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養(yǎng)對兒女是叉燒06
銅縣附近的兩座山頭上的土匪們, 戰(zhàn)斗力著實一般。
甚至因著兩家的土匪頭子堅持著不搶普通百姓,搶富戶也只適當?shù)膿? 只搶夠夠他們吃的就行了的原則, 兩座山頭上的土匪們,幾乎每一個都很瘦。
葉梨帶著不足一百人前來, 原是比他們人少, 山寨上, 算上山寨的老幼婦孺, 大約比葉梨的人多一倍。結果, 葉梨帶著人, 手持弓箭、棍、棒、少數(shù)□□和佩劍, 剛剛上山, 就瞧見山寨的寨主當先給他們跪下了,還自己拿了把匕首,放在脖子上。
“俺不知道您是哪位貴人, 但您放心, 俺身后這些人就是普通百姓。當年做了流民,奔去城門口,想要討口飯吃, 結果那縣太爺不肯收我們。俺們跪求了好幾日, 眼睜睜的看著有糧食從京城里運送過來,一看就是給俺們這些流民吃的。
當晚,縣太爺真的叫人熬了幾鍋米粥給我們,叫人推到城外, 縣里的衙役們就都回去了。
俺們自然是爭搶著要去吃東西。踩踏死了好幾個人,燙死了好幾個。我們一共幾百人在外面,縣太爺一共就給了三鍋米粥,那米粥還稀的能照出人影來。
連續(xù)好幾日,俺們踩踏死和爭搶死的人越來越多,大家終于學聰明了,開始學會排隊,叫那些小孩子和晚上值守的男人吃。可是,在俺們學會這些,終于不會因為爭搶死人后,縣城里每天就只推出了一鍋米粥。”
那山寨的寨主長得人高馬大,卻瘦的跟排骨似的,一張黑紅的臉上滿是滄桑:“俺們就知道,這縣太爺,是真的不想要收留俺們,也壓根不想把京城里送來的救濟糧給俺們。可就是這樣,俺們也要活啊。于是,俺就組織了些兄弟和兄弟家人,想著這縣城不叫俺們進,村子不叫俺們進,俺們就上這山上來,好歹也能有口吃的。結果……”
他幾乎有些說不下去,哽咽道:“結果,沒過多久,有兄弟下山,想要拿著山上的果子,去縣城里換些鹽和糧食,就發(fā)現(xiàn)縣城里的人都說,俺們待得這山上,住了一窩山匪,還把俺們大多數(shù)人的名字給寫了上去,俺們幾個當時帶頭走的,連畫像都是有的。就這樣,俺們就不得不成了匪啊。”
山寨寨主一個錚錚鐵漢,哭得泣不成聲。
他身后的男女老幼,也都跪了下來。
他們的確人多,可是老幼婦孺都跑不動,對方又是帶著武器來的,他們有甚法子?
而且看著對方都穿的挺干凈,為首的幾個更是衣著光鮮,那些人里,就是最不起眼的“兵”,瞧著都吃的臉色紅潤,其中一個還是個頗有些蹲位的胖子,山寨這些人,可不就琢磨起來了么?
對方是傍晚過來的,顯見并不是真正的兵。既不是真正的兵,對他們這些山匪未必就會趕盡殺絕。且這山上還有許多活計是他們能做的,即便是做下人,只要能活下來,吃得飽穿得暖,他們也認了。
“求大人收留!”
“愿為大人效死!”
“愿為大人馬前卒!”
葉大佬:“……”
滿心壯志想要在主子面前表現(xiàn)的眾人:“……”
葉梨沉默了片刻,只能嘆如今的魏朝的時候到了,世道亂,數(shù)王爭霸,就在眼前。
葉梨騎在一匹毛色雪白的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那些餓得只剩皮包骨頭的山匪們,良久,才似笑非笑道:“效忠于我?即便我是個女子?”
那山匪頭子難得伶俐了起來,高聲喊道:“俺們不管男的女的,俺們只認大人一個人!愿為大人效死!”
人群中又有人喊道:“誰能帶著俺們吃飽飯,俺們就認誰!”
那狗|日的朝廷害得他們好好的平民,因著繳納了高額的稅賦徭役,而無法應對荒年,變成流民;流民也是民,日子也能過,等到他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來到能求助的地方,卻又被逼著成了山匪。
他們已經(jīng)做不了如今這個朝廷的百姓了,何不跟著這個明顯是要造反的人,換個新朝廷做百姓?說不定投靠的早,還能撈個好前程?
