言制止,沒想到方賢弟比他知道的更多,且看他這模樣,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沒想到方賢弟竟有如此才能,實在讓人不得不嘆服。”
鳳笙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擺了擺手:“范兄實在是夸獎了,不過是家學淵源,家學淵源。”
范晉川拱了拱手:“還不知方賢弟家是——”
“我乃紹興人士,家父乃是一名師爺。”
“原來如此。”
“那范兄?我見范兄竟懂得查驗尸體,實在不像普通人。”
范晉川遲疑了一下:“愚兄不過是粗略懂些皮毛,也是現學現賣。至于我本人,愚兄只能說是派往地方任職的一名小官,但因為某些原因,暫時還不能透露上任地點。”
“沒想到范兄竟是一位大人,實在是……”
鳳笙作勢要行禮,被范晉川拉住了。
“還未上任,不敢以大人自詡。我和方賢弟乃是知交,實在不用如此客氣。”
“那我就不裝模作樣了。”
鳳笙順勢站直起身,范晉川沒料到她會這樣,有些錯愕,又有些忍俊不住。
“賢弟當真是個風趣的人。”
“不敢當,不敢當。”
“還不知方賢弟接下來打算怎么辦?你既制止我出聲,定然是有了章程?”
方鳳笙往前邁了兩步,搖著扇子道:“案發現場已經被破壞掉了,兇器就是那根木棍,又有人先一步認罪。這個案子并不難辦,難的是在短暫的時間里,怎么讓真兇自己認罪。”
“那方賢弟的意思是……”
*
昨晚方鳳笙只說了大概,就推說太困讓范晉川回房歇著。
他埋了一肚子疑惑,所以今日早早就讓小七盯著這邊的動靜,待方鳳笙起來,就過來找她。
“方賢弟,你所說之事?”
“別急別急,范兄可是用過飯?不如我們一同用飯去?民以食為天,什么都能委屈,唯獨不能委屈肚子,再說這事也急不得。”
鳳笙搖著扇子,往大堂那處行去,范晉川無奈,只能跟上。
不同于前兩日,現在客店里上上下下,可沒人不認識方鳳笙和范晉川。見二人結伴同行來用飯,大家紛紛打著招呼。
方鳳笙要了兩張桌子,一張是給禹叔他們用,還一張是她和范晉川。
剛坐下,老掌柜來了。
“我聽人說范公子已經找到證明兇手另有其人的證據?”
范晉川錯愕:“聽說,聽誰說?”
“這——”老掌柜看了方鳳笙一眼,道:“小老兒聽人說,話好像是從方公子下人口中傳出,也因此可信度極高。”
方鳳笙也有點愣,緊接著是惱怒:“你們誰在外面嚼舌根了?”這話是對鄰桌知春等人所說。
“少爺,我沒有。”
“小的也沒有。”
鳳笙怒氣騰騰,范晉川拉她坐下:“方賢弟不用如此惱怒,此事也不怕為人所知。”他又對老掌柜道:“老掌柜,我確實有些發現,此事還需老掌柜從旁協助……”
因怕落于人耳,三人換了地方說話,但大堂之中用飯之人眾多,早已落人眼底。
之后老掌柜的一番作為,更是印證其他人的猜測,他竟帶著人又開始盤查起來。旁人詢問,老掌柜一直閉口不言,被逼急了,才說范晉川從已死的王老爺手中發現了點東西。
只待找到此物主人,真兇到底是誰,自然揭曉。
*
四更天,這個時候通常也是人們最困的時候。
一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后院。守著后門的奎子早就睡著了,客店人手不夠,都是一個人當幾個用,奎子已經守了三日,早已是強弩之末。
圍墻下有水缸,黑影站在水缸上往外翻,身后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咦,你說這人為何這么蠢,這么淺顯的局都看不出來?”
“方賢弟聰明過人,愚兄實在佩服佩服。”
墻上的人呆若木雞,不敢置信轉過頭。
火光大作,火把下站著方鳳笙、范晉川,還有老掌柜等人。
……
“你們是什么時候懷疑我的?”
陳四被捆得嚴嚴實實,狼狽地倒在地上。
“什么時候?讓我想想,就是那天晚上吧。”鳳笙笑瞇瞇地說。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你就知道兇手不是那個腳夫?”
“倒也不是,凡事都得講真憑實據不是?但是你太奇怪了,明明跟范兄并無仇怨,偏偏咬著他不放,明明被王老爺打罵,卻把自己表現的忠心耿耿。我猜你攀咬范兄,是想趁機攪亂渾水,替那幾個腳夫拖延時間,最好我們永遠想不起失蹤的這幾個人。等你覺得時間夠他們逃出去,再適時揭露王老爺被人盜走的財物,此事就會被你完美地嫁禍到那幾人頭上。可惜呀,出了意外。”
“你還真是個意外,你說你一個讀書人,管這些事做什么!不是你,我現在已經逃走了!”
陳四雙目通紅,神態猙獰,哪還能看見平時沉默清秀的模樣。一面罵著方鳳笙,一面拼命掙扎著,直到發現即使怎么掙扎都無用,才泄了那口氣,像條死狗癱在那里。
“我很好奇你為何那么恨王老爺,恨不得他死,恨到你明明已經打死他,還泄恨似的在他身上砸了那么多下。我的隨從看過尸體,死者身上有許多莫名其妙的傷痕。也就是案發在這種荒山野嶺,如果是城里,隨便來個仵作就能洞破玄機。”
“你懂什么?像你這樣出身富貴的少爺們懂什么?他就是個惡鬼,不光害了我,還害了青梅。我答應過青梅會她帶走,所以我等著這一天很久了……他脾氣暴躁,來的第一日就與人起爭執,財不露白,可他太張揚了……那我就幫他一把,我故意當著那幾個腳夫面提及貨銀之事,還把他吃剩下賞我的雞,都拿去扔了……
“……每個人心里有一只惡鬼,這不就來了。那幾個人真沒用,如果他們直接殺了他,我就不用費那么多力氣,可等他們走后,我進房間,發現他竟然還沒死,還有一口氣……他如果還活著,他回去后又會打青梅,我也永遠逃不出他的魔掌……那就去死吧,只要他死了,我就能和青梅雙宿雙棲了……”
……
“老掌柜,我看今天也沒下雨了,你去找人報官了嗎?”從柴房里出來后,鳳笙問。
“方少爺,泥路難行,馬和車都不能走,即使小老兒命人去報了官,官爺也不會來。待明日路稍微干一些,小老兒就讓人去。”
鳳笙點點頭,又對范晉川說:“范兄,我去歇著了,你也去歇著吧。”
范晉川見她精神萎靡,關切道:“方賢弟可是因陳四方才之言,你不要多想,他雖可憐,但到底殺人害命,罪不可恕……”
“不不不,我就是困了,困得要死,我先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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