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章
五月初的某個清晨, 軍營。
士兵們無精打采地從營帳中出來, 前往校場集結, 準備開始新一天的辛勤勞作。
幾名軍官拿著皮鞭在營帳間穿梭, 揭開一個又一個帳門進行檢查。由于勞作太過辛苦, 常常會有士兵躲在帳子里不出來, 想以此逃避勞動。被軍官發現這樣的情況后, 每天早上就會有一些軍官來檢查,如果讓他們抓到偷懶之人, 他們會用手中的皮鞭將那些人抽得屁滾尿流,保證他們一輩子都不敢再偷懶。
軍官劉三鉆進一個帳篷, 抬頭一看, 只見里面竟有三名士卒盤腿坐著。他先是一愣, 旋即立刻為自己的鞭子有用武之地感到興奮。
他揚起鞭子斥罵道:“混帳!你們三個躲在里面干什么?還不滾出來?”
三人默默地對視一眼。
忽然, 旁邊的營帳傳來一聲慘叫。劉三聽那聲音有些耳熟,似是自己的某位同僚。他愣了一愣,有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他連忙轉身想要退出營帳。可惜已經晚了。
一根繩索猛地套住他的脖子,他想要出聲叫人, 卻只發出一聲極短促的呼聲, 就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一個又一個營帳里接二連三地發出類似的聲響。
……
校場上, 數營的士兵已經集結完畢,軍官正要帶他們出發,忽聽營帳的方向傳來喊聲。
“不好啦!有人造反啦!”
軍官們大吃一驚,忙要前往營帳的方向一探究竟。忽然,隊伍里沖出幾十名士兵, 一窩蜂地涌向軍官們,搶下他們手中的武器,將他們按到在地。
整個軍營一片嘩然。
有人登上高臺振臂呼喊:“兄弟們!成都府的狗官克扣我們的軍餉,喪盡天良的軍官把我們當成牲畜,今天我們一起造反吧!我們殺掉狗官,燒掉名冊,瓜分軍糧,一起回家去吧!”
隊列之中,逐漸有人加入呼喊。喊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
“殺掉狗官!燒掉名冊!瓜分軍糧!”
“殺掉狗官!”
“燒掉名冊!”
“瓜分軍糧!”
幾十人撼動了幾百人,幾百人撼動了幾千人。很快,軍營陷入徹底的□□之中。
=====
兩日后,一支千余人的軍隊向成都府馳近。這支隊伍人數雖不算極多,可隊列十分齊整,裝束統一,兵甲齊備,威風凜凜。一路過來,所有流民盜賊全聞風喪膽,遠遠躲開。
軍隊每百人便有一名扛旗手,扛著黃色大旗,旗上書“閬”字。隊伍中間,另有人扛起一枚紅色大旗,旗上書“朱”字。
凡識字者,見了這一路旗幟便已明了:此乃閬州派出的軍隊。閬州牧朱瑙此番想必也隨隊親征了。
果不其然,此刻朱瑙正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在隊伍的中間。他身旁兩側騎馬走著的分別是虞長明與驚蟄。另有一名滿臉堆笑的男子走在他的馬邊,向他介紹這幾日發生的事。
“朱州牧,我們衛哥可真是太厲害了!那天的情形你沒看到,衛哥他振臂一呼,整個軍營里一萬七千多人當場就反水了!朝廷里那些頂厲害的大將軍也不過就如此了吧?”趙老大喋喋不休地吹捧著衛玥,渲染那日的情形。他是被衛玥派迎接朱瑙的,此刻剛和朱瑙的隊伍匯合。
朱瑙笑瞇瞇地問道:“你是叫趙老大么?”
趙老大頓時眼睛一亮。他剛才只說了他是衛玥的手下,沒報自己的名字,沒想到朱瑙居然能主動叫出他來:“對對,是我。朱州牧知道我?”
“知道。”朱瑙道,“衛玥跟我提過你,說你能說會道,極會吹牛,是他的得力幫手。”
趙老大聽了那一番不知是褒是貶的話,絲毫不覺得害臊,只有得意:“原來衛哥跟朱州牧這么夸過我?嘿嘿,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朱瑙也跟著呵呵笑了笑,問道:“那一萬七千人眼下如何了?”