葉梨靜靜的看著這些人,不敢抬頭,卻仍舊喊道“誓死效忠,寧死不改此志!”,等著這些人又跪了一會,才終于利落下|馬,道:“諸位不負吾,吾定不負諸位!”
嗯,葉大佬于是就收攏了自己的第一波人馬。
葉大佬:“……”并沒有感覺很高興來著。
奈何白手起家,就是這樣。葉大佬曾經(jīng)做過女帝,一上手就地位非凡,這次則是要一點點的往上爬,白手起家,最初的要求自然不能太高。
不過,這個山頭的人雖然很窮,山頭上能吃的東西也少,但這山頭著實不小。且還是朝廷不管的。
倒不是朝廷不能管,只是管了又如何呢?
如今這位縣太爺,和前頭那位縣太爺是族親,顯見也是知曉前頭那位縣太爺做過的事情的,也知曉住在這山頭上的人,壓根就是吃不飽穿不暖的,若是把這些人給捆綁下山了,縣里哪里有這么多的大牢給他們住?住了之后吃什么?若是有其中幾個,把當年那位前縣太爺做的事情捅出來,家族又該如何?
他們又不好把這兩百來號人都給滅口,如今也只能將就著,隨這山頭的山匪去!或許過幾年就給餓死了呢?
山下的縣衙的人這般想法,倒是給了葉梨機會。
——這座山頭里,頗有一部分的空地,也有荒地可以開荒,甚至山上的人已經(jīng)種了幾年了,原本極其貧瘠的土地,現(xiàn)在也成了稍稍貧瘠的土地。
葉梨完全可以利用這部分土地,取出一小部分的紅薯和玉米種子,進行種植和育種。
待過幾年,種子多了,就可以擴大種植,葉大佬的糧食就有了。
葉梨的各種念頭,在腦袋里轉了一圈,待將這座山頭給全部看完之后,才又將所有人都召集起來,笑容和煦道:“其實諸位方才都誤會了。我一個婦道人家,想要這座山頭,只是想種些東西,少交些賦稅,好進行行商。聽聞出海行商,最是闊綽。我雖是女子,也有些個想法,想要給兒孫們多留些錢財,故而才想要這座山頭來省賦稅。”
眾人聽罷,皆面面相覷,不知心里信也不信,嘴上卻道:“我等誓死追隨大人。”
葉梨又笑,仿若無害:“驚擾了諸位,是我的不應當。只是,若諸位真愿意追隨我,我卻也不能不給諸位一個前程。”
她起身道,“將來供給諸位衣食住行,供給諸位和諸位的兒女讀書識字,習武鍛煉,皆是我的責任。我并無大志,然于我有用者,我必善待之!”
眾人立刻又歡喜鼓舞了起來。
有些懵懂的,便以為這位大人當真是來種東西躲避賦稅的,弄好東西的。君不見那位主子還教人教了他們如何制作花露,這些花露制作好了,拿到山下是要去賣大價錢的,他們住在山上,即便山下有人覬覦這花露方子,也根本尋不過來。他們也不能輕易下山去。
可有些眼光毒辣的,除了瞧見了那位大人教他們做花露,有了生計,在他們山后的荒地上種下一些奇怪的東西,還教給了他們一些聽都沒聽過的漚肥的法子外,還在山上建了學堂,分了男女,但無論男女老少,只要愿意,都能去讀書識字、學習武功,聽說另外還會有人上山,教導他們數(shù)算、簡單醫(yī)術、刺繡做醫(yī)等。
而他們這山寨里的人,學的還算少的。
山寨里不久后,就又多了近百名五到十歲的孩子,這些孩童都是從牙婆那里分別買來的,有男有女。
那位大人親自吩咐下來,這些孩子是與山寨的人隔離的。只是即便隔離,他們也能偶爾知曉,這些孩子們學習的東西,比他們學習還要多,還要細,且每月一次筆試,每天的飲食都有大夫進行專門的計劃,吃得好穿得好,每天也要像是軍人那樣進行訓練就是了。
山寨里原先唯一的一名讀過些書的“軍師”,便私下里與他們的寨主道:“咱們這位大人,才是真正有大志的人。只可惜,若是個男兒……”就更好了。
女子,當真能成事嗎?
他雖鮮少下山,但想到自己讀過的那些史書,再觀如今朝廷行|事和民生,便知道如今這個朝廷要完,但距離天下大亂,還要等上個七八年,距離朝廷徹底玩完,大約要更久。
現(xiàn)下正是積蓄力量的好時機。
而造反,要繼續(xù)什么力量呢?自然是地盤、糧食,還要人才。
這位大人,如今不正是在做這些嗎?
可以女子之身做這些,即便做成了,誰還真能承認她?
那前寨主聞言只樂呵呵道:“有沒有的,咱們既然跟了這位大人,就都聽她的唄。反正俺是知道,俺婆娘比俺聰明,從前俺就該聽她的,結果怕大家說俺怕老婆,才一直不敢明著聽她的。現(xiàn)在俺是知道了,這有本事的人啊,不分男女。像咱們大人,不是比大部分的男人都強嗎?”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往那前“軍師”的肩膀上使勁拍,“既然她強,手里有兵有糧,那聽她的,有什么錯?”
那位前“軍師”聞言若有所思,良久,他的小女兒和兒子都跑了過來,兒子憨憨的對他道,妹妹今個兒又得了學堂的第一名,這次還是男子和女子學堂一樣的卷子,結果是妹妹得的第一名。
前“軍師”微微失神:“這樣男女學堂一樣的卷子,是小子們得第一名的多,還是丫頭們多?”
小女兒揚起小下巴,得意道:“當然是我們女子學堂得第一名的多啦!不僅是第一名,就是前頭的名次,都是女子學堂占的多。他們男子學堂還不服氣,我們當場考過好幾次,他們才只能認輸了。”說著對哥哥比了個豬鼻子,顯然遷怒。
前“軍師”看向兒子,兒子摸摸頭,傻笑道:“的確是丫頭們考得好。就連考兵法,如果不是實戰(zhàn)、體力也占分數(shù),只怕小子們這邊考的更差。”
前“軍師”的神色頓時古怪了起來。
果然,是世人誤會了這世間女子嗎?
卻說葉梨帶著人一下子拿下了兩個山寨,把兩個山寨都弄成了她的臨時地盤,在里面養(yǎng)了許多小少年小少女,先對他們進行各方面的教育和訓練,等過兩年他們顯現(xiàn)出自己的特長來,再進行分別教育和洗腦。
等到將來,那些山寨的人,尚且只能算她勉強信任的人,至多用他們來制作花露賺錢,卻不會真正用他們。而那些小少年小少女,才是葉梨最堅實的班底,且最好還能各個培養(yǎng)成領導型人才。
只是,如此的話,僅僅兩個山頭還是不夠的。
接下去的一年里,葉梨很快就又收服了四個山寨,兩個無人的山頭,在這六座大山上,養(yǎng)了許多幼童和少年少女。
只是葉梨這時已經(jīng)開始佩戴面具,這些幼童和少年少女們,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只勤勤懇懇的在山上學習,因為日子過得好,而變得知足。
不過還是有些不是被父母賣掉的孩子,而是被拐賣的孩子,心里惦記著家里。這些孩子葉梨也叫人記下來,將他們單獨圈起來,關上一段時間,確認他們忘了進山的路,才會打暈了送出山,雇傭靠譜的行商或是鏢行,將孩子送回家去,并附贈少許銀兩。
一年時間轉瞬即逝。
葉梨在這一年里做了許多事情,將玉米和紅薯都種了下去。因著要隱蔽行|事,故而種的不算多,但如今天下還未大亂,她也只是開始準備而已,并不焦急。畢竟,這玉米和紅薯,是她以覃先生的名義拿出來的,言道是覃先生中年時候,在外游歷時得到并藏起來的。
既是藏起來的,自然不會太多。這樣一次次的種下去,再收獲,才能漸漸的收獲更多的種子。待到她將來要起事時,這些能夠給她的兵加餐,這樣就不錯了。
路總要一步步的走。
葉梨除了做了這些,還將在京城時收攏的那些鬼們的后代人才給收服了。
只是那些人一心以為她是要隱蔽行|事,要做這天下最有錢的人,叫世人都能稱一句“葉老板”,都十分支持。
有那會讀書,能考科舉的,就努力讀書,希望考上科舉,做了官,便能庇護葉老板的生意;
有那自覺讀書不成的,便跟著侯府的做過生意的人,開始學做生意的本事,如何跟人打交道,如何算賬做生意;
有那什么都學得會,但又不喜拋頭露面的,便學了教導人的本事,想著葉老板總是需要不斷的培養(yǎng)各種人才,他們幫著葉老板培養(yǎng)訓練人才,這也是一條出路。
而姜永安和姜來煙的身子骨也徹底養(yǎng)好了。
前者都能提木倉鍛煉了,后者至少也能在小母馬上繞著馬場鍛煉。
葉梨便不打算等了。
她將兩個孩子帶到一處寬敞隱蔽處,就開始與姜永安和姜來煙聊起了未來。
聊著聊著,待到兩個孩子盡興時,才與兩個孩子說到她的打算和志向。
“朝廷腐敗,民不聊生。如今天災未至,故而大部分百姓還能勉強忍耐。然而一旦再來了天災,加上人禍,只怕如今的朝廷,轉眼就要被推翻。”葉梨靜靜的看著兩個孩子,淡淡開口,“與其讓其他人坐上那個位置,繼續(xù)這樣的制度下去……不如,我來坐上那個位置。”
社會形態(tài)的改變,在如今的中原并不明顯。但葉梨是打算出海的,等到出海,就可去到已經(jīng)有了改變雛形的地方,將那邊的先進技術帶來,有了先進的技術,思想上的轉變,還會遠嗎?