趙老大道:“分了軍糧,大多都散了,自己回家去了。那天有兩千多人跟著衛哥殺進成都,燒了官府,然后一部分也散了。現在還剩下五百多人由衛哥管著,都在城里呢。”
以衛玥一己之力,自然沒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收服將近兩萬人的軍隊。他若是有這能耐,便是不世出之奇才,把大將軍的職務給他都太屈就他了。這一個月來,他用了拉幫結派的方式在軍隊里招攬人手,最后能留下五百人已屬極其難得。
而遣散萬人大軍的決定并不是衛玥做的,是當初朱瑙將他派去成都時就與他吩咐好的。這貿貿然聚集起來的兩萬人,袁基錄吃了會活活撐死,朱瑙吃了就算不被撐死也能噎得夠嗆,實在沒有留下的必要。還不如先遣散回去。往后如果需要軍隊,他可以照著自己的方式重新拉一支隊伍出來,自己拉出來的隊伍用起來時才會是得心應手的。
朱瑙問道:“那現在成都城里又是什么狀況?袁基錄抓住了么?”
說起這個,趙老大不忿地撇了撇嘴:“成都城里現在挺亂的,那天殺進城里的兵管不住,打砸了不少地方。袁基錄也沒抓住,估計是一聽說隊伍進城立刻就跑了,等我們進官府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還有那個盧……盧什么的少尹也跑了。就一個徐少尹還在。聽說徐少尹是朱州牧的朋友,衛哥待他挺好的,這幾天他們還一起主持恢復城里的秩序來著。”
朱瑙點點頭,并未對逃走的袁基錄和盧清輝發表什么意見,只道:“好,辛苦你們了。”
……
數個時辰后,朱瑙的大隊終于來到成都城下。
城門早就被衛玥控制了,他已接到朱瑙要來的消息,提前打開城門,并且親自到城門口來迎接。
大隊在城門外停下,朱瑙從隊伍中出來,騎馬上前,來到衛玥的面前。
衛玥滿臉得色,走路時的姿態恨不能跟螃蟹似的把手腳全趴開橫過來走。他只差沒有明晃晃地把“邀功”二字寫在臉上,洋洋得意道:“朱州牧,我這一票干得不錯吧?”
朱瑙笑道:“再好也沒有。”
衛玥豎起耳朵,等著他再多夸幾句。
卻聽朱瑙道:“此事還是我算得妙。”
衛玥微微一愣。他還想聽朱瑙多夸他幾句,怎么這才剛起了頭,就被朱瑙扯回他自己身上了?固然,此事的頭功要算在朱瑙身上,事情是朱瑙派他干的,各種消息是朱瑙查到告訴他的,亦是朱瑙制造了外面的混亂才給創造他內部瓦解的好時機,可他的功勞亦不可磨滅,換了別人未見得能辦成這樣一樁大事,難得就值得一句“再好也沒有”?
就在衛玥不郁之時,朱瑙笑著接了下去:“算到請你來辦此事,一定能辦成。我果然沒有算錯。”
又道:“我果然運氣很好,才能遇上你這樣的奇才啊;又當積了許多福,才有你愿意為我辦事。”
衛玥怔了片刻,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也就是他沒長根尾巴,要不然能豎到天上去。他渾身都舒坦了,便做了個手勢:“朱州牧,進城吧。”
千人大軍便浩浩蕩蕩朝成都城內走去。
進了城,城內果然有些混亂,軍隊作亂的時候難免會控制不住,造成一些普通百姓的損失。這也是朱瑙為什么讓衛玥將兩萬大軍遣散的緣故。不過情形還算過得去,畢竟此事有人控制。若真是無序的亂軍打進來,只怕成都此刻已成一片焦土了。
聽說了大軍進城的消息,街道上空空曠曠,所有百姓都躲在家中,沒人敢出來。不過隨著軍隊有序的進入,漸漸的,從窗戶里、門背后、圍墻上等地方探出一些腦袋,既好奇又審慎地打量新來的軍隊。
閬州牧朱瑙。
這兩年所有身在蜀地的人都聽說過這個名字以及關于他的事跡。有人說他是野心勃勃的奸賊,有人說他是寬厚仁慈的明官。不管傳說里是什么樣子,這畢竟是成都的百姓第一次親眼見到他,小心也是在所難免的。
軍隊一路前行,沒有觸碰任何屬于百姓的東西,徑直來到官府外。本該是城內最繁華奢靡的地方此刻卻成了最潦倒的地方,圍墻一片漆黑,到處是殘磚碎瓦。這里被憤怒的軍隊放火燒過。
朱瑙問衛玥:“徐少尹在里面?”