無論如何,這樣的封建制度時日太長,對于花國人,就是跪的時間太長。何苦來哉?
葉梨說罷,將兩個小孩子嚇得不輕。
姜永安和姜來煙思索了幾日,卻覺得母親的話說得有道理——雖然他們并不覺得白手起家做那等逆反之事,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是,母親不是說了嗎?先賺錢!他們會以商人的身份游歷天下,賺錢,收糧,收攏人才,等過些年時機到了,再論其他。
而銅縣老家,會有三個替身待在府中。他們原本就甚少待客,現(xiàn)在就開始生病,等過上三個月,外面的人就會習慣他們的久病。
等病上個一年半載,再出來見客時,小孩子長得快,稍稍有變化,也是正常;葉梨的替身,則可以用化妝和疲憊掩蓋過去。
且他們畢竟是安陽侯府的人,這銅縣老家的人,一般情況下,也根本不敢抬頭去看三人,這又可以糊弄過去。
而葉梨近身侍候的人,對她極其忠心。她只道要帶著孩子們出門轉轉,那些忠仆們是不會覺得有什么的。
只是,她出門的時間,會很長很長就是了……
三個月后,三輛低調的青色馬車,悄悄地離開了銅縣。
銅縣有相鄰見了,也只以為是侯府家人有事情,安排人出門去了。
殊不知里面坐著的就是侯府的三個主人。
遠在京城的姜永寧和姜飛鸞,自然也不知曉親媽帶著弟弟妹妹,已經(jīng)跑得不見蹤影。
姜永寧將妻子祁蓮寫得一本《鑒證實錄》給仔細修改了一番,最后換成了自己的名字,印成書,散給了很多名人官員,還送到了書院里去,更給自己曾經(jīng)的同窗好友寄送了許多。
然后就帶著妻子,一路南行,希望能夠踏遍這天下土地,記錄下這天下各地的風景民宿、物價民生、地質動物等,待重回京城時,就能憑借這些功勞,重新踏足官場。
姜永寧一走,姜飛鸞在大將軍府中,艱難越發(fā)艱難,更有人不斷挑釁于她。
姜飛鸞忍無可忍之下,終于爆發(fā),將大將軍的兩個妾室,直接打殺死了。
老夫人和大將軍問詢時,姜飛鸞直接跪下,自請下堂,請大將軍府,另聘佳婦。
老夫人和大將軍頓時噎住。
姜飛鸞眼中含淚,卻不肯落下,道:“我原也是后門千金,被家人寵著,愛著,護著,當初我肯嫁給大將軍,也是因著大將軍說了,會護著我,叫我嫁人后的日子,可以過的在家中時一樣。可是、可是,我如今過得什么日子?只怕比那鄉(xiāng)下的生不出兒子的媳婦,還要艱難!這種日子,我、我不想過了!”