衛玥點頭:“里面還有幾片官邸沒燒掉,徐少尹在里面用著。”成都府的官府極大,要真全燒透恐怕得燒上幾天幾夜了。
朱瑙點了點頭便進去。虞長明忙令大軍在外停下,點了幾個人跟著朱瑙一起往里走去。
……
此時此刻,徐瑜正領著幾名手下整理公文。官府內的許多公文被憤怒的亂軍一把火燒掉了,有幸一些重要的賬目殘存下來了。他們得好好清點一下,要不然后面的爛攤子太難收拾。
忽然有人來報:“徐少尹,閬州牧朱瑙來了。”
徐瑜怔了怔,并沒有吃驚的樣子。他放下手里的東西,捶了捶因為一直彎著而酸痛的腰,直起身來。
“你們繼續收拾。”徐瑜吩咐其他官吏,隨后出了房間,向會客的堂室走去。
不多時,腳步聲臨近。
徐瑜實在很好奇,忍不住探出脖子向外張望。數人已走到堂外,領頭的赫然是一名皮膚白凈的年輕男子。只見他一雙略彎的眼睛,天生不笑就已帶了三分笑意,顯得十分親和。從這張臉上,哪里看得出半分狡猾奸詐、老謀深算?
徐瑜心里頓時暗暗吃了一驚,不敢相信這就是傳說中的妄人朱瑙。但人已到他面前了,便不信也只能信了。
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徐少尹。”朱瑙在徐瑜面前站定。
徐瑜有些尷尬,也不知道眼下該是個什么禮數。畢竟算現在的官職,他比朱瑙大得多。他的手掌在身側擦了擦,將抬未抬,笑道:“朱州牧,久仰。”
朱瑙開門見山:“徐少尹,我打算接手成都尹的職務,不知你意下如何?”
徐瑜一愣。這個他是早就料到了的,不過朱瑙一點彎子都沒繞還是讓他有些意外。他舔了舔嘴唇,小心謹慎道:“這……成都尹乃成都府之最高長官,轄地萬千頃,轄民百萬人,此絕非兒戲。上需應對朝廷,下當管束各州府,事關重大,恐怕要從長計議才行……”
眼下朱瑙雖然已經進駐成都,馬上也能夠拿下成都的行政權力,不過如果他像當初執掌閬州一樣草率地直接即位,恐怕會后患無窮。成都尹的位置可不比閬州牧,官越大越難做,多少還得講個名正言順。至少是看起來名正言順。
朱瑙“噢”了一聲:“這么說,你不反對?”
“啊?”徐瑜忙道,“我,我不是要反對,只是這個事情沒那么簡單……”
“我知道。我也不打算馬上即位,有些雜事得先料理好才行——至少,要先找到袁基錄。”朱瑙笑瞇瞇地看著他,“我若做了你的長官,想請你照我的意思辦事,你心里不會不高興吧?”
徐瑜再次被朱瑙的直白嚇得捏了把冷汗。他明白朱瑙為什么會有此一問。先前他雖幫著朱瑙做了不少事,然則他們未曾謀面,對各自的訴求亦不了解。他幫朱瑙,完全有可能是想讓朱瑙成為他自己政斗中的一個助力。只是這助力太厲害,超出了掌控的范疇。
徐瑜忙道:“不不,不會。若朱……朱州牧登上成都尹之位,我愿專心輔佐。”
朱瑙眨巴眨巴眼睛:“為什么?”
眼下這種亂局,徐瑜身為少尹,本身距離成都尹之位只有一步之遙,叫他拱手讓給別人還得心氣平和,總得有個道理。
徐瑜想了想,也笑了:“因為我——因為我有自知之明。我有輔佐之能,卻無頂梁之才。”
朱瑙摸摸下巴,對這個答案表示了滿意:“徐少尹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
徐瑜略略汗顏。雖說的確是這么回事吧……但一般他這樣表達謙虛的的時候,照常理對方不該捧他幾句,隨后他再繼續自謙幾句嗎?就這么理直氣壯地接受了是不是有點……
而且朱瑙說話怎么每一句都單刀直入?難道他這樣為官為商的人說起話來不該各種旁敲側擊,由人細細揣摩么?這哪里像個大官……
總之,這人果真是一點不按照常理做事啊……
朱瑙道:“徐少尹,你我今日初見,有很多話得慢慢說,晚上在城中擺個宴席一起吃飯吧。不過有件事我得先問問你——你可知道袁基錄躲到哪里去了?”
徐瑜“嘶”了一聲:“這、這我還真不知道……那日軍中□□的消息傳來,他知道一旦亂軍闖入,他必有性命之憂,所以馬上帶著他養的五十名武士跑了。”
朱瑙淡淡道:“應當沒有跑遠吧。徐少尹可知道他在成都有何親眷朋友,或是田產宅邸?”
徐瑜想了想,道:“親眷朋友我知道一些,至于袁府……袁基錄的產業,府中有記錄,找出來即可。”
朱瑙道:“那現在就去找吧。”
事發突然,袁基錄雖然跑了,但應當不會跑出成都。他不會甘心就這么離開,應該正躲在什么地方伺機重掌成都府。
徐瑜見狀,也不多耽擱,趕緊找記錄去了。
不多時,徐瑜已將記錄找來,亦寫下一封他所知道的袁基錄的親眷友人的信息一并交給朱瑙。朱瑙接過,轉手直接遞給虞長明。
“馬上讓人去找,他不會走遠的。”朱瑙道,“若這幾處仍找不到,我便寫一份通緝令,發到民間,請百姓提供消息。”
虞長明接了地址,道:“不是還有一名少尹也跑了么?要找嗎?”
徐瑜聽到此話,暗暗吃了一驚。那日亂軍進城的時候,盧清輝原就被袁基錄派出去了,不在官府中。后來聽到亂軍占據官府的消息,自然沒敢再回來過。
盧清輝一向與朱瑙不對付,朱瑙的事情他也從中做過不少梗。也不知朱瑙是否同樣恨他……
卻聽朱瑙笑道:“找啊。查查盧少尹在本地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和田產,去那里找吧。若找到了就請他回來,客氣點……不,算了,還是打暈了直接綁回來吧。要不然以盧少尹的性子,只怕他寧死不從,咬舌自盡。”
徐瑜:“……”這的確很像盧清輝會做的事……
虞長明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
夜晚,虞長明回到臨時住所。
朱瑙的住處就在他隔壁,他回來時見朱瑙屋里的燈還亮著,便過去敲了敲門。
朱瑙道:“進來。”
虞長明推門走進去,只見朱瑙正在看賬本。他的桌上還堆著厚厚的一大摞,全是徐瑜給他送來的。
朱瑙放下賬本,道:“軍隊安頓的如何了?”
虞長明道:“先在城里找了地方住下來了。眼下城里有些亂,等城里秩序恢復的差不多了就讓士兵出城扎營。我們帶來的那一千兵沒什么問題,衛玥那五百人我倒有些不放心。要讓他們出城去嗎?”
朱瑙淡然道:“我們來了便馬上趕他們出城,只怕他們會有怨氣。我會找衛玥聊聊,你也派幾名教員給他,幫他一起帶兵。”
虞長明沉默。朱瑙這意思,便是衛玥自己招募的兵馬以后就交由衛玥管了。他倒不是想爭這五百人,只是衛玥畢竟經驗不足,再則這五百新兵缺少教化,萬一弄出什么亂子怕難收場。可朱瑙用人一向大膽不拘,他既然這么說了,想必也決定了,不會再更改。
片刻后,虞長明道:“那徐瑜呢?以后你仍用他做少尹?”