老夫人指著姜飛鸞就要破口大罵,大將軍卻趕在前頭,強硬的將姜飛鸞扶了起來,溫聲道:“是我這些日子太忙,忽視你了。飛鸞,還請你原諒為夫,為夫日后,不會教你受這等委屈了。”
姜飛鸞卻是扭過頭去,不肯理。
直到大將軍當著老夫人和眾仆婦的面,對著姜飛鸞深深一揖,還許諾叫那些妾室通房、嫡子女和庶子女都給她道歉,她才不提合離一事。
待到姜飛鸞回去了,老夫人才指著兒子罵道:“你怎的能對她一個婦道人家低聲下氣?還有我的孫兒們。莫說是嫡出的了,庶出的都比她高貴。就她那等名聲,竟也敢在我面前大小聲?竟也敢提管教我的孫兒們的事情?”
大將軍卻是揉著眉心道:“母親,家里男孩子便罷了,規(guī)矩錯一些,將來低娶,也能娶到佳婦;可家里的幾個姑娘……母親,若是傳出了她們不敬繼母嫡母的名聲,將來誰家敢要?”
老夫人頓時一噎。
大將軍繼續(xù)道:“且,兒子已經(jīng)克死了三位妻子,若這一位也一心求去,將來……母親,兒子便真的要頂著克妻的名聲,做一輩子的鰥夫了。”
克夫的名聲不好,克妻的名聲又哪里好了?大將軍既克妻,那是否還命硬的會克旁人?比如他的友人,他的上官,重用他的皇帝?他是否會因著命硬,奪其他人的運道?
世人多愚昧,只怕還真的會這樣想。即便有不信這些的,也會因著一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而對大將軍疏遠。
大將軍霍明才,并不愿意鴛鴦失偶,亦不愿意名聲太壞。更不想因此被其他人所忌憚。
況他對于花朵一般年齡的妻子,心里也著實有幾分愛憐,更憐惜她進府五年不得有孕,自然還是要偏著她一些的。
大將軍又勸了許久,這才離去。
老夫人被兒子說得胸口跟堵著一口郁氣似的,直到打小跟著她侍奉的嬤嬤勸道:“夫人既應了五年不能有孕,您還擔心什么呢?難道真的要兒子和兒媳徹底離心離婚嗎?真的離婚了,您又去哪里再尋個家世好的兒媳婦?老奴冷眼瞧著,大將軍還是喜歡夫人的,您又是何苦?”
老夫人心中其實也明白,她和兒媳婦,其實并不是仇人。她們是可以和睦相處的,真看不慣,少叫她來請安就是了。可、可想到自己年輕時候吃的那些苦頭,就忍不住想要加諸在自己的兒媳婦身上。
“憑什么,憑什么呢?”老夫人喃喃道,“我年輕時候,被折騰成了甚么樣子,你也親眼瞧見,親自陪著我一起受罪的。怎的我現(xiàn)在只是稍稍施展……”
那嬤嬤終于低低的道:“您忘了前頭三位夫人了嗎?”
前頭那三位夫人,說都是大將軍克死的,倒也不盡然。大宅院深處,婆婆想要折磨媳婦,這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尤其是這兒媳婦還是不喜說話告狀的,這便更簡單了。
不打不罵,只叫她每天四更起,丈夫與妾室睡了再回;每天吃婆婆吃剩下的冷鍋冷飯,還要謝婆婆賞賜;大冷天穿著婆婆給的輕薄衣衫,大熱天穿著婆婆給的名貴的厚衣裳;
一天到晚,站在婆婆身邊侍奉,婆婆稍稍有個不舒服,就要上前哄著,孝敬著,不能有半刻功夫的閑暇;等夜里回去了,還有一堆賬務要看,每天至多睡兩個時辰,偶爾婆母難受,還要兒媳婦大半夜的跑去侍奉……
這等日子過上個半年,誰能受得住?懷了孩子也非好事,因為懷了孩子,也可以坐在婆母旁邊侍奉著,只是要時刻注意著,婆婆一與她說話,就立刻要站起來,還要看著丈夫夜夜與妾室通房同床,與婆婆一道用膳,吃上許多她不喜歡的不愿意多吃的東西……等要生孩子的時候,真心沒幾個能活得下來的。
大將軍初時并沒懷疑過什么,但第三個兒媳婦的仆從里,有一個尤其忠心還不想陪葬的,硬是逃了出去,與三兒媳婦的娘家人說了這些,三兒媳婦的娘家人打上門來,大將軍才開始有所懷疑,更是知道了一件事——孕婦肚子太大,并非好事。
因為這樣的孕婦容易難產(chǎn),一旦難產(chǎn),要么一尸兩命,要么只能保下一個,極少有能母子平安的。
大將軍這才想到了自己目前對媳婦的磋磨。這次會為姜飛鸞出頭,也是不想再死妻子的意思。
他在婉轉告誡目前,他不想繼續(xù)背著這個克妻的名頭了。畢竟,那原本就不是他的錯。
老夫人不禁哭道:“他這是在怨我啊!我是他的娘,怎么會有害他的心思?我這都是為了他好,想要把兒媳婦調|教好了,以后能對他就像我這個母親對他一樣的好啊。”
嬤嬤:“……”那您希望大將軍對妻子也像對親娘一樣“孝順”嗎?
她這句話險些沒憋住,幸而想起自己的主子是誰,才給硬生生的給咽回了肚子了,勸道:“您忘了,安陽侯夫人烈性,她的閨女,想來也是這般的。您只要不理她就行了,何苦再勞累自己去折騰她,惹得大將軍不快,幾個孫小姐將來沒了好前程呢?”
老夫人還是在哭,不知是應了還是沒應。
然而姜飛鸞,依舊要在這大將軍府里繼續(xù)過日子。
她站在自己的院子里,呆呆的仰頭望天,回憶起當初娘與她說的,給她說的那門好親事,家里有多少錢,那郎君絕不敢輕易納妾,他們的院子便是個三進的院落,旁邊就是一處梅林,甚美。因她喜歡魚,第一進的院子里還挖了一個小池塘,里面有許多漂亮的魚……
而現(xiàn)在,偌大的將軍府,她住的院子,只有一進,她自己只有三間房可用,貼身丫鬟們要好幾個人一個房間,還有兩個生了病,因為房間濕氣太重。
大將軍府里也沒有梅花,沒有魚,只有那據(jù)說好意頭的牡丹和菊花而已。
姜飛鸞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該后悔。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眨眼就到了五年后。
安陽侯府的夫人帶著小兒子小女兒回鄉(xiāng)后,再未回來,安陽侯府的世子留下一部可傳世的書籍后,也再未回來。
然而朝廷苛捐雜稅,越來越多。今年更是天災不斷,先是北方大旱,再是南方洪澇,如今更有一城池感染了瘟疫,南方小朝廷直接道,那是因為如今的陛下得位不正,天譴之,鬧得人心頗為不穩(wěn)。
姜飛鸞穿著一身紅色的華裳,眉心緊鎖,坐著馬車行至一處熱鬧的門面前,不禁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瞧見是一處熱鬧的作坊開業(yè),而那處作坊更是用琉璃做窗戶,分外明亮。
姜飛鸞不禁道:“這家作坊,好生大方。”
就算是大將軍府,也沒這些錢買琉璃做窗戶。
她身邊的丫頭就笑:“夫人,那不是琉璃。是南面一個葉姓商人傳來的,說是叫做玻璃。用它做窗戶,可明亮了!把屋子里照的跟院子里似的。
在南方時就頗受歡迎,不知賣了那許多錢,只是那位葉老板之前大約是沒找好太強硬的靠山,不敢來京城,現(xiàn)下大約是有人護著了,才敢來京城里開作坊。”
爾后掰著手指頭羨慕道,“夫人,您瞧,就那一小扇玻璃,就是20兩銀子呢。也不知那葉老板,究竟賺了多少錢。”
姜飛鸞愣了好一會,才道:“可是南方那位點石成金葉老板?”
丫鬟猛點頭:“就是她呀!聽說,還是個女的咧!可會可會做生意了!之前奴婢還聽人說,那一位是五年前開始做生意,現(xiàn)下應該將南方的三分之一的錢財都賺了,只怕現(xiàn)在,要來咱們北方賺錢啦!也不知是為何,同樣是女子,她怎么這般厲害呢?”
姜飛鸞隨意點了點頭,對什么葉老板,并不在意。亂世在即,就算賺了天下的錢財,沒有兵,又有甚用?還不是當權者一句話,就要雙手奉上?
她在意的是,霍明才怎的還沒有逆反之心?明明劇情里,這個時候,霍明才已經(jīng)開始準備謀反了啊?
完全不知道,在兩年前,原本該由霍明才的人發(fā)現(xiàn)的一座金礦和一座鐵礦,都已經(jīng)被她親媽給占據(jù)了。
葉大佬:“……”這白給的外掛,為甚不要?
因此即便霍明才面對如今的局勢,蠢|蠢|欲|動,卻也,有心無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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