朱瑙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奇怪:“不然呢?”
虞長明道:“此人城府極深,太過油滑了。當初他竟能把成都府各項機密全都交給你,往后他再交給別人怎么辦?”
朱瑙這一局賭的是成都府還沒有攻入閬州就會因募兵等事自行崩潰,他也賭贏了。這局賭得又大又險,但他之所以敢賭,是因為當初徐瑜給了他多本賬冊,讓他算出了贏面。對于袁基錄來說,徐瑜是絕對的不忠。
朱瑙卻頗不以為意:“良禽擇木而棲,名臣擇主而事,這不是人間常理么?”
虞長明卻感到仍擔憂:“你就不怕他再遇上更好的佳木,更厲害的明主?”
朱瑙歪頭:“咦?會嗎?”
虞長明:“……”
虞長明:“………………”
朱瑙的意思是沒有更好的佳木,更厲害的明主了?這到底算自信還算不要臉啊……
然而仔細想想,打從他跟了朱瑙之后,縱使朱瑙做事的風格也有令他不滿之處。可若說再有什么樣的人能把他撬走,他又的確想不出……
此人怕是有毒吧……
片刻后,朱瑙問道:“找袁基錄的人派出去了么?”
虞長明回過神來,點頭道:“派出去了。今日時間太短,只來得及查了一處,并未查到。明后日接著查,挖地三尺也一定把那狗官挖出來!”
朱瑙又低下頭繼續看帳了:“放心,他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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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袁基錄坐在屋中,手邊放著一碗放剛泡好的熱茶。他端起茶喝了一口,也不知的確是茶水燙人,還是他心煩意亂,抑或兩者疊加,他心頭的火氣被熱茶燎得噌噌直起。
“砰”的一聲,他狠狠將茶杯摜到地上!
正如朱瑙所料,此刻他正躲在成都城內一間偏僻隱秘的宅邸中。那日亂軍闖入,他為保命匆匆從官府出來,卻根本沒有出城。一則城外就是亂軍,出去等于送死;二來,他就沒起過離開成都的念頭。
他是成都尹,蜀地是他的本錢,他離開此地還能去哪里?回京城?那京城如此混亂,回去做什么?朝廷賞給他的財富他不要了么?
他本以為那些亂軍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在城內燒殺搶掠完了自然就撤了。到時候他回到官府,仍能繼續做他的成都尹。卻不想那亂軍之中竟有一支不亂之軍,遲遲不離開,霸住了官府還控制了城門,儼然是有高人坐陣的。他派武士去打探過,那隊人足有五六百人,而他只有五十名衛士,實在不敢冒險。
更糟的事情還在后面。他尚未想明白要怎么對付那五六百人,閬州府一千士卒已然進城了。
事情到此便徹底明了了。蜀地的亂相,兩萬大軍的潰散,闖入城中的士兵……一切的一切,幕后黑手全是朱瑙!!
袁基錄對朱瑙恨得是咬牙切齒,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可惜以他眼下的處境來看,他現在需要考慮的根本不是怎么對付朱瑙,而是怎么從成都逃出去……
把茶杯砸碎以后,袁基錄又看到手邊那張衛士從外帶回來的通緝令。聽說朱瑙已經命人全城張榜通緝他。這通緝令寫得簡直極為惡毒。“凡提供袁基錄下落者,賞銀五十兩。有罪之人可盡恕其罪,另得賞賜。”
——什么叫有罪之人可盡恕其罪?!這不是擺明了朱瑙知道他身邊有人幫著窩藏他,想引誘這些人供出他的下落嗎?
何其惡毒!!
袁基錄將懸賞令用力揉成一團,正不知要如何發泄,忽聽外面傳來衛士驚恐的喊聲:“府尹,外面已經被士兵包圍了!”
袁基錄:“!!!”
作者有話要說: 朱瑙:每次這么寫通緝令都覺得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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